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紅顏骨
自從回到王府後, 陸綏就将自己鎖在房間裏水米不進。溫庭弈叫了好幾次,屋子裏都靜悄悄的。
陸綏誰都不願意理會。
“殿下。”溫庭弈敲了敲門,再度開口:“殿下讓臣進去吧,臣只想陪在殿下身邊。”
半晌後屋內還是沒有動靜,溫庭弈低垂眼簾,擋住了眼中翻湧的情緒,無奈地輕嘆了一口氣。
而屋內, 陸綏仰躺在床上,盯着垂落在頭頂的素雅床幔出了神。阿芙蓉的藥性剛剛發作了一次, 陸綏剛剛生生挨了過去, 現下還有些疲憊,連帶着腦子都運轉的慢了些。
屋子裏的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模樣,可他就是不明白為何不過就是一個月的時間, 再度回來已經一切都變了。
西北的事還留着一大堆等着解決,王府卻又出了事,皇帝的舉動不只一次令他寒心,他究竟是為了什麽要委屈求全?
溫庭弈的聲音響在門外,陸綏晃了晃神, 翻了個身從床上坐了起來,揉了揉自己的臉蛋,強打着精神下了床。
腳掌挨到地面的時候整個人都是虛晃晃的, 好像天地都在眼前颠倒了過去。陸綏用手撐着一邊的桌臺, 一扭頭, 在粗糙的古銅鏡中看到了自己狼狽不堪的樣子。
發絲淩亂, 面容憔悴,眼窩深深陷進去,眼底密布紅血絲,像是一只神形蒼白的厲鬼,茍着最後一絲陽氣,看上去猙獰恐怖。
陸綏愣了一下,半晌以後勾起嘴角笑了。
他竟然狼狽到了現在這副模樣——隐忍了這麽多年最終落得的境地竟然是父王母妃都死在皇帝手裏,發誓了再也不願辜負的珩蕭也又一次受他連累。
早知今日是這個結局,他究竟是為了什麽要隐忍如此?
重活這一輩子,還是這麽窩囊,說出去呵呵當真是讓人可笑的狠。
陸綏猛地閉住雙眼,額間青筋暴跳,突然蓄力将面前的銅鏡掃落在地,發出“啪”得一聲脆響。
屋內的聲音顯然驚動了屋外的人,溫庭弈的聲音伴随着激烈的敲門聲再次響起,溫庭弈的聲音中透露着讓人無法忽視的焦急:“殿下你開開門,殿下你怎麽了?”
陸綏緩了緩神色,這才輕一腳重一腳地走到門口,“吱呀”一聲打開了房門。屋外的陽光太過刺眼,他擡起手臂擋住耀眼的光,這才低頭看去。
珩蕭站在門外,與自己不過隔了兩個臺階的距離,陸綏與他視線相對,被他眼裏濃郁的擔憂徹底灼傷了。
“珩蕭……”陸綏滾了滾喉結,呆呆地吐出兩個字,這才一伸臂将珩蕭攬入懷裏,緊緊地抱住。
溫庭弈被他的動作吓了一跳,還沒緩過來就覺得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溫庭弈一怔,半晌才緩緩扣住了他的肩膀,沉默無聲地任陸綏抱着。
陸綏的身體還在輕輕顫抖,溫庭弈埋在他的懷裏,可以聽見他沉重有力的心跳和粗重的鼻息,一下一下地擾亂他的心緒。
“當真是葉寶璋出的手嗎?”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溫庭弈可以感覺到陸綏的情緒緩和了很多,他緩緩擡頭這才與自家殿下相對視。陸綏的一雙眼睛亮的驚人,似乎是在等他的回複。
溫庭弈無奈地點了點頭,低垂眉眼,掩住了眸中的情緒,沒有騙他:“是。紅錦是蜀王身邊的人,宜嫔也是蜀王送進皇宮的,太後的事亦是蜀王殿下一手策劃,目的不過是想借臣入獄逼殿下造反。”
陸綏勾唇苦笑一聲,笑得比哭還難看。
溫庭弈怎麽會不懂他的難過,可是此時此刻,他卻沒辦法幫陸綏分擔一點苦痛。生平第一次,他終于嘗到了徹底的束手無策。
“為什麽要是葉寶璋,為什麽要是他?”
陸綏挑了挑眉,也不知道是在問珩蕭還是在問自己,問到最後聲音都跟着帶上了啞。
長安城那麽多的人,大楚上上下下那麽多的人,為什麽一定要是葉寶璋害他至今。
是他從小護到大的葉寶璋害他至此田地。
“珩蕭……我該怎麽辦?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才能讓父王活過來,才能讓王府好起來,珩蕭我求求你告訴我。”
陸綏頭痛欲裂,緩緩捂住腦袋蹲下·身子,溫庭弈看着他的這副模樣心裏痛得要死,只好輕輕将他擁在懷裏,柔聲安撫:“殿下,臣永遠也不會離開殿下的,殿下的身後永遠都有臣。”
溫庭弈捧起陸綏的臉頰,與他額頭相抵,半晌才對上對方的目光,緩緩一笑:“有臣在,汝陽王府不會倒。”
“殿下信臣,好嗎?”溫庭弈的語氣輕柔的不像話,“只是如今,殿下一定要忍下去,我們不能反,無論發生什麽殿下都不能反。等到所有的亂黨都浮出水面,才是我們翻身的時候。”
大抵是溫庭弈的目光太過溫和清澈,竟然意外撫平了陸綏的心。
他就像是一只受了驚的小獸一樣緊緊地将溫庭弈鎖在懷裏,似乎只有這樣他才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還在跳動,沒有變成一具行屍走肉。
陸綏再次入睡以後,溫庭弈再三确定他不會突然驚醒後這才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門,三繞兩繞地躲進了一處僻靜的角落。
陸邈不知道何時輕飄飄地落在了他的身後,溫庭弈聽到動靜緩緩轉身,看到他的那一瞬間舒展了眉目。
陸邈這次并沒有穿那一身慣穿的緊身暗衛服,一襲寬袖白衣遮住颀長的身姿,一頭墨發并未如往常一般高高束起,反而一瀉而下,只在尾端紮起。
除了冷冰冰的神色,全身上下都如同按照溫庭弈的模樣複刻出來的一樣。而兩人也清楚,□□一上臉,接下來的幾個時辰他就是被困在王府的“溫庭弈”。
“準備的如何?”
陸邈點了點頭,沉聲道:“世子妃放心,一切早已準備妥當。”
溫庭弈點了點頭,最終不放心地叮囑道:“如此,王府的事先交給你,在我沒回來前不要輕舉妄動。”
王府後門外不知何時早已停留了一輛馬車,小厮是溫庭弈在侯府帶來的人,對他一直忠誠,見他出來了躬身問安。
馬車低調樸素,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不易引起人的注意。
長安城西不遠處有一座道觀,因為遠離繁華,這裏鮮少有人來往,自然也沒有什麽香客。道觀外雜草叢生,道觀裏卻是幹淨整潔,收拾得一塵不染。
溫庭弈下了馬車以後,只呆愣了片刻便擡腳走進了這座外面看起來破破爛爛的道觀。
觀裏的人不多,不過看見有生人來訪,還是有一個穿着赭色粗麻道服的女人迎上前問他找尋何人。
溫庭弈略微颔首,緩緩吐出四個字:“妙法道姑。”
女人緩緩點了點頭:“原是如此。那施主随貧尼來吧。”
妙法道姑的禪房安置在道觀的最深處,坐落在山腳下,栅欄圍成一個小小的院落,院落一角栽了些瓜果蔬菜,石桌上用竹簍盛了些豆角。
因為剛下了一場雨的原因,院落中的徒弟濕潤,空氣中都是彌漫着清新的味道,山上清涼的風吹來,無端讓人精神一爽。
整個院落靜悄悄的,可以清晰地聽見屋內傳來的篤篤木魚聲,散在風中撲面而來。
“妙法,有施主尋你,你可願出來一見?”
屋內的女人聞聲一震,半晌才緩緩睜開了眼睛。手中的動作因此僵住,半晌以後她放下木槌,挺直了脊背,緩緩挪動身子轉了個身,正對着緊閉的破舊木門。
屋內的聲音戛然而止,屋外的老道姑便明白了妙法這個意思是願意一見,當即回身緊走兩步,做了個禮:“妙法道姑願意相見,既如此貧尼便先告退,施主自便。”
等到老道姑離去,溫庭弈才上前幾步,緩緩推開了古舊的木門。木門老舊,發出“吱呀”幾聲聒噪的聲響,随着房門向兩邊推開,妙法道姑的模樣也顯現在了溫庭弈的面前。
她穿了一件素白的道袍,頭發一絲不茍的紮在頭頂,兩鬓已見斑白。歲月匆匆而過,眨眼已是十年,她領悟道法多年卻不曾受到眷顧,眼角細紋橫生,已是蒼顏白發,頹然老态。
溫庭弈逆着光站定,大半的面容隐在了陰影中,更顯得面部輪廓柔和。
這幅溫文爾雅氣質款款的溫潤模樣,像極了老王爺年輕時。
妙法雙手合十默念幾聲後緩緩睜眼,一雙渾濁的老眼裏無波無痕,沉寂得像是一潭死水,只有在視線觸碰到溫庭弈的時候才微微明亮,帶了幾分煙火的氣味。
她輕擡唇角,勾起一個淺淺的笑,半晌才道:“你來了,庭兒。”
這一聲“庭兒”似是跨越了亘古的千年,沾染上了落寞的塵埃,只這一聲,就讓溫庭弈波瀾不驚的心再次泛起了細小的波紋。
溫庭弈迎着她的目光也勾唇一笑,斂袖做了一個一禮,半晌才輕輕道:“兒臣見過母親,母親安好。”
妙法道姑,十年前來此,這麽多年一直安心居住在這座秀山上鮮少走動。可是沒有人知道,她在多年前也是名揚京都的大家閨秀,是溫侯捧在心上的第一人。
一朝夫死,紅顏成骨,舍棄了漫漫紅塵,一腳踏入了道家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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