某惡魔的秘密手冊

第11章

古堡外圍并沒有任何惡魔的氣息，也許是結界或是其它東西掩蓋住了。城堡枯敗的模樣展現在他眼前，那些古老的石磚看上去已經有了幾千年的歷史一般，生長的雜亂的野草，藤蔓蜿蜿蜒蜒的順着牆壁攀上去，如同繩索絞死了這座城堡。

克裏菲斯特用魔力隐藏了自己的行蹤繞到了後門的花園，從半掩的門走進去。

推開門的瞬間他感覺到周圍的景色忽然變化，風如同水流一般在他身邊飛速的流轉，他清晰的感覺到一種并不熟悉的魔力爆炸一般籠罩了他，然後瞬間消失。

花園變得生機勃勃，花壇裏是大片的開得嬌豔的玫瑰，進門牆上的水瓶裏插着幾株風信子，在這樣的季節顯然很不尋常——

不只是季節，大概沒有什麽是正常的。

克裏菲斯特默默地想着，倒是也沒有多計較，繼續向花園深處走去。

維利說他身上天生有不□□分的因子，這點他倒是不否認，雖然像這種情況退出去也許是更好的選擇，但不管對面是什麽人，既然沒有發動攻擊，他就會把這一切當成邀請進入的禮儀。

花開的很好，枝葉和花瓣上的水珠還閃着透明的光澤，他心思一動，沿着水珠的痕跡向前走。

向前不過多久就看到提着金屬水壺的女孩一邊哼着歌一邊澆水，她金色的頭發蓋在如森林深處的古木一般綠的發黑的帽子下，随着動作自然的流淌和擺動着。

他停下腳步的同時女孩也似乎注意到了客人的來臨，放下了水壺轉過頭對他微笑。

“歡迎你來到我的城堡，我準備下午茶，要一起嘗一嘗嗎？”

現在可不是下午。克裏菲斯特下意識的想這麽說，可是看到頭頂明媚的日光還是閉上了嘴，不遠處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擺放好的蛋糕和紅茶，他看着女孩一臉期待的看着他，只能點點頭接受了。

“我很久沒有見到客人了。”紅茶的味道非常熟悉，他接過女孩遞來的蛋糕時似乎聽到她輕松的笑聲，“上一次來的人非常緊張，沒有人願意吃我做的蛋糕。”

“你在這裏多久了？”克裏菲斯特問。

“我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醒來的時候澆一澆花烤一烤蛋糕，對我而言也就是幾百年。”女孩笑道，“不過聽說外面已經過去了好幾千年了。”

鋪着草莓的蛋糕充滿着誘人的香氣，克裏菲斯特吃了一口後才想起惡魔之前說他誰給的東西都吃的吐槽，忍不住笑了一聲，“上一次來拜訪的是獵人們吧。”

“應該……是吧。”女孩看上去似乎很開心，她停了一兩秒後接着說，“我們那個時代沒有獵人的說法，惡魔是由教會處理的……你知道教會吧？”

“嗯。”克裏菲斯特點點頭。

似乎無需去解釋教會這件事讓女孩松了口氣，她小心插起一塊蛋糕放進嘴裏，慢慢咀嚼完後才接着說，“我是教會裏神父的女兒，後來父親趕走了，便慢慢流浪到了這裏。”

克裏菲斯特看着她，似乎是想問什麽，又不知道應該怎麽開口。

“你一定覺得一個小女孩，在那個時候應該很辛苦，對吧。”女孩似乎看破了他的心思，搖搖頭笑着說，“并沒有，我當時很快樂，就像現在一樣。”

“我，應該算是很幸運吧。”女孩說着，仿佛陷入某種回憶裏，“我不相信神或是天使，但卻無比肯定惡魔的存在，那個時候人們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很奇怪，對吧，他們覺得恐懼，卻選擇不相信他們存在，不止是自己不信，還要讓每一個人都不相信。”

“可是我相信，我從教會的地下室裏翻出了可以召喚惡魔的契約書，然後召喚出來一個非常，非常強大的惡魔。”女孩說着，帶着惡作劇成功時的笑。

“我跟父親坦白了這件事，然後離開了家四處流浪。”女孩似乎并不在意這件事，說的很平靜，甚至還在微笑，“很多人對惡魔有一些誤解，或者其實是我的誤解，但我遇到的那一個是個很溫柔的惡魔，雖然有些毒舌又有些冷漠，但總體來說，确實算得上溫柔。”

是啊，我也知道這件事。克裏菲斯特默默地認同女孩的話，低下頭喝了一口紅茶。

這個味道太熟悉了，他原本就不常喝其他的紅茶，絕對不可能認錯這種味道。

克裏菲斯特不知道為什麽手指有些顫抖，他放下杯子，看着熱氣缭繞的紅茶半晌讓自己冷靜下來，“那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因為我死了啊。”女孩笑着說，“那些獵人很害怕我，因為他們沒辦法殺死我，但其實我并不打算做什麽——我和惡魔簽訂了契約，原本死後應該到魔界去，把靈魂作為魔界之海的養料，我是接受了這個命運的，可是他拒絕了。”

“……”

克裏菲斯特不知道惡魔違背契約會發生什麽，但是這絕對不是什麽随随便便就可以糊弄過去的事。

“但是沒有辦法啊，我和惡魔簽訂了契約，靈魂注定無法到達天堂的。”女孩喝光了紅茶，把杯子放到了一邊，“所以就有了這座古堡，這裏設下了幻境，讓魔界以為我還活着，而人間的我，真正的肉體大概早就蕩然無存了吧。”

克裏菲斯特默默的吃着蛋糕，沒有說話。

奶油的香氣很足，似乎被周圍的花瓣感染，有了一種玫瑰的味道，蛋糕入口松軟清爽，讓這種甜膩并不讓人厭惡。克裏菲斯特确認這并不是什麽幻覺，而是被強大的魔力隐藏了的真實的景色。

可以看得出來，制作這一切的惡魔一定很用心，每一處的場景都用了大量的魔力來維持，讓它們過了一千年也完好無損。

“所以，我想你應該不是人類吧？”女孩忽然說了這句話，讓還在神游的克裏菲斯特有些猝不及防的看想她，沒來得及掩飾眼中的意外。

“一般人類就算不覺得害怕，聽到我說的話也會覺得神奇，而不是像你這樣，一副好像完全能夠理解的樣子啊。”女孩說着，揮手把石桌上的茶點收拾幹淨，往城堡的方向走。

克裏菲斯特不明所以的看着她走進城堡，出來的時候手上拿着一捧花。

“和你是不是人類沒有關系，我希望你可以把這個帶回去。”女孩笑着遞給他，“因為是給他的，但是我想再也送不到他的手裏了，但是若是回到人間，也許他也能感受到花的味道吧。”

“……我會幫你把花送到的。”克裏菲斯特接過了花，對那個女孩說。

“那你離開時一定要小心一點，它們已經發現你了。”女孩笑着說，似乎欲言又止卻搖了搖頭，眼裏流露出一些悲傷，她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起來，像是信號不太好的顯示屏一樣，刺刺拉拉的晃動了一下，緊接着整個屏幕都暗了下來。

“一定要小心，從前門離開……”

他重新回到黑夜的古堡深處，女孩最後的聲音讓他有些困惑，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周圍盤踞的小惡魔吸引了，随手化開一道魔力擊退了已經圍上來的一圈惡魔，結果惡魔的尖叫又引來了更多。

克裏菲斯特抱緊花束下意識的往來的路上跑過去，忽然想起女孩的話猶豫了一秒後調轉了方向——前門，前門到底在什麽地方？

被引來的惡魔越來越多，克裏菲斯特漸漸的也沒有辦法繼續留力，拔劍斬殺了離得最近的幾只惡魔，讓它們的攻勢稍微緩了幾分。

難怪獵人死在這裏……這麽大規模的惡魔想必人類根本沒有見過吧，這可是借由這座城堡洩露出來的魔力培養了幾千年的惡魔們啊。克裏菲斯特一邊揮劍把擋路的惡魔斬殺，一邊想。

數量還不是關鍵，其中的一些夜妖和水妖的幻覺也太讓人惡心了。克裏菲斯特借由魔力讓自己快速的穿梭在城堡裏，很快就找到了前門的所在，揮劍斬開破碎的門鎖後閃身出門，回頭的時候看到一只巨大的、仿佛比城堡還要高的怪物憤怒的咆哮着獵物的逃跑……

那個，是在後門的怪物嗎？

克裏菲斯特皺了皺眉，催動魔力讓自己的速度達到最快，瞬間就脫離了城堡的範圍。

靠在樹下喘息的天使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捧花，除了因為太快的速度掉落了不少花瓣外并沒有大礙，他輕嘆一口氣想站起身的時候忽然腳下發飄，他趕緊用手扶住樹幹穩住身體。

不至于吧……克裏菲斯特苦笑着扶着樹幹坐下，擡頭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看向還未完全退去的黑夜，月色斑斑點點的照在他身上，最遠處的天際已經透出了一些黎明的影子，他有些慶幸自己并沒有從後門走。

原本覺得沒有什麽問題，或者就算有問題也不會是什麽大問題……還是太托大了啊。克裏菲斯特伸手抓住了一片飄落下來的葉子，魔力幾乎見底，這是他之前從沒有經歷過的事，去了魔界之後好像成了家常便飯一樣，實在不是什麽愉快的體驗。

看到黎明在遠處慢慢升起時，克裏菲斯特忽然意識到自己從未這樣，看過這個世界的天空被一點點照亮的樣子，他看着天邊，太陽升起來前的天際意外的平和，并沒有他想象那麽激烈。

直到朝陽跳出黑暗的山脈，噴薄欲出的灑落光輝，他才慢慢的站起來撿起放在身邊的花束往城裏的方向走，一路有零星花瓣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