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夢魇
陸綏與溫庭弈在蜀州不能多做逗留,如今查明千金坊一事與陸巡以及廣澤郡有關,兩人便決定馬不停蹄地先去廣澤一探究竟。
出發的那一日,葉寶璋帶着府中的人前來為陸綏踐行。
葉寶璋勞累了數日,休息了兩天精神才好了些,他站在府門口,逆着光笑了一笑,朗聲道:“哥,小嫂子,你們路上小心!日後若是有空,定要再來蜀州看我!”
陸綏扶着溫庭弈進入馬車,回頭道:“放心吧,日後定然還來看你。”這才掀開車簾,留給了葉寶璋一個背影。
花小樓和陸賦不願意窩在馬車裏,執意騎着馬走在隊伍的最前方。
花小樓的心思最為簡單,正如他總會時不時扭頭往隊伍後方看一看,目光似乎一直在尋找某個人。
雖然意料中的,看不見他想看見的那個人的蹤影,但是他還是會在回頭的時候,眯眯眼笑得眉眼彎成月牙,咧開一口大白牙。
馬車一路噠噠走過繁榮的街道,陸綏掀開窗簾往外望,看着百姓滿臉喜氣地同着鄰裏東拉西扯,突然覺得心裏一陣暢快。
溫庭弈将頭枕在陸綏的腿間,大抵是夢到了什麽不好的情景,他的眉頭緊鎖,身體都在微微打着顫,滿頭的冷汗,着實吓壞了陸綏。
“珩蕭?珩蕭你醒醒。”
可是溫庭弈卻像是根本感受不到陸綏的呼喚,只沉浸在了自己的夢魇中,被夢境中鋪天蓋地的,令人窒息的絕望所淹沒。
他夢到他們成親當日,他也是神着一身紅色嫁衣,只是款式似乎不大一樣,他牽着紅綢的這一頭,陸綏牽着紅綢的那一頭。
随着司儀的一聲一拜天地,他剛想跪下,對面的陸綏卻像是發了瘋一般開始掙紮亂動,他的身上捆着繩子,眼睛裏面淬了毒,如狼的目光直直盯着他看,就像是恨不得他死。
一旁的奴才見陸綏不聽話,幾個人硬着頭皮上去摁住陸綏跪到了地上,明明已經被人禁锢住,陸綏卻不願意乖乖就範仍舊掙紮不止。
“你他娘的,有本事別綁着本世子!”陸綏的反抗就像是一記毒針,狠狠紮進了溫庭弈的心房,流出了烏黑的血。
溫庭弈感覺得自己應該走的,他怎麽會夢到這般兇狠的陸綏,可是盡管內心叫嚣着快逃啊,這具軀殼卻一點也不聽使喚,竟然就在這種情景下,緩緩歸了下去。
Advertisement
第一禮,成了。
周圍的賓客看見這個場面都開始指指點點,與左右兩邊的賓客東拉西扯。
“呦,看來這傳聞果然是真的,這溫侯看着平時溫吞吞的,沒想到竟然真的幹得出這種逼着人家娶自己的腌臜事。”
“這還要不要臉了,看看小世子氣得,額角上撞出那麽大一塊傷,這老王爺怎麽狠心啊。”
“我要是溫侯,這會就該找根白绫吊死得了,人家世子都這幅态度了,擺明了惡心他,還恬不知恥地湊上去。”
“真是一出天大的笑話,自己巴巴千裏送屁股,人家世子根本懶得瞧,看一眼都髒了自己的眼睛。”
老王爺鐵青着臉用青玉拐杖敲了敲地面,示意賓客們安靜,可是這種場面又怎麽可能被輕易控制。
令人犯嘔的話層出不窮,似乎這些看客一輩子的怨氣都要趕在這一天說完,說出來的話越來越難聽,溫庭弈的臉色也越來越白。
他就像是大海中的一個孤舟,漂泊多日無依無靠,精疲力竭之際終于被迎面而來的巨浪波濤拍成粉末,沉入深淵。
他一刻鐘也待不下去,明明內心已經千瘡百孔地往外淌血,面上卻淡然地仿佛只剩下一副皮囊。
“二拜高堂。”
這一次陸綏被人塞了一塊潔白的布巾堵住了嘴巴,除了支吾不清的哼聲再也發不出什麽傷人的話語。
溫庭弈感覺自己痛的眼前發黑,只差一點點就會倒下,可是這幅軀殼卻面無表情地完成了所有的儀式,直到回到了新房,才癱倒在地上,發出一聲痛苦的嗚咽。
那種心死,絕望,痛苦,想要掐着自己的脖子逼問自己為什麽要犯賤的無力感。
一瞬間湧上心頭。
可是,他只是頹敗了一會,就拍拍衣袖,扶着桌子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規規矩矩地坐回到床上,等着他的夫君。
陸綏是在很晚的時候才回來的,大抵是心裏不爽,連帶着喝了很多的酒,一身酒氣隔着老遠就能聞見,他直勾勾地看着坐在床上的,自己的夫人,哼笑一聲,搖搖晃晃地走上前去。
一把捏住了溫庭弈的下巴,讓他仰視着自己的雙眼。
他的手勁太大,力氣大得好像要捏碎他的下颚,尖利的疼痛沒有過去,陸綏的毒針卻先一步出動。
“溫侯?本世子的好夫人?你怎麽還不滾回你的文毅侯府?留在這裏惡心誰!”
嫁入汝陽王府的那一刻,文毅侯就已經沒有了,剩下的只有汝陽王府的世子妃。陸綏不要他,他還能去哪裏?
溫庭弈眼中無悲無喜,淡淡開口:“殿下喝醉了,早些歇息吧。”說着就要去幫他脫掉身上沾染上酒氣的喜服。
陸綏避開他的動作,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眯着眼問道:“怎麽,這麽迫不及待?”
溫庭弈一愣,直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睛,那雙眼睛裏除了鄙夷,就是無邊無際地厭惡。
“我素來與你沒有交集,你怎麽就這麽喜歡我?”他說完就将溫庭弈壓倒在了床板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想做汝陽王府的世子妃是不是,好啊,我成全你。”陸綏說完,不分青紅皂白就去扒溫庭弈的衣服。
殷紅的喜服被他大手一撕,只聽刺啦一聲,在他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的時候,一陣劇痛就接踵而至,疼得他不得不狠狠攥住身下的床單。
沒有絲毫的愛意,沒有絲毫的憐惜,他們的新婚之夜,開始于陸綏殘暴的報複,結束于陸綏毫無感情的單方面施虐。
他一生中唯一一次的癡愛,竟然就像是一個笑話。
溫庭弈痛得狠極,意識都開始出現了模糊,他知道這只不過是一場夢魇,他們的第一次開始在畫船小舟,陸綏溫柔細膩,将他捧若珍寶,一絲一毫的痛苦都不願施加給他。
可恍惚之間又覺得眼前的一切那麽真實,痛的他根本喘不過氣來,頭頂的豔紅帷幔在搖晃,冷汗劃過眼睛,将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
他大喘着氣,被迫承受狀如兇獸一般的人對他為所欲為,血流順着大腿根緩緩滴落在繡着錦繡鴛鴦的大紅喜褥上,洇濕了一片。
一場夜還長,溫庭弈的魂靈卻好似被撕碎,再也沒辦法拼好。
“你不是喜歡我嗎,那就給我好好受着——我的好夫人。”
※
陸綏看着懷中的人臉色越來越蒼白,額頭上的冷汗越來越多,身體抖成篩子,噩夢中仍然一遍一遍喚着他的名字,凄厲無助地,一遍又一遍,叫着他。
陸綏的心疼得就像被人拿刀子捅,連忙叫停了隊伍。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陸綏抱住懷裏的人,開口道:“花小樓,你快進來看看珩蕭這是怎麽了?”
花小樓聞聲,不敢耽誤,連忙下了馬鑽進馬車內,一看溫庭弈的臉色,蹙了蹙眉頭道:“你先把他放下,這是怎麽回事?”
陸綏自然也不清楚,不過是睡了一覺,怎麽會變成這副模樣,心裏七上八下直冒火,連忙把懷裏人放下。
花小樓從自己的袋子裏取出一個小瓷瓶,放到溫庭弈鼻子下方。溫庭弈聞到味道,突然蹙了蹙眉,重重咳了幾聲,這才緩緩睜開了眼,只是一時之間還沒有換回神志,雙眸混沌,毫無清明。
花小樓見人醒了,松了口氣才道:“他怎麽了,陷入這麽深的夢魇,再晚一些恐怕他自己就把自己吓死了。”
見陸綏滿臉愧疚,也不好再數落他,知道他肯定有好多話要說,花小樓拍拍手道:“這次有驚無險,醒了之後問清楚他夢到什麽這麽害怕,日後定要當心。”
花小樓說完,掀開車簾走了出去,不放心地回頭看了兩眼,欲言又止,最終沒再說什麽。
陸綏緊張地看着懷裏的人,見他眼中逐漸清明,方才将一顆懸着的心放回到了肚子裏,道:“珩蕭,可是夢到了什麽了?”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見懷中人雙目湧上一層水霧,突然抱緊了他的脖頸。
“沒事了,只是一場夢,我在呢。”陸綏不清楚溫庭弈是怎麽了,只好用手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試圖安慰他。
“阿綏……”溫庭弈輕聲開口,抱着陸綏的胳膊緊了緊,一時之間還是不敢相信眼前的柔情蜜意是真的,“我做了噩夢,夢到你我成親那日了。”
陸綏笑着點點頭,心裏一陣柔軟。柔聲道:“怎麽了,可是想再來一次?你若是喜歡,改日回了王府我再陪你成親一次。”
“不了……”溫庭弈臉色一瞬間白了許多,一句話就将他拉入了方才的夢魇,摟着陸綏緩了緩,繼續開口:“阿綏,一輩子都不要離開我,不要嫌棄我……”
不論當初是因為什麽樣的原因走到一起,都不要嫌棄我。
都不要離開我。
我忍過千人辱罵,萬夫所指,只為了能夠留在你的身邊。
所以阿綏,永遠不要離開我。
※※※※※※※※※※※※※※※※※※※※
小天使們,橘子月石只有七個,實在修改無力,今天為了為了解鎖21章已經花了五毛錢了,如果有什麽bug或者錯別字,不要說我,我會在有月石時改正的。
橘子為愛發電,還遠在加拿大,生活和你們反着來,只希望你們評論支持,陪我度過這一段心情不好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