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話說到這一步, 顧媽媽也已經看出兩人并非誠心入教。正要開口将他們驅逐出去,暗室外卻突然傳來推門而入的動靜,有兩個腳步聲一前一後延伸到了控制室內。
暗室門是薄薄的一層木板。柏裏跟溫良久對視一眼, 默契地同時貼近門邊,日常偷聽NPC的對話。
“人數夠了?”
先開口的男人聲音低沉, “今晚就是審判之日。稍後的祭祀典禮, 我不希望再看到任何差池。”
“您請放心, 主教。已經準備好了。”
有人誠惶誠恐地回禀他, “昨天的事情是個意外。那些新入教的成員辦事不省心, 把名單弄錯了, 發現缺一個孩子就去随便抓人, 才會搞出了點小動靜。幸虧您安排周到, 園區裏都是我們的兄弟姐妹,沒有把教中的機密洩露給那些多事又無知的教外人。”
“今天,我們已經找到了新的人選。再加上剛剛帶走的那個女孩,人數已經達到了要求,您随時可以開始祭祀。點燃聖焰, 送天使們重返極樂之境。”
怪不得上次救下來的小男孩母親發現孩子被搶時會那麽崩潰, 原來并不是教會裏的人。
柏裏回頭,輕聲問顧媽媽,“剛才那個,老太太。你認識嗎?”
“沒有見過。”
她說, “我想她并不是我們教會中的人。”
那還說什麽“找到了新的人選”……
不還是跟昨天一樣臨時搶的麽。只是一個沒得手, 一個成功搶走了而已。
“你們教會挑小孩兒也不怎麽嚴謹啊。”
溫良久小聲說,“他們知道自己被挑出來是要去幹什麽嗎?”
顧媽媽沒有回答, 門外又傳來主教的聲音。
Advertisement
“已經達到了要求?”
主教說,“最重要的一員在哪兒?我至今沒有看到聖子就位。”
“這……我立刻聯系負責照顧他的人。”
聖子又是什麽人?
柏裏皺起眉, 疑惑剛剛浮出,突然聽見“咚”的墜落聲,動靜不小。
他心跳驟停了半拍,開始急速跳動起來。迅速回頭望去,看見身後的小勝不小心把剛才看到的書脫手掉在了地上,正不知所措地站着。
外面的人已經被這聲動靜引起了注意,“暗室裏面有人?”
“我剛剛離開了片刻,沒有留意。或許是教徒在裏面。”
說話間,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顧媽媽稍作猶豫,對兩人說了句,“待在這裏,不要發出聲音”,就推開門出了暗室。
她原本是想要拉兩人入教的。如今計劃失敗,被主教發現帶外人來到教徒才能進入的地方難免會受罰,只能幫忙隐瞞兩人在這裏的事實。
“她是誰?”
“是剛才我們見到的那個小女孩的母親。我們忠實的教徒之一。”
“是的。小羽能被您選中,是我們莫大的榮耀。希望今晚的祭祀典禮能順利進行,感謝您給予我們前來觀禮的機會。”
“……”
外面的談話聲持續了一段就結束了。溫良久斂眉垂眼,視線下移,突然輕撞了下柏裏的肩膀。
柏裏立刻往旁邊讓了讓。
“……你老躲我幹什麽。”
溫良久說,“看那兒。”
柏裏順着他的目光往角落裏看去,剛剛因為避免被暴露行蹤而稍作舒緩的神經又緊繃起來。
顧媽媽先一步離開時,把随身提着的紙袋落在了這裏。
紙袋敞開着,裏面露出一角漆黑的衣袍。
“我跟那個,搶小孩的,交過手。”
柏裏說,“力氣很大,爆發強。體型接近,成年男人。不是她。”
“那就不止只一個黑袍人了。”
溫良久沉思片刻,“他剛才說這園區裏有不少人都是教徒?說沒說祭祀的的地方在哪兒?”
“沒有。”
柏裏下意識地答完,怕有什麽疏漏。又把剛才的對話在腦子裏過了一遍,語氣遺憾地重複結論,“确實沒有。”
溫良久嘴角彎了彎,“那接下來去哪兒?你說。你讓去哪兒我就跟你去哪兒。”
“去找祭祀,的地方。”
顧舒羽媽媽提到今晚可以觀禮,就意味着教徒們會跟孩子一起在那個祭祀發生大的地方集中起來。他們任務中要找的黑袍人應該也在其中。
柏裏說,“還有。找一找,關于聖子,的線索。”
這是個新的人物。聽起來地位非常,說不定會對接下來祭祀的發生産生影響。
“要快。”他說,“還有,幾個小時。”
“他沒說是幾點吧。”
溫良久一邊說一邊在房間裏踱步,順手撿起了掉在地上的書,翻出目錄,目光落在終章前的“祭祀篇”。
“上帝應該在所有數字之前。上帝應該在一切事物中處于第一位。否則,我們會看到失敗。”
他按目錄找到這一頁,折起來遞給柏裏,“理解理解?”
或許像之前的四十一樣,這本書裏出現的數字都有寓意之處。柏裏快速看完一整章“祭祀篇”,也覺得這句話最接近線索,“一點?”
“我也這麽覺得。”
溫良久說,“那就還有三個多小時。你說祭祀的地方會在哪兒?”
“……不知道。”
雖然沒有從書上找到關鍵詞提示,但總覺得會是個很大的地方。
柏裏想到之前那個無比空曠的地下停車場,那些電梯似乎連接着不少地方,提出回到那裏去尋找線索。
溫良久:“行。”
**
回到地下停車場。為了節省時間,四人分成兩路,從不同方向去電梯裏挨個尋找線索,最後繞一圈回到原地集合。
說的是分成兩路,其實是溫良久自己一個人走,把兩個NPC都留給了柏裏。
“他倆話少,說的話又都是有用的線索,沒我廢話那麽多。”
溫良久對自己總愛亂說話這件事也很苦惱,且頗有自知之明,“我就不跟着打擾你了。沒人跟我一塊兒我總不能自言自語吧,效率也能高一點。”
“你們一起走,有什麽線索小隊裏共享。”
他說,“我趕緊搜完回來找你。”
其實也沒有特別打擾……
柏裏欲言又止,總覺得他這副終于正經起來的态度委委屈屈的。最後還是點了頭,“那好。”
分頭行動的速度果然快了不少。只是跟想象中不同,柏裏發現,除了最初進出的兩個電梯通向地面以外,其餘的電梯門都不能打開。像是被人為的封閉了起來。
或許是因為今晚“審判之日”的特殊性?
一個小時過去,小隊裏什麽線索都沒有出現。
“我這邊情況也一樣。”
最終碰頭時,溫良久也沒能帶回什麽重要信息,“倒是有些游覽車打的位置有變動的痕跡,跟我們一開始來的時候不一樣了。”
前來觀禮的教徒們已經集中完畢了?
那祭祀一定很快就要開始了。
柏裏用力咬緊下唇,快速回憶已知線索,餘光裏卻瞥見溫良久跟小勝在一起研究路邊的夾娃娃機。
“這什麽兔子?臉怎麽這麽大。”
溫良久指節在玻璃上敲了敲,“一點都不寫實。”
“……”
柏裏走過去看了一眼,脫口而出,“是可妮兔。”
溫良久回頭:“可什麽兔?”
“……”
柏裏,“當我沒說。”
“你對同類倒還挺了解。”
溫良久側身斜倚在夾娃娃機上問,“要不要?給你夾個娃娃抱着壯壯膽。”
“別那麽緊張,臉都快吓白了。”
“任務要緊。”
柏裏搖頭拒絕了,卻聽見小勝接話,“我也想玩。”
他從兜裏掏啊掏,掏出一堆游戲幣來,仰着小臉遞給溫良久,“大哥哥,幫我夾一個娃娃好不好?”
“那咱倆來試試。”
溫良久往他腦袋上揉了揉,又對柏裏說,“指不定能夾出什麽線索來呢。”
柏裏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麽,站在旁邊看着他就這麽玩了起來。
然後失敗了第一次。
第二次。
第三次。
第……四次。
哎呦我操?
溫良久從前也沒玩過這麽“幼稚”的東西。本來以為這機器操作起來很簡單,誰知道試了一次又一次,一直到手裏只剩下一枚游戲幣,都還沒夾出一只娃娃來。
柏裏什麽也沒說。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自以為的面無表情,看在別人眼裏其實滿臉都寫着“你怎麽這麽菜”。
溫良久在他身邊日常感到非常挫敗,遞上最後一枚游戲幣,“真挺難的。你試試?”
“沒心情玩。”找孩子要緊。柏裏看他被打擊得差不多了,這裏也不像有線索的樣子,一刻不停地開始催進度,“走吧?”
“哦。”
溫良久說,“你有方向?”
“……”
“既然都不知道去哪兒。”
溫良久指了指從舞臺後臺下來的電梯,“不如回到最開始的地方,看看有什麽遺漏的線索。”
反正都沒有目标,柏裏同意了這個想法。
接着,幾乎是進到電梯的瞬間,他察覺到了之前一直被自己忽略的,這裏跟其他電梯的不同之處——
“負二層是個什麽地方?”
溫良久的指尖第二次在這個鍵上徘徊。終于得到他肯定的眼神後,如願以償地按了下去。
像是被這個選擇觸發了關鍵劇情。小勝在身後突然出聲,“哥哥們,真的要去那裏嗎?”
封閉的電梯裏,孩童的聲音格外清脆空靈。柏裏聞言卻驀地覺出有哪裏不對,立刻調出最初的那張截圖,低頭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他終于認出了那個天使雕塑到底像誰。
那個雕像的表情沒有孩子的純真,只有某種空洞的……天真?
或者說,是因為沒有人類感情的表達,所以顯得格外神聖。
“別去啦。”
小勝說。
明明是在笑着,他眼底卻只有空洞和麻木,“再被發現的話,你們也會被殺掉的哦。”
電梯在負一層停了下來。他繼續往口袋裏掏啊掏,“我們回去玩夾娃娃好不好?我還有好多好多游戲幣呢。”
柏裏又望向溫良久。
“……別看我。”
溫良久搓了搓胳膊,“我現在看你都覺得有點兒吓人。”
負二層的鍵在這時熄滅了,像在給人最後的選擇。柏裏停頓了兩秒,伸手重新把它按亮。
“小勝。”
他輕聲問,“你就是,聖子?”
“是呀。”
小勝點了點頭,“我有超級厲害的能力。等我回了家,告訴爸爸,讓他把你們也帶上來一起享福。大家快快樂樂地生活在一起。”
“但是現在,你們還不能去那裏。”
他條理清晰地分析道,“因為我們有很多兄弟姐妹。要讓他們先去。”
所以才故意帶他們繞遠路,拖住他們的腳步?
“那你為什麽要對我們發布抓黑袍人的任務?”
溫良久問,“那不也是你的兄弟姐妹?”
“不,他們是壞人。”
小勝堅持地說,“我們的教會中都是善良的人們。他們會送正确的天使回家,不會強迫別的孩子。”
“那些抹黑我們教會的人,應該被找出來。交給主教叔叔淨化靈魂,然後将他們驅逐。”
“……不是這樣的!”
聽到這裏,小勝媽媽終于再也無法忍住,将實話和盤托出。
“小勝從出生起就跟父親生活在教裏。”她說,“所以從小就對教裏的一切深信不疑。”
一年前他的父親去世。主教告訴他,他的父親升去天堂,而他自己是天使的化身。只要通過舞臺上的選拔,就可以帶領其他天使一起升入天國。
“去那裏,我可以找回自己的翅膀。”
小勝微微揚起的臉上滿是确信的幸福和向往,“然後回來接叔叔阿姨們,還有媽媽,跟爸爸團聚,一起享福。”
“你們也會接的哦,不過要晚一點。”
他已經被洗腦到了可怕的程度。
柏裏壓下心中翻騰的震驚,問小勝媽媽,“那你,為什麽還,強迫他,上臺表演?”
給出字條提示,發出求救信號,不是也代表着你不願意服從這個邪/教嗎?
“很久以前開始,我們一家人都被這個邪/教控制着……”
她哭着說,“最初是我的丈夫入教。然後是我,再是小勝……我們的一言一行都要向他們彙報,根本沒有自由。如果我不按他們說的做,會被當做異端和叛徒驅逐。”
“那不是正好嗎。”
溫良久說,“反正你也不是自願在這什麽破玩意兒教裏待着的。”
“他們說的驅逐,不是驅逐出教。”
她撩開自己上衣的袖子露出小臂,一小片皮膚正在規律地閃光,“是從這個世界上‘驅逐’。”
教會對成員的控制并不只是精神洗腦。她們的身邊總是會有教徒以陪伴的名義看守,在監視下不得不按照教內的要求行事。對于那些“信仰不夠堅定”的人,甚至會通過皮下注射的方式在身上加入微型竊//聽器,監聽她們跟別人的對話,來判斷她們是否向外界求救。
“可你現在,已經告訴,我們了。”
柏裏看見她手臂上的閃光突然急促起來,“是不是會,會有危險?”
“已經來不及了。不用管我。”
她的語氣裏已然顯出決裂的意味,“我剛才并沒有按照他們說的,把小勝帶到祭祀室裏去。他們就已經對我起了疑心。”
“我不知道自己即将面臨着什麽……但希望你們能夠救救這些孩子,也救救我的孩子。”
電梯終于停在了負二層。
柏裏抿了抿嘴唇。看着緊閉的電梯門低聲問,“祭祀室,就在這裏。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
來遼!
為什麽我會有自信想着白天出去玩晚上回酒店碼字_(:з」∠)_
旅行中真的很難擠出時間寫更新(捂臉
大家明天見!(我盡量
*今天的鞠躬時間*
蟹蟹小可愛樹窮清水扔了一顆地雷~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