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從雄飛

第10章

「如果你只是喜歡我的身體，大哥……我不介意……」

東方埭皺眉，「說什麽渾話？」

東方冉慘笑一聲，道：「大哥，你知不知道，我寧願你說你只是喜歡我的身體。」

東方埭一時間心就像懸挂在半空中，竟不知道該怎麽問他為什麽……

「大哥……如果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為什麽我不覺得幸福？」

東方埭沉默了一會，這個問題他無法回答，或者說，他甚至有些懼于回答，東方冉如果覺得和他在一起不幸福，他是應該要放手的——如果他真的愛他的話。可是東方埭一點都不想放手，連一點都不想，他不知道自己是太愛東方冉，還是太不愛東方冉。但是也許更因為東方冉也喜歡他，他們兩個既然是兩情相悅的，那麽憑什麽不讓他們兩個在一起呢？

「小冉，大哥以後都會對你好的……」

「當年父親能娶到母親，父親應該也是對母親好的吧……」

「……」

「大哥，你應該清楚，有些東西，甚至不是我們自己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我之前……我之前是因為，吃醋。」東方埭只覺得自己如果再不挽回東方冉，就要永遠失去他，只好剖白自己的心跡，「你對東方陸那麽好，這麽些年，你總是偷偷出去看他……小冉，你知不知道，我嫉妒得發狂！」

東方冉搖頭，道：「我……不相信。」

「若不是你對他那麽好，小冉，你知道嗎？我後來是不會再打你的……可是，你總是記挂着別人，我想讓你眼裏只有我……」

東方冉看着東方埭，東方埭目中卻是已出現沉痛之色。

他在怕自己離開，東方冉想。

「大哥，我曾經答應過你，這輩子永遠都不會離開你身邊。」

東方埭低聲道：「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你的每一輩子。」

「……大哥……人是沒有輪回的。」

「是嗎？可是我卻相信有輪回。」

「……」

「小冉，你是在害怕嗎？」

東方冉忽然抱住東方埭，狠狠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東方埭閉眼硬生生受了，東方冉直到咬出血來才停下，道：「生子往往九死一生，大哥，我如果死了，你不用把我葬在祖墳裏，我想随着風四處飄……我這輩子都沒怎麽好好看過外頭的風景。」

東方埭只覺得心如刀割，還不如東方冉繼續咬他，「不許死。」

「大哥，人總是要死的。」

東方埭狠狠得咬住他的嘴唇，慢慢得摸了他的全身，東方冉方才才發洩過一次，身子敏感得要命，根本經不起他得挑逗，被他這麽幾下摸，渾身戰栗，不能自持。

「你若是執意要死，我只好讓我們一家都下去陪你。」許久後，東方埭忽然淡淡這麽道。雖然他的語氣平淡，可是絲毫聽不出玩笑意味。

東方冉身體一僵，不可置信，「大哥，我肚子裏的是我們的骨血。」

「如果沒了你，我要他有什麽用？！」東方埭狠狠皺眉，随即，卻又舒展開眉頭，溫柔得摸着東方冉的臉頰，「我們一起在下面團聚，不好嗎？」

東方冉這才發現東方埭之前的話中，還有要陪自己殉情的意思。他雖然知道東方埭對自己的情感要比自己想象得還深，但猛然發覺他願意為自己死，還是有着說不出的感覺。

又像是委屈，又像是動容。

「這是你說的。」

「嗯，我說的。」

東方冉孕吐越來越嚴重，大概是快要生育的緣故，二城主的懷孕消息全城都已知道，因此宗親們不安分的表現，便更加容易打探出來。

東方埭護着東方冉每天都在亭子裏休息，心知肚明總有宗親過來窺探，只不過他在宗親那裏安插了好幾個釘子，不怕他們做出什麽事情來。

但就算是這樣，也還是出事了，出事的并不是他們嚴加審查的糕點，也不是其它別的什麽特殊的東西，東方冉不過是路上過來時踩到了一顆石頭狀尖利的針頭。

這馬上，他就昏迷了過去。

針頭？雖然是針頭，但卻并非簡單的針頭，否則刺不穿城主所用的鞋子。

東方埭把人抱回城主府，為人把了脈，發覺竟然是中了劇毒。東方冉身懷有孕，若是中了劇毒……東方埭全身都發涼，再度體會到他父親為何會在母親去世時對他兩個孩子那麽不好，若非父親不疼，母親去世，宗親們個個口蜜腹劍，他也不會以欺負自己的弟弟為樂……

「怎麽會中毒？」天憶雲皺眉，他好不容易生完後脫開身跑來挑雨城想要照顧東方冉，東方埭可好，不但把人養得這麽瘦，還讓人中了毒。

東方埭不語，把那根針交給他，随即任由他責備。

沒保護好東方冉，是事實。

天憶雲把了一下東方冉的脈，根本看不出來什麽，六城中會些醫術的，恐怕都不是很精通，「淩大哥有沒有來過？」

東方埭啞聲道：「沒有，他還……」

天憶雲道：「那大夫怎麽說？」

「大夫說這毒并不是直接使人致命，而是使人昏厥，慢慢致死，應該是用來威脅的藥，至于如何解，他也不知道，而且這種藥的解藥之法，是需要季節的，萬物在某個特定的季節，都會有更為特別一點的功效。看小冉的脈象，他只能保證十五天的命，并且十五天內，要不斷給他輸真氣，喂水，食物不能喂。就算威脅的人說他有解藥，也很可能是騙人，」

天憶雲了然，道：「這樣的話，我讓小瓊看着擁雪城，去找淩大哥。」

「你找的到他？」

「你莫忘了他曾說過如果發生意外，要去白玉樓聯系他。」

東方埭失神道「白玉樓離三島六城太遠，光是走出去，就已來不及。」

「那你還有什麽辦法？」

東方埭搖頭，卻道：「若他死了，是我害死的，我會和他一起死。」

天憶雲怒道：「這就是你的想法，直接随了那幕後人的意麽？！」

「若是小冉死了，挑雨城就算易主又關我何事？」東方埭冷冷道。

天憶雲一愣，竟覺得他會有這想法恐怕和他與小瓊一樣，是情根深種，「讓害死他的逍遙在這世間？」

「自然是先把他們都殺了。」東方埭眼中閃過殺氣，想到了生麽，「來人啊！！把宗親們全部叫過來！」

「是！！」

天憶雲默然地看着東方埭殺了五六個宗親，全部都是有可能害東方冉的，那五六個宗親算是和東方埭的血脈還比較近，他們死了，別人就算謀劃也不可能是最大獲益人。

宗親們見東方埭出手如此殘暴，并且寧願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都起了逃跑的心思。可惜的是，逃跑的那幾個也被殺了。全因為東方埭覺得他們做賊心虛。

天憶雲雖然有些可惜，但不同情，天氏的宗親們也很難纏，總是會背後來點事情讓城主不自在，只不過天氏的比較安分，他們也就念着同宗之情沒有殺了了事。

「天大哥若是不着急，到時候可幫我與小冉主持喪事。」

天憶雲抽了抽嘴角，道：「我來這裏可不是為了參加你們的葬禮。」

「勞煩。」

「……」

眼見着東方埭都開始準備自己的後事了，天憶雲咳嗽了一聲，道：「東方，這幾日是雲洛的生辰，你可還記得？」

東方埭絲毫不感興趣般地頭也沒擡。

天憶雲只好說得更加明顯，「當年淩大哥雖外出學醫，但雲洛年幼，他仍然有些不放心，雖然不讓雲洛看到免得他倆割舍不下，都每年雲洛的生辰，淩大哥都會回來看看雲洛。順道以匿名的身份，送一份生辰賀禮。」

東方埭的動作停止了，目光銳利，「這幾日他會回來？！」

「不錯。」

東方埭道：「那……我……你……」

「我去找他，你替他好好看着，免得他斷氣。」

天憶雲說完，便走了，比來時走得要快很多，他此刻身上系了一條……不，三條人命，若是沒找到淩雲霄，恐怕東方埭就真的跟一屍兩命的東方冉殉情了。

摘星城正廳。

「大哥會在？」淩雲洛一臉茫然，「我這麽多年來，生辰時從來沒看見過大哥啊？」

「你雖然沒看見過，但他其實每年都會來看你。」

「真的假的？」淩雲洛倒是十分不相信，他一向是覺得他的大哥被稱為醫仙，人也和仙人一樣冷情冷心，是不會念兄弟之情的，若不然，他當年就不會讓他這樣一個小孩子留在三島六城，獨自出去找人學醫。

「淩大哥！事出緊急，還請現身一見！！」此話說出後沒有回音，天憶雲也不走到一邊，直接在淩雲洛身邊将事情說了一遍，淩雲洛聞言也是臉色大變，同時也更加着急，「大哥真的不會在，難道真的沒有解藥？冉弟怎麽會中這種毒？」

「沒有解藥，挑雨城的大夫說這種毒的解藥并不難，但必須要當時季節性的藥材來入藥。現在季節都已經過了，如果要做解藥，至少要等到下一年，小冉卻只剩下十五天。」

十五天？

淩雲洛更加驚訝，「這怎麽來得及去找人？還有沒有別的續命方法？」

「我已經把能想的都想了，如果天山雪蓮這些東西能夠續命的話，我也半分不會可惜，只是那大夫說，沒有任何辦法，大夫也是我們三島六城的，怎麽會不知道我們三島六城藥材多的是？」

淩雲洛咬了咬嘴唇，忽然下令，「來人！」

「在！」

「你們，去把挑雨城城主二弟重病的事情寫下來，貼成告示，然後再把我的署名署上去，就說……我求大哥現身，如果他在的話……他這麽多年都沒有理過我，如果真的每年都來看我，總犯不着為了面子躲着我，害死一個兄弟吧……」

「是！」那人下去了。

天憶雲愁雲滿面，「看來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此……淩大哥總不會這麽碰巧，這麽多年都來了，就差這一年沒來。」

淩雲洛低聲道：「你們怎麽知道他來了？若是他沒來呢？其實他根本就沒來……」

「來過，絕對來過。」

淩雲洛聞言看着茶幾上的杯子，似乎已怔住，「來了也不和我說話。」

「雲洛。」

淩雲洛渾身一凜。轉過頭去。淩雲霄一身素衣，竟然真的在此，「大……大哥……」

淩雲霄抿了薄唇，清眸中有着各種各樣的情感，但他什麽都沒和淩雲洛說，而是看着天憶雲，道：「挑雨城怎麽了？」

「冉弟踩中一根釘子，中了上面的毒……挺毒的……你也知道，挑雨城那邊的宗親從來就不是什麽善茬。」

「幾天了？毒性如何？」

「如今應該快第四天，至于毒性……大夫說一直不喂食只喂水，輸入真氣，可保十五天的命，不過我怕大夫沒考慮到小冉肚子裏還有一個……懷胎時中毒，病情往往會更加嚴重反複。」

淩雲霄皺眉，「你的擔心沒錯，我們走吧。」

天憶雲點頭，趕緊和他一起。

淩雲洛眼睜睜得看着淩雲霄走，沒有叫喚，等他背影不見，才叫人撤了那告示，吩咐下去城中事務，也随着他們跑到挑雨城。

「淩大哥！！」東方埭見到淩雲霄時，眸子就變得很亮，此前他見淩雲霄時對東方冉表現不在意的态度完全改變，不但有些頹廢，還有神傷。

淩雲霄道：「若非碰巧，你會後悔一輩子。」

東方埭低頭。

淩雲霄來到東方冉床前，搭了搭脈，藥性的确是致使人在昏迷中死去的，只是有部分倒是被雌雄果擋了，還有部分流入胎兒血液……

淩雲霄皺了皺眉，東方埭立刻緊張，「小冉……他……」

「能救。」淩雲霄簡潔道，「只是他的孩子為母體擋了些毒血，于是在發育中受損，他要麽會變得很聰明，要麽就會變得愚鈍。」變得聰明畢竟是少數，需要機緣，譬如有些早産兒因為頭蓋骨發育不完全的緣故，腦子便可以更長時間發育成長，變得愚鈍卻是最有可能。

東方埭道：「我不管孩子如何，只要小冉活過來，打掉他也可以。」

淩雲霄看了東方埭一眼，淡淡道：「還不需要打掉。」

東方埭不由驚喜，能保住一個他就已欣喜若狂了，若是兩個都保住，挑雨城也能有後。他以後是不會再讓東方冉生的了。

「你們，先出去。讓廚房燒好熱水，找點生姜。」

「好！」

淩雲霄拿出一卷布攤開，一溜的銀針，「燒好熱水後送進來，施針階段不能有人打擾。尤其是人聲，如果你們任何人驚呼一聲，都有可能導致他再也救不過來。」

天憶雲便退到門外，與淩雲洛一起焦急地等着，過了一會，東方埭親自端了水送進去，連同生姜。

淩雲霄讓東方冉咬住生姜，随即用布沾了熱水，涼了一會，蓋到他的額頭上，不一會，他就開始出汗。

東方埭目不轉睛地看着，幾乎挪不動腳。淩雲霄看他一眼，淡淡道：「如果你能保證一聲都不發出，可以留下。」

東方埭點頭。

淩雲霄拿出銀針，在東方冉的膻中穴、眉心、下丹田處施針，這幾處都是人體內儲藏真氣的穴位，膻中穴那處便是中丹田，眉心便是上丹田，若在丹田處施針，很容易導致真氣外洩，使被刺者氣息不穩，走火入魔。

紮入這幾根針後，東方冉流的汗就更多了，他內力一時被洩，沒有內力持身，要承受煎熬便更加辛苦。

淩雲霄将東方冉扶起，在他任督二脈中紮針紮了六根，剩下的針全部紮在其足少陽、足少陰脈上。

往往針灸是不會有血跡出來，但淩雲瑄為東方冉注入真氣後，他所有紮了針的地方，竟然統一滲出黑黑的血。

最後，東方冉把口中的生姜吐出，又吐出口黑血，面色紅潤起來。

淩雲霄收針，令東方埭為他洗漱。

東方埭不顧東方冉身上沾了毒血，将他抱進懷裏，「小冉，怎麽樣？」方才淩雲霄施針，簡直讓人膽戰心驚，怪不得他此次針灸不讓人看，若是那人定力稍微不夠一點，一定會吓得叫出來。

東方冉虛弱的睜開眼睛，很快又閉上。

東方埭有些無措得看向淩雲霄。

「他的毒已解，但是內力暫時被我洩盡，又很久沒有進食，你為他洗浴後，再讓他吃些粥，可以快些補充體力，他體內之毒已清，就算有殘留憑他本身的抵抗能力也能清除，只不過他身體太虛弱，這段時間可能會發熱。你好好照顧。」

「多謝淩大哥。」

「不必，你好好照顧他罷。」

東方埭輕籲一口氣，小心得抱起東方冉，準備帶他去沐浴。

東方冉醒來的時候，東方埭正端着碗一口一口地喂他喝粥。

溫熱的粥喂到嘴邊，還有那人關心的表情，他眨眨眼，又閉上，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

「怎麽又睡過去了？小冉你未進食許久，再不吃身體受不住。」東方埭以為他昏過去了，探手把脈。

東方冉這才知道不是夢，掙紮着起身，腦子一片混沌，眼前忽亮忽暗，看清楚東方埭的模樣後，愣怔了下，道:「我記得我好像中了毒。」

「不錯。」東方埭一邊喂東方冉，一邊和他說這幾日的經過，中毒和解毒都說了，東方冉仔細地聽了，而後道:「他們如果是要威脅你，為什麽要用幾乎無法解的毒藥呢？」

東方埭微皺眉，道：「有動靜想要篡位的那幾個老匹夫，我都殺了，還有想要逃跑的。不管他們的目的是什麽，反正死都死了，我會再派些人手看着那些宗親，免得放過了漏網之魚。」

東方冉點頭，又道：「小心些好。這幾日我們周圍的人也要注意。免得他們安排的釘子就在我們身邊。」

東方埭目光深深地看着他。

東方冉無辜地與他對視了一眼，很快就低頭，「大哥……你為什麽看着我？」

「小冉醒來，還是在關心挑雨城。」

「挑雨城是我……我們的家。」

東方埭聞言湊過去親了下他的面頰，東方冉臉紅了，捂住被親過的地方，「孩子保住了。」

「我知道……」

「更重要的是你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