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譚振幾乎是頭一挨到枕頭就睡着了,從決定去偷寶石的那一刻起,他的身體和心理無時無刻不處于緊張和興奮的狀态,現在終于能放松下來。
似夢似醒間,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
那時候的他還很小。對于成年人來說才到腰際的桌子,對于他來說就是城堡。
他在一排長長的木質桌子底下鑽過,焦急地想要躲起來。
那似乎是一個躲貓貓的游戲。
等他蜷縮在一個角落,覺得應該不會輕易被人發現時,他又開始迫切地希望能被人找到,因為那等待真的是過于漫長。
突然,一陣手風琴響起,他擡頭,看到教課的女老師怒目圓睜,教鞭在他的肩上一下下地抽打。而他的懷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居然多了一把沉甸甸的手風琴。
原來那悠揚的樂曲出于自己的指尖。
他用心點着節奏,想要配合女教師用教鞭打在肩頭的節拍,然而,無論怎麽努力,他總是出錯。
他停了下來,想要認慫求饒,或者直接色|誘對面的人,他似乎很清楚任何女人對于他都沒有抵抗力。
可那惱人的手風琴聲音卻怎麽都停不下來。
良久,譚振才從夢中醒來,睜開眼睛吐了口氣,把手伸向壓在枕頭下面的手機。
原來是他的手機鈴音在響。
“喂?”譚振接起電話,擡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在哪兒?”蘇朗的聲音從話機中傳來,尖銳刺耳且有幾分迫切。
“哦,”譚振起身,拿起床頭的白開水,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噩夢讓他整個人像是被汗洗過,他起身走向浴室,“睡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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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你在哪兒,不是問你在做什麽!”蘇朗喘息,語氣變得越發不耐煩。
“哦,”譚振打開浴室的燈,非常不舒服地閉了閉眼,等眼睛适應了一些光線之後,才又緩緩睜開說,“當然是在我自己的家啊。”
“發地址給我!”蘇朗這才稍微恢複了神智似的,把語氣收于平和。
“你要過來?”譚振打開淋浴,又關上問。
“我想要你,現在,馬上,一刻也不能等。”蘇朗又恢複到了往日那副渣男模樣,對自己的欲|望從來不遮不掩。
譚振苦笑,看着鏡子裏頂着亂發的自己,無奈地提醒對方:“哎,你不是說,咱們現在不再是主客關系?”
“人的身份是很多變的,我現在就想花錢買個痛快,這錢你賺還是不賺?”蘇朗顯然很明白怎麽快速粗暴地達到自己的目的。
譚振不知道怎麽地,第一次有點看着錢在眼前不想伸手去賺。并不是他厭煩蘇朗,而是有點不想再把彼此的關系回歸到“主客”。
他繼續苦笑,把頭伸向鏡子,擡手撥弄碎發,片刻後,或許是想到了那些催款的短信,回了一句:“那好,發定位給你。”
譚振發了定位,就開始沖澡,一邊沖掉身上已經逐漸幹涸的汗水,一邊回味之前做過的那個夢。
回想起來,他不完全覺得那是噩夢,但也并不美好。
那樣的夢,他不是第一次做,卻能從同樣的夢境裏感受到不一樣的感覺,有時候是欣喜與惬意,有時候又像今晚這般的壓抑與不安。
他随便弄了點沐浴露,快速沖了個涼,換上幹淨的T恤和短褲。
才幾分鐘的功夫,手機又響了。
“我不上去了,在你家外面的這個巷口,抓緊時間出來,三分……不,三十秒內。”
譚振對着已經黑屏的電話,傻愣了幾秒,快速出門。
他已經完全清醒,不介意能趁着這點清醒多賺點錢,小跑到巷口,遠遠就看到蘇朗的銀灰色跑車停在路燈下。
他走上前,車門高高擡起,他低頭剛鑽進車裏,迎面就對上蘇朗溫熱的唇。
譚振擡手扶住蘇朗的肩膀,他覺得這個姿勢不是很舒服。
蘇朗像是明白了他的意圖,順手在車前端的操作面板上按了一下,譚振身下的椅子緩緩向後展平。
“在這?”譚振抓緊時間問蘇朗。
蘇朗只是低低地哼了一聲,就又迫不及待。
“真……的?“譚振又慌忙确定一遍。
“你什麽時候開始挑地方了?”
蘇朗不滿地擡頭,手掌撐着譚振的腦袋,拇指摩|挲對方眼角的淚痣。窗外的路燈剛好映亮譚振的臉,那眼神已變得迷離,嘴唇張合,喉結輕微滾動。
憑蘇朗閱人無數的經驗,他看得出譚振已經被他剛才那綿軟一吻撩起了欲|火。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與對方做那種事,但這種情難自已的表情,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或者說,是“真”情難自已的表情。
蘇朗的拇指一點點地從譚振臉龐劃過,順着他的鼻梁、唇瓣,最後游走到喉結,然後低低地俯下身,在對方喉結上輕輕一咬。
“快,來吧!”終于,譚振也迫不及待,不再糾結此刻身處何地。
車子猛烈地上下起伏,伴随着譚振痛苦的悶哼,好一陣後,蘇朗扣好皮帶坐回駕駛位。
譚振則看着自己的身子一點點地變成透明,并不急着去找衣服來穿。
“對不起!”良久,蘇朗說出這麽一句,把副駕駛的位置恢複到原狀。
“心情不好?”譚振輕聲問。
蘇朗不回頭,這種明知道有人在身旁,卻又因為看不到而不用在乎對方表情的感覺,讓他覺得很安全。
他深吸口氣,輕描淡寫地說:“就是想找個人來玩玩。”
“哦。”譚振發出笑聲,但表情并不開心,他撥弄手指,側臉看蘇朗。
蘇朗睫毛微微顫動,高挺的鼻梁和英俊的側臉形成一個完美的剪影。
譚振擡手在對方面前擺了擺,見對方沒反應,便又開口:“我這個人雖然好奇心很重,但嘴巴還是很嚴的,你有什麽不開心的,都可以說出來,傾訴有助于排遣心裏的不快嘛。”
蘇朗心想,這恐怕是譚振這種人最喜歡做的事情,躲在陰暗的地方,聽那些有權有勢有錢的人大倒苦水,來尋求內心的平衡。
蘇朗無奈地搖頭,他的苦水豈是譚振這樣的無名小卒可以理解的。
譚振耐心地等待,其實,他的顧客裏也有那麽一類,雖然外表強悍,但內心往往柔弱的宛如嬰孩。
這樣的人,有他獨到的可愛一面,他不确定蘇朗是不是這一類人。
“我可以再親你一下嗎?”良久,蘇朗閉上了眼睛,仰頭靠在椅背上,明明是他想親人,卻等着譚振主動上來。
譚振沒有開口再說一句話,一點點挪動身子,捧着蘇朗的腦袋,緩緩地把它掰向自己,然後送上一個綿長而深切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