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鋼鐵直女
姜黛在醫院裏是素顏, 沒有化妝, 這一星期以來一直是這樣。
她生得五官完美, 眉眼精致, 眼神又富有神韻, 嘴唇的自然色不是特別鮮豔,是一種很暖的橘粉色。
即便是素顏也比帶着妝的女孩更吸引人眼球, 而且清湯寡水的一張臉顯得她年紀很小,和五年前沒有多大差距。
尤其是自從她爸爸手術結束順利, 姜黛一直都很高興, 氣色很好, 周身還添了一種溫暖的光暈。
可惜她此刻臉上的不安過于真實了, 驚恐的眼神還有點可愛。
梁京澈既是紮心,又有些忍俊不禁。
他很快解釋:“在朋友生日派對上玩大冒險的時候。”
姜黛這才松了好大一口氣。
她就覺得自己沒幹過這種……親了人還完全不記得的事,她從前雖然朋友蠻多的, 同性異性都有, 但也沒有當海王的習慣啊??
她下意識尬笑了兩聲:“大冒險啊,真心話大冒險那種?”
梁京澈對上她的瞳仁, 不知怎麽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天……姜黛那個純情又撩人的眼神。
她坐在對面,倚靠在一個小姐妹的肩側,歪着腦袋, 在衆人起哄的聲音下,就那麽伸出手指朝着他一指。
他很驚訝, 一時間甚至都不知該作何反應。
一直到姜黛站起來走到他面前, 俯身吻了下來, 他才真正意識到這不是夢,竟然是真的。
那個吻很輕,結束得也極快,他只記得女孩的嘴唇極軟,比他吃過的所有柔軟的東西都要更軟。
然後她回到對面的座位上,依舊是那麽直愣愣地盯着他看。
Advertisement
又被周圍的少男少女起哄噓聲,她不僅沒有那個年紀的少女該有的擰巴和羞怯,甚至還大膽地沖着他甜甜一笑。
梁京澈“嗯”了一聲。
姜黛對這件事毫無記憶,只是想到真心話大冒險這種常見的派對聚會小游戲……确實是經常玩。
五年前,她大概在讀高二?
正是膽子大的時候,估計在那個時候的自己看來,親一下實在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所以不是沒有可能。
再者說……人家堂堂一個私人銀行的董事,也沒必要拿這種事來污蔑她。
雖說只是一個吻。
可是現在她作為一個結過婚還離了婚的成年女人來說,突然告訴她,她和對面這位容貌出衆風度翩翩的男性親過嘴,這……一時半刻還挺難做到若無其事的。
明明是五年前的事,而且她根本沒有印象,可是這種尴尬的感覺就好像是剛剛親過一樣!
為了緩解這種尴尬,姜黛的第一反應其實是想說抱歉的。
但是大冒險做的事……不就是游戲嗎,說抱歉未免有點誇張?或者說……矯情?
姜黛胡思亂想的小表情毫無遺漏地落在梁京澈眼底。
他還是頭一次見姜黛亂成這樣。
他忽然笑了一下,是那種特別紳士又釋然的笑:“沒什麽,你別多想,我就是剛才突然想起來了,好奇你記不記得,沒有別的意思。”
梁京澈坐在她身旁都能感覺到她渾身上下的局促感,就像是一個小孩子偷吃糖果被大人抓包一樣,明明又不是什麽不可饒恕的錯誤,但是就很窘迫,所以小孩會又急又亂,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意識到姜黛是真的受驚了,醫院實在不是一個适合表白的場所,今天他還是太唐突了些。
姜黛聽了他的話果然立刻長舒一口氣,笑得開懷了不少,尴尬的氣氛也散去了:“原來是這樣,吓我一跳,我還以為……我還以為你是來向我索賠的。”
梁京澈聲線溫和:“沒別的事了,你回病房去陪你爸爸吧。”
姜黛“嗯”了一聲,起身時卻猝不及防對上他的眼睛,這男人的眼睛……深邃溫柔,還透着某種不加掩飾的情愫,弄得她心亂如麻,低下頭匆匆加快腳步往病房走。
阿彌陀佛,她是真的太久沒有經手這種複雜的男女關系了,太複雜了,她現在只想當一個清心寡欲禁欲苦行的事業機器啊。
梁京澈貌似很大方地讓姜黛離開,實則心情也跌宕了很久。
姜黛的背景他不是沒有了解過,她高中時就沒有談戀愛,別的漂亮女生一個接一個換男朋友的時候,她帶着一群小弟……懲奸除惡行俠仗義(?)
身邊的男生雖然不少,但都處得跟兄弟一樣。
大學時期更是拒絕了很多表白對象,傷害了無數少男心。
用現在的話來說,姜黛應該算得上是一個貌美勾人而不自知的——鋼鐵直女?
不過這位直女後來很快遇到了自己的心儀對象,并且用直女方式硬核追愛,碰到的大概碰巧也是吃她這張美貌面孔的霍容深,一拍即合。
綜上經歷,梁京澈倒是不難理解她方才那種反應。
姜黛雖然結過婚,但她實則感情經歷簡單到堪稱空白,這方面或許有些遲鈍。
如此看來,他的步伐着實是要比原計劃放得更慢一些了。
*****
姜黛一家三口回國的時間定在一周之後。
姜父手術的傷口拆線,術後基本恢複正常,只要回國後繼續在家調養一段時間就好。
聞宴時時向姜黛彙報公司的情況。
“姜總,最近姜祝源的明顯不對勁,每天上班跟吃了興奮劑一樣,還老是私下拉着幾個股東開小會,我估計他已經在預謀篡位了。”
姜黛聽了就想笑:“我還真挺好奇他能有什麽厲害的篡位計劃。”
聞宴:“要不要我派人暗中盯一下您三叔?我比較擔心您的三叔被姜祝源煽動,據我所知,這些年來老二老三一直十分交好,老三手中畢竟有大量股份,萬一他真的向姜祝源那一派倒戈,只怕等您回國應付起來會棘手許多。”
姜黛只思量了幾秒,很快回道:“不用,三叔為人如何,我心中有數,他有些軟弱,容易被拉攏。”
聞宴有些意外:“既然您清楚他的弱點,這不是風險更大了麽?倘若他真的倒戈,姜董持股31,另外兩位各持股10,他們如果能與其他股東聯手,再從市面上大量買入,也許可能超過姜董持股的部分,這……”
姜黛不急不緩:“沒事,我心中有數。倘若三叔真要站在二叔那邊反我爸爸,也算是看清他的面目,日後我做起事來,也好放開手腳。”
聞宴和姜黛通的是視頻電話,屏幕中的姜總披散着卷發,素面朝天,唇角微微的笑意笑得格外溫柔,她聲音也是軟軟的,可是聞宴卻聽得心頭狠狠一顫。
罷了罷了,看來他是多慮了。
就姜總這個運籌帷幄的氣勢,他不是該替姜總擔憂,而是應該默默祈禱老三別作死,老二作死是攔不住了……但最好也別作得太過。
否則怕是馬上就要被他顏嬌手狠的老板收拾得哭不出來叭。
……
因為姜父動了手術,刀口還在愈合中,回程時包機,也算是一路順利。
只不過剛下飛機,聞宴來接的同時就緊急彙報:“姜總,姜祝源一行人怕是來了!”
姜黛戴着深黑的墨鏡,穿着最簡單的牛仔褲和白T,她墨鏡也沒摘,只低聲詢問:“保镖人手夠麽?”
聞宴點點頭:“夠的,您交代過,我把身手最好的保镖隊全都帶來了!”
姜黛勾唇:“很好,一會兒你就帶着保镖拼死攔住他們,一定要攔死,機場這邊我也安排好了,會有人配合你們演戲,好好發揮。”
她随手拍了拍聞宴的胳膊,以資鼓勵。
聞宴突然精神抖擻,有一種老板把男主角的重頭戲交付給他的刺激感!
姜黛帶着父母從特殊通道離開,果不其然沒走幾步就聽見姜老二的陣仗。
姜老二的嗓音天生有些嘶啞,上了年紀後尤為明顯。
“大哥!大哥!你們幹什麽?讓我過去!”
“大伯究竟怎麽樣了?聽說動了手術?都是一家人,怎麽能瞞着我們呢,這十來天我們都擔心死了!”這是姜祝源的妻子謝美琪的聲音。
姜祝源也被保镖攔住,他隐約都看見姜黛那個女人的背影了。
那女人今天一改往昔那副勾魂懾魄的樣子,穿着樸素,步履匆匆,拐彎時還看見她戴着一副超大超黑的墨鏡,八成是哭腫了眼睛。
姜祝源愈發有底氣,他突然雙手攥住聞宴的衣領,聲色俱厲:“姓聞的,你只是我堂妹養的一條狗而已,而且還是一條易主的狗!兩姓家奴!我大伯的病情是關乎我姜氏一族上下的頭等大事,你憑什麽攔着我們不讓見他,萬一大伯真的出了什麽差池,你擔得起責任嗎?”
姜老二聞言也立刻高聲附和:“就是!我大哥如果出事,別說你一個打工仔擔不起責任,就是姜黛那丫頭片子擔得起嗎?她就是一個丫頭!在大事面前一點分寸都沒有,家主病重,還有意隐瞞,這事無論如何說不過去!老三,你說是不是?!”
姜老三臉色也不大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大哥……究竟怎麽樣了,剛動了手術,能坐飛機嗎?而且還飛了長途,怎麽這麽着急趕回來,應該在瑞士多休養一陣子。”
姜老三的話愈發給了姜祝源信心。
不管到底是否手術,總之治療效果肯定是不怎麽樣的。
癌症晚期,就算是普通的癌症,只怕也就是三個月的時間了,何況是胰腺癌。
之所以不在醫療條件最好的瑞士逗留,說到底還是為了趕回來處理最後的事情。
姜家也算是個大家族,大到公司股權分配和遺囑,小到各種旁枝末節,都不是能輕易收尾的。
才十天就回國,趕得這麽急,只怕……病情比他料想中還要嚴重。
而且聞宴帶了幾十個保镖,把他們死死攔住,好像非常害怕他們見到大伯。
姜祝源斂下情緒,拿出當家做主的姿态:“罷了,我們先回去,我就不信她能攔一回還能攔十回。姜黛不懂事,我們不能和她一樣不懂事,她不讓我們見大伯,興許是怕大伯在我們面前說什麽對她不利的話吧。”
跟着他們一起來的親戚也面面相觑。
“難道大哥真的……到了危重的程度了?”
“姜黛真是太不懂事了!都什麽時候了,她父親的身體要緊!她竟然還惦記着寶莉那點權力!”
“是啊,大哥畢竟是我們姜家的老大,是一家之主,如果他……唉,總有些事要交代給我們這些人啊,怎麽能攔着不讓見呢?”
姜祝源更顯得處變不驚:“各位長輩靜靜,我雖然不是大伯的兒子,但作為姜家的長子嫡孫,我必定要在姜家危急存亡的關頭承擔起責任,請各位叔伯放心,我一定去做姜黛的工作,想辦法讓叔伯們和我大伯見上一面。”
聞宴在他們一個個演苦情劇的時候,扮演着一個堅強不屈的男主角色,無論他們怎麽說怎麽鬧,他都帶領着保镖寸步不讓。
直到半小時後這些烏合之衆才逐漸散去。
……
姜祝源在各路親戚面前都表示會“盡力做姜黛的工作”。
實際上卻聯系了各家商界相關的媒體,當日開始燕京當地的經濟商業類新聞就開始報道:
——寶莉集團董事長疑似病危,曾遠赴瑞士治療!
——據傳,寶莉集團太子女姜黛趁父病危獨攬大權,不允親友前往探視!
——家族世紀之戰!由民國興起的姜氏寶莉化妝品集團第四代繼承人癌症晚期,其女獨攬專權控制遺囑!
類似的報道在燕京區域內鋪天蓋地,大概是怕引發股市崩盤,到時不好收場,所以姜祝源沒有利用微博等媒介,盡可能把消息控制在燕京商圈內。
姜家的老二、老三,都幾次上門來要求見大哥,一次次都被保镖攔在門外。
姜黛也沒有露面過,只讓管家傳話。
不管他們怎麽鬧,最終管家仍是重複同一句:“小姐吩咐了,姜先生需要好好休息,謝絕見客,諸位請回吧。”
越是如此姜祝源的把握的越大。
他已經着手開始做股東們的思想工作,只要董事會上有幾個關鍵角色能夠站在他這一邊,把姜黛踢出局,讓她永遠無法進入董事會,也就是這一周之內的事了。
老宅足足閉門謝客五天。
從第一天起,寶莉高層就開始有諸多傳聞。
畢竟從多日之前,小姜總就已經将所有工作委托給她的私人特助聞宴代為管理,誰都聯系不上她。
起初剛開始傳姜董病危,沒幾個人信以為真,都說前不久才在公司見過姜董,人氣色挺好的,而且姜董也才五十多歲,又不是七老八十,哪有可能說病危就病危了。
可是随着時間推移,傳聞越來越繪聲繪色,姜董父女也一直沒有在公司露面,越來越多的人動搖了……
上股東高層,下至普通職員。
午餐時間都忍不住議論。
“聽說姜董得了胰腺癌,這癌可怕的很,比肝癌肺癌什麽癌都可怕,來勢洶洶。”
“唉,聽說了,姜董還正當年呢,怎麽就攤上這種病了。”
“總覺得不大可能吧,要是發病這麽嚴重,應該已經是晚期了,姜董這樣的身份地位,應該都是經常做全身體檢的吧,怎麽會到了晚期才發現?”
“應該早就查出來了吧,只是一直沒有外傳。”
“我也聽說了,據說小姜總突然空降公司,就是因為姜董的病情突然惡化了。”
“我聽的版本和你們不大一樣唉,我聽說姜董還是比較傳統的,想把繼承權留給姜副總,畢竟是長子嘛,但是小姜總現在把姜董控制起來,不允許任何人探望,看樣子是要控制遺囑啊。”
“真的假的?姜董就一個女兒,本來就應該小姜總繼承吧。”
“就是啊,怎麽還控制起來?搞得跟宮鬥劇一樣,傳這個版本的人肯定宮鬥劇看多了!”
“反正不管最後誰繼承,這事都沒這麽簡單,這是姜氏內鬥,估計要折騰很久,我只希望別把公司股價拖垮了就好,我下血本入了不少呢。”
“我站小姜總,小姜總幹事業太猛了,就算有啥起伏,以她的能力也能很快力挽狂瀾。”
“這次有點懸哦,如果姜董沒了,剩下兩位大股東可是她的二叔和三叔,這兩位要是聯合起來……”
……
霍家的一家四口也是姜氏家變這場大戲的忠實吃瓜觀衆。
最開始有經濟媒體爆姜黛控制她父親的時候,霍慎禮第一個忍不住沖着電視燕京經濟新聞裏那個女主持人罵了。
“扯淡!黛姐跟她爸爸感情最好了,怎麽可能?胡說八道!我要投訴!誰知道燕京電視臺的電話,我要投訴!”
霍容深不露聲色,也不言語。
霍夫人崩了半天,本來想等他主動開口,結果他一個屁都放不出來,霍夫人有點急了:“诶,容深,到底什麽情況啊,你不是去瑞士了嗎,姜黛她爸爸到底得什麽病,真病危了?”
霍容深半晌才敷衍開口:“我不清楚。”
霍夫人瞪着眼:“你胡說!你明明去瑞士了,慎禮都告訴我了!”
霍容深面無表情地觑了霍慎禮一眼,霍慎禮一個激靈,趕緊伸手推了母親一下:“媽,你還看不出來嗎,姜伯伯病情如何不好說,但姜家家變肯定是真的了,口口聲聲說什麽太子女獨斷專權,一聽就是老二老三的口氣。”
霍夫人臉色不悅:“我就想知道姜黛她爸到底怎麽樣了,如果真病危……這也太慘了,年紀輕輕的,他可比你爸要年輕十歲呢!好歹曾經也當過親家,咱們能幫也得幫一把。”
霍慎禮沒那麽高的商業嗅覺,他其實也搞不懂姜家現在這麽亂到底什麽情況,只是看得出大哥是有意避而不答。
大嫂的爸爸病情如何,大哥怎麽會不知道。
他可是專程飛去瑞士陪了一周的。
霍慎禮道:“媽,如果真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大哥肯定會出手的,您就不用操心了。”
唯獨霍父是老謀深算看得出其中門道的。
趁着霍夫人和小兒子走去一旁弄水果的時候。
他沉聲開口:“姜黛還不滿23歲,要跟她兩個年近半百的叔叔鬥,只怕不易。寶莉董事局裏的股東大多也是老一輩的,不知她一個人能否應付。”
霍容深知道父親的口風很緊,不會有外傳的可能,便說了實話:“姜黛不會是一個人,這盤棋雖然是她落子,但背後也有人幫扶,她能應付。”
霍父沉默半晌:“就算能應付,也是極其不易的當口,你既然心裏惦記着,放不下,做男人的還是主動些,該出手時就出手。”
霍容深沒什麽反應,霍父只當他把話聽進去了。
畢竟他這個人從小就是這樣,聽進去了也是不言不語的,跟個悶葫蘆一樣。
然而霍父剛要喝茶,霍容深突然認真道:“爸,你那老一套過時了,現在追女人不能用那種方式。”
霍父:?????
霍容深:“慎禮都知道。用打游戲的套路來說,只能送野,不能搶野。”
霍父:“……你說什麽?”
霍容深:“搶野是在她打野怪積蓄力量的時候沖過去幫她把怪都打了,她沒得打,會讨厭我。送野則不同,是沖在她前頭把**oss打到只剩下一兩口氣,然後躲起來,等她出現親自來一個大招直接斃命,這樣她才會高興。”
霍父:“……我看你單身也挺好,你适合單身。”
霍容深:“…………”
***
姜黛一家三口在老宅閉門五日。
這五天,姜父過得有些煎熬。
傷口愈合得很快,護士照顧着,沒有任何疏漏。
只是有時看着那些新聞報道,姜父一個人沉沉嘆氣。
姜黛見他悶悶不樂,就坐下來哄他:“爸爸,你要是在家憋得無聊,也可以約你的老朋友過來下下棋喝喝茶之類的,只要是你信得過的人就行。”
姜父連連搖頭:“不了,就幾天的事兒,我又不是小孩,不至于憋不住。”
末了,他又說:“人大概只有到了臨終,才能看透身邊這些人,現在都不好說,除了自己的妻子女兒,沒誰是信得過的。”
姜黛聽着爸爸的喪氣話,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戳了下他的臉:“老頭兒,你就一個囊腫,切都切了,醫生都說了,你的肝功能完全正常,一點事都沒有,怎麽還說臨終這種傻話?”
姜父自己也笑了:“也是,都是看這破新聞給我鬧的。”
姜黛真的笑了:“爸爸,你清醒一點,這是咱們自己在演戲,目的不就是為了讓外頭那些虎視眈眈的人以為你病重麽,你自己別這麽入戲好不好?”
姜父:“……抱歉,第一次演,經驗不足。”
姜黛嘴上開玩笑,心裏其實很認真剖析爸爸失落的原因。
二弟的不忠,侄子的野心和狠毒,必定是會讓他心寒。
但這不是今天才發現的事情,爸爸真正擔憂的……也不難猜。
姜黛試探道:“其實爸爸可以跟三叔聯系一下,三叔一直都對爸爸敬重又信服,如果三叔知道爸爸并沒有病危,一定會站在我們這邊。”
姜父被戳中心事,卻也只是搖頭。
人活了大半輩子,最可悲也最可怕的大概就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兩個親兄弟,同時背叛。
姜父不肯松口,姜黛也不勉強:“那就放寬心吧,我相信三叔會有正确的選擇。”
這次之後,姜家內外,寶莉上下,誰是人,誰是鬼,統統躍然紙上,再不會受到蒙蔽了。
……
第六天,姜黛回到公司複工。
她穿了一條短袖黑裙,款式簡單,簡單到像是随手從行李箱拽出來套上的。
還戴了墨鏡,唇色倒是嫣紅,但不難理解把擦口紅理解為掩飾虛白的氣色。
姜黛剛一路面,姜老二就立刻通知召開董事會,還特令幾位有股權的高管都一并出席。
姜老二搶先進了會議室,率先坐在主位上,并讓兒子和三弟分別坐在左右兩個副主位上。
姜黛走進來就無處落座,她掃了一眼,唇角上翹。
身後的聞宴立刻要去搬椅子,她卻揮手攔下,示意不必。
她看了看二叔那副小人得志的面孔,輕嗤了一聲,幹脆直接抵住主位的椅背,不疾不徐一推,直接将椅子推開半米,然後徑直站在諸位上,雙手撐在桌前,氣勢不怒自威。
“諸位董事,闊別半月,都還安好吧?”
董事們面面相觑,靜默了四五秒。
然後爆發出許多問題:
“小姜總,姜董的病情究竟如何了啊?這麽大的事為什麽瞞着我們?”
“就是啊,我們可是幾十年的老股東了,姜董有事,我們怎麽能不知情?”
“小姜總,這件事你辦的确實不牢靠啊!”
“姜董動手術了?恢複得如何?”
“新聞裏說的那些不是真的吧?!”
姜黛擡手,比了個暫停的手勢,“針對諸位的問題,我今天都會一一解答。首先,我爸爸确實去瑞士動了手術,手術順利,恢複良好,目前正在家中休養。”
下面議論紛紛。
“手術順利?為什麽姜董至今不露面?”
“是啊,姜董不能來公司的話,也讓我們去家裏探望吧。”
“姜董真的沒有大礙?我怎麽聽說是胰腺癌?”
姜祝源“啪啪啪”鼓起掌來:“黛黛,你這扯謊的本事倒是越來越厲害了。大伯分明已經病危,病情危重到無法見客的地步,甚至可能已經人事不省,你卻還在隐瞞大家,你到底居心何在?”
姜老二大力拍桌:“姜黛,你膽子也太大了!寶莉不是你爸一個人的!你想幹什麽?”
姜黛氣定神閑:“冷靜點,我都說了,我爸爸恢複很好,外界謠言真實性不足百分之一,希望股東們能夠理智判斷。”
姜老二冷聲:“除非你讓大哥出來見我們,否則你就是控制大哥意圖操控大哥的遺囑,為大哥過世後諸多糾紛,我們現在就要罷免你的職務,将大哥的股份代為管理。”
姜黛在衆人面前拿出父親的授權書,将授權書放在屏幕上公示。
“這份授權書是我爸爸很早就立下的,倘若他發生任何意外,或者因任何特殊情況不方便親自打理寶莉事務,他名下控股31的股份将由我全權接管,這份授權書有我爸爸的親筆簽名。”
衆人嘩然。
姜老三忍不住追問:“這真是大哥的意思?這授權書……”
“什麽授權書!我看根本就是她僞造的!今天能僞造授權書,改天就能僞造遺囑!姜黛是什麽心思,諸位應該也看得明白了吧。”姜老二搶過話尾,厲聲厲色。
姜祝源胸有成竹,顯得很穩重:“大伯病重,我父親就是姜氏的第二大股東,現在開始記名投票,同意罷免姜黛職務,并将大伯控股股權收歸董事會統一代管,請投票表決。”
姜黛笑了笑:“我支持民.主記名投票,不過在此之前,我必須提醒各位叔伯一句,有些重大事項,只有一次站明立場的機會,僅此一次。”
在姜祝源看來,他早已把半數股東收歸自己麾下,還有父親和三叔,加起來無論是票數亦或是占股比率,姜黛都完全不是對手。
他并未把姜黛這一句聽起來輕飄飄的威脅放在眼裏。
他以為自己距離掌權不過一步之遙。
然而在二十分鐘後,唱票結束,竟然只有兩位股東投票表示贊同罷免姜黛CEO職務,并将姜董名下百分31的控股股份由董事會代管。
結果與姜黛料想中也有很大不同,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記名投票的那兩位,那兩位臉色極其難看,大概是根本沒料到竟然只有他們兩個憨憨投了票!
姜祝源明明說會有過半票數的!
姜祝源癱在座椅上,瞬間像是被掏空了似的,很久都說不出話來。
他明明計算得非常清楚,每一票的工作都做到位了,他想不通這些人為什麽臨時變卦……
姜老二沉不住氣,完全崩潰了,他拍桌怒起,沖着老三吼道:“三弟你怎麽回事?你就打算眼睜睜看着姜黛一個人吞掉大哥所有的股份,吞掉我們整個寶莉?”
姜老三支支吾吾半晌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姜祝源也好不容易才上來一口氣,他也紅着眼盯着姜老三:“三叔,你明知道大伯必定是病危了,也許沒有幾天的日子,這個時候我們姜家不團結一心,你到底在想什麽?”
姜黛冷眼看着這對父子自編自導自演。
就在這時,會議室大門突然敞開,是董事長秘書推着輪椅上的姜董進來。
所有人都驚住了。
“姜董……您,您終于來了!”
“姜董您看上去氣色很好啊,我就知道那些傳聞不太可能是真的!”
“姜董您這次可吓壞我們了,您到底怎麽了,我們跟您都是幾十年的朋友了,看到新聞着實吓得不輕。”
姜祝源臉色灰白,他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夢,無論如何都無法置信。
姜老二完全懵了,沖上前:“大哥,你沒事?你……沒事就太好了!我就說大哥您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
姜老三眼窩子淺,眼眶都是紅的:“大哥……”
姜父只攥住女兒的手,拍了拍。
他目光幽深地掃向姜老二,聲線低沉:“老二,五十年的親兄弟,我真沒想到你會盼着我早死。”
姜老二意識到這次是徹底完了。
毀了,一切都毀在他自己手裏了。
……
姜老二老淚縱橫地說着些辯解的話。
姜黛卻笑着把備好的證據打在屏幕上:“二叔,你先別急着哭,看看你兒子幹的這些好事,再哭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