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尋花
等到沈氏離開, 溫庭弈才輕輕開口:“殿下, 臣還有事情要問問微兄。”
他的話沒有說完, 陸綏卻明白了他的意思,點了點頭道:“那好,我先回屋, 你早些回來。”
溫庭弈輕輕應了一聲, 就沿着臺階而上,輕輕推開了素雅的實木門。随着“吱呀”一聲,映入眼簾的先是散落一地的文書字畫, 筆墨紙硯橫七豎八地躺倒在地上。
微生玉神色恍惚地坐在書桌後的雕花太師椅上,聽見聲響才緩緩擡起頭, 勉強拾起幾分精神,開口道:“世子妃。”
溫庭弈淡淡點頭道:“微兄。”
他緩步行到書桌前,彎腰撿起地上的物什, 将他們一一擺回書桌上。有一樽硯臺裂成了兩半,已經不能再使用了。微生玉見他動作, 連忙起身攔住他。
“無事。”溫庭弈止住他的動作, 才緩緩收手,道:“微兄, 聽聞你今夜要夜祭山神?”
“嗯。”微生玉低低應了一聲,神色有些落寂:“山神發怒實屬謠言,卻因為他導致浮朦山一帶成了荒地。”
他輕笑一聲道:“我做郡守五年, 廣澤卻依舊破敗如此, 我心中愧疚實難平息。浮朦山土質肥沃, 若能加以利用,廣澤或有一線生機。”
“可是如今廣澤只餘老弱婦孺,如何下田耕作,操持農活?”溫庭弈道。
微生玉卻絲毫未曾猶豫,他眸色堅定,眼前似乎劃過浮朦山上的麥浪滾滾,鼻尖也似乎充盈着誘人的陣陣稻香。
“我不是嗎?”
溫庭弈一愣,就聽微生玉擲地有聲地開口回答:“我不就是壯年男子嗎?”
“我既然來到了廣澤,做了這廣澤一郡的的長官,就是廣澤人。你看,山神發怒為何不曾将我捉去?”
“我既然是廣澤人,自當為廣澤謀福祉。不過是下田耕種而已,我做得了官,自然也種的了地。”
窗外寒風陣陣襲來,震得窗棂發出陣陣響聲,微生玉說話的聲音不大,被風一吹就像是要被吹散一般,可溫庭弈卻将每字每句記在了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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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了當年兩人同在書院讀書,他曾問過微生玉,若是将來高中魁首,金榜題名,為官一方,他會如何。
那時微生玉也不過二十五六歲的模樣,意氣風發,正是肆意嚣張的年華。
他眸中閃爍微光,朗聲道:“平生志向,不過所到之處清平安樂,喜笑盈盈。”
如今的微生玉早已進入不惑之年,興許是經歷得多了,他不複當年的英俊,也沒有了往日的風采,黑須淩亂,眼角有細微的皺紋,鬓間也依稀可見銀發。
“我平生志向,不過所到之處清平安樂,喜笑盈盈。”
當如今這個光彩不再,甚至有些狼狽的微生玉再度開口說出這句話時,溫庭弈仿佛覺得他又回到了當年那張小小的書桌前,微生玉也是這樣,豪氣萬丈、年少不知愁地誇下海口。
原來,那些刻入你的骨血,烙入你的靈魂的東西,是歲月帶不走的。
比如志向,比如信仰,比如年少輕狂。
有些人,縱使歷盡千帆,仍懷着好奇的縱容。曾經有過一腔孤勇,也曾拼盡所有,可當一切落幕,總是最終失去所有,也依舊懷有當初為之瘋狂的熱血與心髒。
溫庭弈呆愣在原地,半晌低下眼簾,陷入了沉思。
匆匆多年,故人依舊是故人,可是他呢?
溫庭弈看着自己的雙手,緩緩閉上了眼睛——故人依舊是故人,可是他已不是他。
“珩蕭。”這是微生玉時隔多年,第一次稱呼溫庭弈的字。溫庭弈聽他喚自己,忙擡頭就聽他問道:“你覺得,如今的天下如何?”
溫庭弈輕輕嘆了口氣,緩緩閉上了眼:“山河破碎,國将不國。”
他一句說完,嘴巴張張合合,想要再說什麽,終歸是沒能說出口。他想說以他的才學,何須固守廣澤;他也想說,既然廣澤百姓忘恩負義,自斷生路,他又何必賠上自己。
溫庭弈不是微生玉,他悲憫天下,卻并非愚人。
懷菩薩心腸,行雷霆手段,才是治世良方。
微生玉的一片苦心,廣澤的百姓可曾看到?微生玉的痛苦隐忍,廣澤的百姓可曾理解?溫庭弈不及微生玉心慈,但是對于人性卻比他看得通透。
一味地付出久了,或許自己還會記得付出的初衷,他人卻早已忘了——他們是欠了一句感謝的。
他們早已習慣性地将那人的付出視作理所應當,視作天經地義。慢慢在自己的心中不斷地麻痹自我。
也許終有一天,一開始的感恩戴德會變成強取豪奪,人心就像喂不熟的狼崽子,投喂的時候你會覺得他很乖,毛茸茸的腦袋頂着你的掌心,千方百計讨你的歡心,可是一旦停止了飼養,他們就會兇相畢露,伸出鋒利的爪牙朝着你攻擊。
到了那個時候,才會發現狼崽子永遠是狼崽子,人心是喂不熟的。
廣澤的民衆就是令人覺得諷刺的真實存在。
溫庭弈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開口勸說溫庭弈,溫庭弈卻懂了他的意思,淡淡一笑道:“珩蕭,你必定會勸我離開對不對?”
溫庭弈沒有開口說話,就聽微生玉繼續開口:“你和沈娘倒是不約而同想到了一處。”
“官場兇險,來廣澤容易,出去卻難。我不願費這個心力去攀附權貴。”微生玉搖了搖頭,态度堅決:“沈娘幫我準備的金銀珠寶我也已經如數奉還,我不會為了名權富貴,摧眉折腰。廣澤再苦,也是我心之所系。”
溫庭弈不再接腔,只是将目光移到了窗外的枝頭上,被皚皚白雪覆蓋的枝頭上早已光禿禿一片,可是待不了多久,便是春光潋滟之日,枯木逢生之時。
“若是生不逢時,何不靜待明君?”溫庭弈悠悠吐出這句話,卻見微生玉淡淡一笑,頗為欣慰地對他說。
“天下不仁,亟待明君,可我行事并不為君,只為我心。”他頓了頓,才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若是将來有機會——廣澤不再需要我的時候,我也會出去走走,我萬分熱愛的錦繡山河,我還沒有看過呢。”
溫庭弈勸不動他,只細心囑咐了他幾句,也就離開了。
而與此同時的大街上,花小樓一臉菜色地行走在大街上,遠遠看見一家藥鋪,輕嘆了口氣,聳拉着腦袋擡腳跨入了店鋪的門檻。
店鋪裏面彌漫着淡淡的藥香味,古樸的竹節挂件随處可見,櫃臺上擺着幾包已經包好的藥包,還有幾個鐵質的小鏟。
有一個小夥子蓋着一件粗麻大衣窩在竹藤搖椅上打着呼,兩條腿耷拉地垂下來,随着搖椅的前後搖動而晃動。
他看上去和花小樓差不多大,大概因為常年的營養缺失而顯得面色發黃,花小樓蹑手蹑腳地走到他身邊,猶豫要不要叫醒他。
也恰在這時,耳邊一陣勁風襲來,花小樓疑心有人靠近,反身伸手格擋,等看清了來人的模樣,才驚道:“四哥?”
他不大确定地眨了眨眼睛,開口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陸邈一把抓住花小樓的胳膊,見他手裏什麽東西也沒有,有些愣。
他還以為花小樓在這裏鬼鬼祟祟的,還不懷好意地圍着這個男子轉,是有壞心眼要使,結果竟然是他多心了。
陸邈有些不知所措,花小樓卻沒有想到陸邈的心思,只一門心思以為陸邈是來找他的,挑了挑眉,猛然朝前走了幾步,拉近了他和陸邈之間的距離,用另一只手挑起他的下巴。
“四哥,想我了?”語氣親昵且促狹。
陸邈:“……”
花小樓乘勝追擊:“或者說,想見我了?專門來找我?”
陸邈一雙鷹眼定定地看了花小樓半晌,面上看似古井無波,依舊是一張木頭臉,內心裏卻在不斷地思索。
他來這裏找花小樓算是主子的命令吧?那應該也算是專門來找他。
陸邈想通了這一節,特別認真地嗯了一聲,花小樓勾了勾唇,一躍而起抱住了陸邈。
結果這這一頓聲響太大,一邊酣然入睡的小夥子揉了揉眼睛,緩緩睜開了眼睛,第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面前的兩人,困意一掃而光。
“你們是什麽人!”
小夥子眼疾手快從躺椅上起身,先用手攏了攏衣服,看見自己衣衫整齊大概貞操還在,不禁松了一口氣,這才擡頭惡狠狠道:“好啊,劫色都劫到了小爺身上了!”
其實,剛才的麻布大衣蓋住了他的頭,兩人并不知道這小夥子究竟花容幾何,如今一看廬山真面目,陸邈還好,冰塊臉一動不動,花小樓卻是嘴角抽了抽。
花小樓仿佛身邊的人是天邊的浮雲,直接轉過頭來附在陸邈的耳朵邊道:“我還奇怪山神發怒怎麽沒有帶走他……”
陸邈挑挑眉,就聽花小樓繼續道:“估計山神也看臉。”
這小夥子倒不是醜,畢竟少年的臉皮怎麽也比糙漢的臉皮水嫩,只是他的左半邊臉生了暗紅的胎記,嘴邊還有黃豆大小的一塊黑痣,上面長着兩三根黑毛。
……實在無法理解為何他會覺得有人對他劫色。
那小夥子見兩人就這樣熟若無人地說話,壓根不理它他,再加上起床氣旺盛,不滿地開口:“喂,你們究竟幹什麽的,沒事趕緊走,別妨礙本店做生意。”
花小樓回頭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要誠心氣他,又轉過頭和陸邈咬耳朵,這次陸邈的嘴唇也若有若無地勾了一下,只不過只是淺淺的一下。
小夥子後知後覺發現兩人在說他壞話,怒道:“你們走不走,不走我就趕人了!”
小夥子東瞅瞅西看看,終于看見了角落裏的掃把,三步兩步走過去,回頭氣沖沖地道:“你們不要逼我動手!”
花小樓收起一副不正經的笑面,正色道:“诶,別啊,我只是想問你個事”
他說着,就要從胸口的衣服裏拿出那張繪有自己要找的東西的紙,一個低頭之間,對面的小夥子卻沒等他,兜頭一掃帚甩下來,邊打還邊念念有詞:“啊,我打!”
然而硬氣不過三秒,突然一雙手接住了那把掃帚,陸邈氣定神閑地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花小樓仿佛看見他挑了一下左邊的眉毛。
嗯,挑釁味十足。
那小夥子一擊不成,打算抽出掃帚再來一擊,誰想陸邈的力氣太大,就像是一塊鐵箍,牢牢捆住了那把掃帚。
“你放手!”小夥子憋得臉色通紅,額上青筋暴起。
陸邈聞言應聲放手,甩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眼看着他直直往後倒退了幾步,然後重心不穩摔了個狗啃泥。
花小樓在一旁看着眼前這一幕,直覺四哥霸氣非凡。
那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顯然累到了極致,只有胸口在不斷地起伏。花小樓拿出那張紙,慢慢踱步到他面前,蹲下身子指着紙上的花問道:“見過這種花嗎?”
小夥子微微一愣,然後賭氣地把頭一扭,嘴硬道:“沒見過。”
花小樓見他神色有異,剛打算開口,就見陸邈十指交叉,發出咔嚓幾聲脆響,然後當着兩人的面撿起地上的掃帚,肘部發力将它直直釘入了牆壁。
陸邈做完,只拍了拍手,低眼看他。
小夥子咽下一口口水,尿都快被吓出來了,連忙改口,支支吾吾道:“見過……”
“哪裏?”這次沒等花小樓開口,陸邈冷聲問道。
“浮朦山附近……”
一句話說完,兩人神色俱變,小夥子還以為兩人還要揍他,連忙捂住腦袋。
等了半晌,卻什麽也沒有發生。小夥子一擡頭,眼前哪裏還見兇神惡煞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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麽麽噠今天是個大肥章~橘子跪求大家不要打我(縮成一只鹌鹑)
嗯橘子回國後嚴重水土不服(比如…四天進了三次醫院…)然後也有比賽要準備資料,所以更新感覺好任性(但其實!橘子從來不咕咕咕,如果…組長沒有跨太平洋催命!)
橘子提頭來見你們,想告訴你們t^t我除非逼不得已,不然一定不會鴿更新,哪怕淩晨發文也一定會發!你們一定不要不愛橘子
(橘子這周沒有榜單,已經意會到了孤單寂寞冷…)(有多冷——哪怕在炎炎夏日,我也會感覺如數九寒冬,走兩步都哔哔得冒着冷汗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