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就算有人要欺負他,也該是我
飯沒吃完公事已經談完了,廖鳳圖轉轉手腕看一眼時間,擦嘴角:“不過,真想不到您會搞辦公室戀情,他哪個部門的?”
王全的大腦正忙于整合向boss開口的話術,被他從天而降的私人關愛砸得頭暈眼花,本能地往那個“他”的桌子看。四目相對,吳正喉結沉浮,放下三明治坐直,一手壓在桌上一手放在腿上微微側身,似乎是要立刻起身走過來的樣子。
像盯着人類手裏食物的野貓,瞻前顧後地警惕着。
王全趕忙收回視線,他的手臂蠢蠢欲動,手指正在無意識地微微蜷縮,甚至舌頭,都快自顧自地發出“啧啧”的引貓注意的動靜,怕是再不中斷對視,就要沖過去埋頭猛嗅吳正的脖子。
“他公關部的。”
廖鳳圖眉梢眼角一抖,王全急急地加上一句,“別為難他。”
廖鳳圖行政出身,同時又是公關行業的資深老油子,管教後輩的刀還沒出鞘就被王全擋下,把嘴抿成一條直線用鼻子笑了笑:“同行探讨而已,怎麽就叫為難了?”
王全也笑:“你說呢。”
廖鳳圖嘴角一提,露出一排牙齒。
兩人初次見面他就打着“同行探讨”的旗號把王全給欺負進吸煙室裏去了,雖說一切源于誤會,可給人下馬威也确實是他的惡趣味之一,他的盛氣淩人就像狗改不了吃屎一樣是他的标配。
怎麽能在朋友身上打這種比方。
王全顧着自責,嘴上自然就放松了警惕,喃喃道:“就算有人要欺負他,也該是我。”
話一出口就看見對面廖鳳圖撐大了眼眶,別說廖鳳圖了,王全自己也吓了一跳,又是咽口水又是舔嘴唇的試圖把情商拼湊起來作出合理解釋。
廖鳳圖的眼白暴露在外太久,有點着涼又眯了回去:“這話可不像從您嘴裏說出來的。”
“啊,”王全低頭用手掌撐着前額抹了抹,“是吧,你也覺得。”然後擡起頭,手落在嘴上罩住,“我也……不知道怎麽說,就,他的……眼淚之類的,就很讓人……”
他微微皺眉,垂眼翻動食物,嘴唇不甘地張開又合起,最終只是苦笑一下往嘴裏塞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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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勃起。”
“啊?”
“勃起。”廖鳳圖說,“話說到這份兒上,不可能用什麽含蓄的詞。能被眼淚勾起性欲,看來我還是太不了解您。”
王全從他重複的那一遍“勃起”之後就聽不清他在說什麽了,尖銳的金屬振鳴綁架耳朵,與心跳合力将他困進一個與世隔絕的玻璃罩子裏,空氣稀薄,氣管痙攣,嘴唇震顫,需要另一雙嘴唇渡來氧氣,把命續上。
廖鳳圖慢條斯理地喝完杯子裏的水,稍有點重地放在桌上:“我再強調一遍重點:一,老板沒做結論,作為底下人不能先說‘裁員’或者‘結構調整’或者其它聽起來就是這意思的詞。”
王全迎着他的目光點頭。
“二,您這傻乎乎的我怎麽想都擔心您遇上感情騙子,其它不說,無論如何都得盯着他去做個全面檢查,還有之前說的肛檢……”
“小廖小廖。”王全一手捂住眼睛一手擋在兩人之間,試圖通過阻斷視線來阻斷聽覺,“求你了別說了,這方面的囑咐你還是……你還是發我微信吧,好不好?別親口說也別讓我現場聽,我受不了。”
“我不想留下暧昧不清的聊天記錄。”廖鳳圖伸出第三根手指,“這就是我要說的最後一點,特定場景下您可以把我和我老公的事告訴他,畢竟……”
廖鳳圖用眯眼代替了剩下的話,好像王全應該心領神會,後者卻明顯還在等他下半句。
廖鳳圖微微皺眉:“反正為了避免他吃醋,我允許您把我們賣了。公司那邊有什麽新進展新變動,電話溝通,我先走,趕時間。”
“啊。”
王全腿還沒站直廖鳳圖已經矯捷地離開座位,他路過吳正,兩人一高一低,目光相觸,廖鳳圖在桌角輕拍兩下,馬不停蹄地走了。
吳正迅速起身,差點兒跟他撞了腳跟,幾步走到王全身邊:“王主任。”
他靠近了,稀薄的氧氣就一下子富足起來,王全不由得深深呼吸:“啊,把東西拿過來一起吃吧。”
“我吃好了。”吳正雙手撐在桌上低頭看他,額頭緊繃,似乎在努力跟眉間的肌肉對抗,“您受委屈了嗎?”
“啊?”
“您剛才一直臉色不好,廖鳳圖給您什麽壓力了嗎?”
小帥哥的鎖骨窩一秒深陷一秒鼓平的,明明呼吸急促卻壓着動靜,王全眨了下眼睛看對面的空位:“沒有沒有,你先坐下。”
吳正拖來另一把椅子坐在臨近王全的一邊:“您轉開視線是不想讓我擔心,或者做出什麽沖動的事,可我就應該維護您,您也說了我是您男朋友……”
“你誤會了。”王全話音未落就覺得不對,本能地舉起手看着吳正低聲“啊啊啊啊”了一連串想把這句錯話消音,“不是說你誤會你是我男朋友,你誤會廖鳳圖了,他沒給我施壓什麽的,我們剛才談……”回憶帶着尴尬的後勁兒,把王全給噎了一下,“談到你了,我怕情緒失控才不敢繼續看你,廖鳳圖那個人比較直白,亂說什麽上床啊勃起啊……”
吳正用力皺眉:“這完全是性騷擾。”
“他一個直男不會的。”王全擺擺手,拍拍吳正的手臂,“我們很多年的朋友了,他就那樣。”
“如果是朋友,您有求于他需要那樣嗎?”
“呃?哪樣?”
“就剛開始,您抓着他的手。”
吳正下意識地做出抓握的動作,聲音略略發抖,眼睛盯着自己手裏的一團空氣幾乎是仇視。王全眼眶一熱,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正用力抓着吳正,指縫嵌在指縫裏,把他手上的血色都給抓沒了。
“我當時,在說你有多可愛。”王全說,“因為我得先把腦子裏的你全都倒出來,才有足夠的腦容量談公事。”
他的理智全部用來遣詞造句,沒剩下多少來驅動肉體,手指依然緊緊箍住吳正的手指。仿佛十指交叉是擁抱,是親吻,是得寸進尺,是一切礙于公共場合而不能做的事。
“廖鳳圖,廖、廖總……”小男友磕磕巴巴地打破視線的沉默糾纏,“他真的是您的朋友。”
“對。”
“您把我,作為男朋友介紹給朋友了。”
“當然。”
“他之前知道您是……”
“剛知道的。”王全突然明白了廖鳳圖的用意,一字一頓地說,“小廖雖然是直男,但性癖跟普通人不太一樣,所以他接受得很快。”
像炸了毛的貓,高高弓起的脊梁摸着摸着就被摸趴抹平,從固體變成液體,吳正的眼神從強硬回歸溫順:“我太自以為是了。”
“不會。”小男友柔軟下來,于是王全掌握了身體的主動權,能夠松開手指的力道,跟吳正的手指輕輕搭在一起,“你想着維護我,我很高興,雖然是個假警報吧。”
吳正終于露出了酒窩,一雙微彎的眼睛看得王全心率失調,他起身搬開椅子,坐到剛才廖鳳圖的位置上:“您先吃飯吧。”
“啊,對。”
王全的心髒還在因為他的酒窩亂跳,吳正的目光灼灼,胡亂縱火,起火點是隐隐作痛的指關節,火勢向上蔓延,路過胳膊抵達脖子和臉頰,把王全燒得胸口發熱,必須說點什麽才能緩解:“你在想什麽?”
吳正用力抿了一下嘴,深吸一口氣:“我有點嫉妒,我可以嫉妒嗎?”
“嫉妒誰?”王全茫然地擡起眉毛,“小廖?”
“嗯。”吳正左手握右手,兩根大拇指交叉相互摩挲,“他應該比您年紀小吧。”
“他只比我小一屆,沒有你年輕,而且我又不是專門喜歡年輕人的老……”王全吞下“流氓”兩個字,“老年人。”
“您才三十出頭。”吳正聲音微微提高,又落下去,“我嫉妒的是他明明也比您小,卻能給您工作上的幫助,反觀我。”
他不說話了,拿起水壺看了看王全滿滿的水杯,瞄一眼手邊的空杯又把水壺放下,舔嘴唇。
王全把自己的杯子放到他面前:“小廖是神人,咱倆是普通人,我比他大都比不過他,何況你呢。”
吳正看看杯子看看王全,轉動水杯把杯口上的印子正對自己:“我理論上是知道的。”
“跟我一起嫉妒他的能力就夠了,不用嫉妒他能幫到我。”
王全把視線落在吳正靠着水杯的手上,不知不覺用食指關節頂住了自己的嘴唇,沉默持續得有點久了,王全“呃”了一下說:“你不喝水嗎?”
沒回應。
“你不……”王全擡眼看吳正,發現他愣愣地看着自己,“你不是想含我喝過水的位置嗎?”
小帥哥凝固了似的繼續愣在那裏,過了好幾秒才勉強動了動脖子,帶着恒定的驚訝的眼眶低頭看水杯,臉色由白變紅,再由紅變白。緊接着他完全活過來,一鼓作氣一飲而盡,扭頭看向窗外低笑出聲。
“我喜歡您。”吳正對着窗外說。
“我喜歡您。”他又面向王全重複了一遍。
“我喜歡您。”
看來這真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