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淩

第14章

孫廷吃了早飯，套上黑色羽絨服，屠寶也穿上灰白色羽絨服和圍巾，又翻出手套，孫廷給他拉拉圍巾，返身回房拿了頂毛線帽，給人戴上。

屠寶只露出了一雙眼睛和半截鼻子，下意識的微微眯了下眼，将帽子扯下來：“熱。”

“到外面就冷了，戴好。”

屠寶揪了下沒揪掉，也就放棄了，兩人和孫爺爺道別，一起出門。

外面還有積雪，孫廷踩了一腳未清掃的雪地，無奈道：“這天氣，手凍的伸不出來，等明年學吧？”

屠寶很失望的看了眼黑色的折疊自行車，那是屠爸爸一早開車運過來的。孫廷見他失落，嘆口氣：屠寶在學校一直在學習，周末也是補課學習，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時間，為了安撫他，那時候孫廷說等放假了，一定教他學自行車。

可沒想到屠寶不顧昨天剛下的雪，和今天零下的溫度，帶着自行車就來了。

孫廷原地跳兩下，搓搓手，哈口氣道：“這裏施展不開，把車推到旁邊的公園去吧。”

屠寶眼睛亮晶晶的。

冬天的早晨人很少，公園裏只有零散幾個老人，在打太極或者跑步，只有他們兩個愣小夥子過來學騎自行車。

孫廷扶住後座，讓屠寶慢慢的騎，熟悉了一會兒，孫廷偷偷松開後座，手虛虛的在旁邊圈着，以防屠寶摔倒。

屠寶蹬了幾下，感覺力道輕松了很多，想回頭看一眼，前面正好有個人經過，孫廷吓的喊道：“別回頭，看路！握手剎！手剎！”

屠寶雙手一使勁，車子發出長長的一聲慘叫，靜止兩秒，向一邊歪去，孫廷眼疾手快，一手控車把，一手虛虛攬腰，身體欲撐住歪倒的自行車，沒想到車子久久沒有往他身上砸，他低頭一看，屠寶的腳穩穩紮在地上，維持住了平衡。

孫廷樂道：“我說過沒有？學起來很簡單。”

屠寶抿嘴，眼神落在車把那邊，孫廷順着看過去，只見自己的手牢牢蓋在屠寶的手上，他心下一跳，就要收手，卻被屠寶反手一把握住。

兩人默默對視，一時，誰也沒有說話。

自從第一次那個吻之後，兩人的親密接觸就僅限于日常接觸，例如擦下臉上的印子，摟下胳膊，摸下頭……與之前毫無分別。

孫廷是有顧慮的，一是學業為重，二是他怕傷害屠寶，不得不克制着自己，連晚上睡覺前的“活動”都不敢想着屠寶來。

說起來，這還是兩人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牽手。

屠寶沉默的像是個啞巴，嘴巴緊緊抿着，握着的手也很緊，眼裏也隐隐透出緊張來。

孫廷被他握的心跳如雷，又被這一眼看的柔如春水，他認真道：“我不會松手的。”

兩人維持着牽手的姿勢，迫使屠寶天才般，第一次騎車就學會了單手握把，就是騎行的速度還比不上別人慢跑。

這手一牽，就牽到了中午，和李德文他們碰面聚會。何将立刻帽子下拉遮住眼睛道：“你們真是夠了！”

李德文不服：“何将，來，我們也牽手！”

“牽你個頭！”

今天來的人還有餘晖、戴維和于曼曼，見狀于曼曼拉住戴維的手，很不服氣：“這有什麽？我們也牽！”

餘晖左看看右看看，突然道：“廷哥，你幹嘛拉屠寶的手，不熱嗎？”

衆人看智障似的看着他。

孫廷和屠寶的關系雖然沒明說，但是和他們走的近的都心知肚明，這兩人也一直沒掩飾，原以為餘晖已經知道……

孫廷笑着清咳一聲，還沒說話，屠寶搶話，聲音又脆又嫩，像是小孩子宣示自己的所有物：“我們在談戀愛啊！”

餘晖一臉震驚的看向孫廷，孫廷笑意不減，只是看向屠寶，另一只手糊了下他的臉。

往常看起來打鬧的動作，這一刻在餘晖看來異常刺眼，他心中一痛，鼻子酸澀，無邊無際的懊悔席卷而來——他終于明白，但是已經晚了。

這一天的聚會，餘晖顯得很消沉，拖着瘸腿落在後面，一拐一拐的，格外可憐兮兮。

孫廷于心不忍，想尋空找他說話，屠寶像是小尾巴似的，走哪跟哪，生怕人一不小心就丢了。

何将見狀，只覺自己是個區委會大媽一樣，和孫廷打個眼神，去安慰餘晖了。

餘晖正捧着奶茶，用吸管紮來紮去，讓人看着毫無胃口。何将突然覺得兩人應該反過來，自己才是做哥哥的，不由得暗自發笑。

以前的餘晖讓人害怕不敢近身，可熟悉了才發現，這人就是一個小孩，和李德文的一根筋不相上下。

“餘哥……”何将拖長聲音，想接下來的話怎麽說。

餘晖頭也沒擡：“廷哥讓你來安慰我嗎？”

何将噎住了。

餘晖低聲道：“他人就是很好，我一直覺得只有他才配做我大哥，大哥就應該有漂亮的女朋友，有我這樣忠誠的小弟……”

“……”

“不過還是大哥厲害，找了個媳婦兼小弟，比我想的周全多了……”餘晖大大吸一口奶茶。

何将差點吐血，他擺擺手，扭頭就走。

餘晖看着他背影，面無表情，将杯子扔到垃圾桶裏，啧了一聲，抹去了眼角的痕跡。

何将走到前面，李德文湊過來：“你找餘哥說什麽？”

何将呵呵笑一聲：“說了你也不懂。”

“你為什麽總是針對我？”

“誰針對你了？”

“那你說啊，你說了我絕對能懂！”

……

一行人一起吃了飯，又在游戲廳泡了一下午，于曼曼難得放松，散夥的時候，戴維拖都拖不走，只好陪着她再玩一會兒。何将李德文照舊，一起走，餘晖則是說今天有點累，直接打車走了。

孫廷推了自行車，問屠寶：“要不要試着帶帶我？”

屠寶明顯被吓到，孫廷笑起來，自己先坐上去：“走吧，先送你回家。”

屠寶呲下牙，坐上後座。

孫廷慢悠悠騎車，感受着身後的重量，想想兩人今天幾乎牽了一天的手，很開心。這份好心情，一直持續到快到屠寶家為止。

屠寶這個小區附近比較僻靜，孫廷大老遠看見一個女孩被兩個男的拉拉扯扯，他加快速度，見那女孩被捂住嘴拖上了一旁停着的面包車。

孫廷自行車剛剛停穩，屠寶比他更快沖上去，拉住一個男人的後領，另一只手照着後背狠狠給了一拳。兩個男人反應過來，一個人反應速度挾持住屠寶，另一個人揍他腹部。

孫廷沖上來，怒喝一聲，一腳将那人的拳頭踹走，那兩個男人也怒了，對車上喊了一聲，車上又下來兩個肌肉大漢。

下來的人見此景，不想引起過多的注意，威脅道：“小鬼，別管閑事！”

汽車上的女孩子聽到了動靜，突然尖叫一聲：“滾開！不要碰我！”

車上還有人！

孫廷率先發難，踢一腳一個人的膝蓋，那人慘叫一聲半跪在地，這群人和平日裏的學校打架不同，他們有身體素質，會防備，此後，孫廷再沒了攻擊機會，他被牢牢控制住，一個人一巴掌打在他腦袋上，他被打的偏過頭，人都懵了。

屠寶被人挾持着，見此腦袋嗡的一聲，炸了。

——他第一次展示出大力氣，是那個人要侵犯他的時候。屠寶掙紮着，用超乎那個年紀的男孩子多一倍的力氣去反抗，可卻還是掙脫不過成年人。

——現在，這裏有四個成年男人。

屠寶收緊拳頭，身體向後撞，挾持住他的人，被這股力道撞的連連後退，直到“砰”的一聲，撞到車上，悶哼一聲。屠寶趁機掙脫，胳膊肘向後狠狠撞擊，同時伸腳，猛地踹想抓住他的另一個人的腹部。

控制着孫廷的男人改去攻擊屠寶，孫廷搖搖頭，眼前還有點暈，他睜眼又閉眼，剛好看到有人揍了屠寶一拳，又将他踹倒在地。

“你他媽！！！”

孫廷狠狠在那人後背踹一腳。

這是一場混戰。

最後兩人憑借着經驗和武術底子，還有屠寶異于常人的大力氣，占了上風，那四人悔不當初，想走也走不掉。車子裏唯一剩下的人，是個沒有戰鬥力的猥瑣男，剛一下車，就被孫廷一腳踹在車門。

人憤怒起來，是控制不住力氣的。

孫廷喘着氣靠着面包車，見屠寶臉帶淤青，帽子圍巾早就扯掉了，羽絨服被扯開。他神色猙獰，惡狠狠對倒在地上的人施于暴力，那幾人已經不再反抗，僅僅是在腳落在身上的時候，痛叫一聲，可也漸漸沒了聲息。

他心裏升起不妙的預感。

車上的女孩子露了頭，驚道：“這樣會打死人的！”

孫廷心裏一震，喊：“屠寶！別打了！”

屠寶沒有反應。

孫廷走過去拉住他的手，将人攬腰抱住，屠寶力氣大的驚人，用力掙脫一下，孫廷慌忙緊緊抱住，高聲道：“屠寶！你清醒一點！是我！我是孫廷！”

屠寶還是在用力掙紮，孫廷用上全身力氣，将人向後拖，卻也止不住他，反而被掀翻在地，孫廷內心升起恐慌，屠寶若是真的殺了人……

“屠寶！你敢殺人！我就走了！”孫廷不抱希望，最後喊了一聲。

然而，屠寶的腳步停下了。

許久，他緩緩回頭，眼裏有了清明，表情卻像是快要哭了，聲音哽咽：“廷哥……你怕我了嗎？”

孫廷見那女孩已經開始翻手機打電話求救，拉着屠寶就跑，連自行車都沒要。他也不知道跑向哪裏，本來就因為一場混戰力竭的身體，沒跑多遠就停下來，氣喘籲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回頭一看屠寶滿面淚痕。

屠寶幾乎沒有哭過，可現在眼淚卻無聲湧出，他連眼淚都不擦，只是緊緊拉着孫廷的手，道：“你害怕我了嗎？我發起病就是那個樣子，你要是害怕，就把我綁起來吧……”

孫廷突然抱住他，像是要把他埋入自己身體裏的力氣，顫抖道：“我膽子有那麽小嗎？”

屠寶無聲流淚，身子發抖。

“我說過，我不會松手的。”孫廷伸手，撫摸他的頭發，一下又一下，“我們要一起好好學習，考大學……你想考哪裏？”

屠寶：“……”

孫廷控制自己的聲音，眼含熱淚，漫無邊際的說：“你現在成績還不好，等明年努力，到了暑假，就請戴維教我們，高三還有一年，我相信你可以的……”

“……”

“你相信我嗎？”

屠寶閉上眼睛，将身體放松依靠上去，回抱住他，聲音疲憊又安心：

“嗯。”

……我當然相信你。

不知過了多久，孫廷腿都麻了，他動一動，聽到屠寶有規律的呼吸聲，偏頭一看，屠寶竟然保持這個姿勢，睡着了。

孫廷忍不住笑了聲，将人羽絨服拉好，背起來，屠寶半夢半醒将胳膊環他脖子上，兩人慢慢往小區那邊走。

遠遠的，他看見剛剛混戰的地方，有警察有醫生有警衛有群衆，吵吵嚷嚷，人群外緣的屠爸爸直覺性回頭，看見兒子被人背着走過來。

他皺眉，伸手要接過：“寶寶怎麽了？”

“叔叔，這裏有人死了嗎？”

屠爸爸仍伸着手：“沒死，不過這幾個綁架犯，沒有好下場！”

孫廷微笑起來，錯過屠爸爸的手，輕松道：“屠寶睡着了，不好吵醒他，再說他挺重的，叔叔，還是我來背吧。”

屠爸爸：“……那是我兒子！”

孫廷笑容更大，他沒有說話，只是這樣笑着，錯過人群，背着熟睡的屠寶，一步步遠離，将背後的喧鬧統統丢了去。

至于後續的麻煩事，屠爸爸怪異的眼神，這一刻，統統都不重要了，孫廷只想讓屠寶好好睡一覺。

晚安，我的寶寶。

願你的夢中，沒有欺淩。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了，啪啪啪啪啪！！！

故事于“救人”開始，也結束于“救人”。

這篇文再往下寫，還可以寫很長很長，但是沒必要了。屠寶一直以來的乖順，大部分源于他知道自己內心有個惡魔，怕孫廷看見他發病的樣子，會厭惡不喜，會恐懼離開。

所幸，他找對了人。

感謝各位同學的一路相伴，你們的評論對我而言，是最大的支持和鼓勵，後半部分的章節都是前一晚打出來發存稿箱，然後第二天更新，發出來一天要看好幾次後臺，看到評論就特別開心，有了繼續寫的動力！

寫文是個辛苦的過程，追文也很辛苦，這篇文是我們共同完成的，給各位鼓掌啪啪啪啪啪。

不好意思的說，《欺淩》标榜着甜文輕松，卻任性的虐了一把屠寶，把自己想表達的東西寫進去，謝謝你們對我的寬容，沒有罵我嘻嘻嘻。

接下來，想休息一段時間，有想寫的梗，就先存一存，或者發微博，我的微博名字是srt34，感謝厚愛！

希望你們看的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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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說一句，有想看誰的番外嗎？餘晖吳天淩何将李德文，孫廷和屠寶的父子日常（？？？），或者別的想法，可以留言告訴我_(:３っ )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