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廣武将軍林群山是個四十開外的中年人, 在軍中是一員威風凜凜的悍将,此時, 他的态度卻是極為恭敬的, 他親自奉上了一杯茶:“四公子,請。”
顧明熹接過了茶, 只是随手放到了案上,淡淡地看了林群山一眼:“我交代的事情你都準備妥當了?”
“是。收到公子的來信, 三個月前我就讓內人親自去采辦, 玉帛俪皮、綢緞绫羅、三牲六畜、金銀器皿,各色物件總共一百二十八擡, 都是上好的, 此外, 兩只活雁、一萬兩黃金, 都用紅綢裝點好了,您等下過去看看,這樣的聘禮, 就是娶皇家的公主也是妥當的。”
“還有那對白鹿呢,辦妥當了嗎?”
前面林群山尋了一對白鹿來,不過顧明熹那天看了,嫌棄其中一只尾巴上有個雜點, 又打發人重新去尋覓了。
“四公子放心, 岳麓山的皇家獵場那邊說新得了一只白鹿,今天是我二弟自己去看,保管妥當。”
顧明熹滿意地點頭:“我教你的那套說辭, 你記清楚了嗎?”
林群山這下苦了臉:“我是大老粗一個,記不得那麽許多,我家二弟比我聰明,公子不若到時候叫他過去?”
顧明熹似笑非笑地看了林群山一眼:“怎麽,你只聽我父親的命令,我使喚不動你嗎?”
莫看顧明熹此刻溫和可親,但林群山是見過他在戰場上的骁悍冷酷之态,心中怵然,趕緊跪下了:“小人不敢。”
林群山是隴西王的舊部,他這廣武将軍就是隴西王一手提拔上來的,自然對顧明熹唯命是從。但是,這位顧四公子的想法實在過于匪夷所思了,讓林群山汗流浃背。
隐瞞顧氏子的身份,冒充旁人家的子弟,正兒八經地迎娶一位姑娘過門為妻,這事情,林群山一聽就知道,隴西王必然是不同意的。
老子和兒子,他必然要得罪其中一個,都很要命,林群山心酸不已,眼淚都快滴下來了。
顧明熹用腳尖點了點林群山的膝蓋:“男兒膝下有黃金,你跪我做什麽,又沒有金子給你,快給我起來。”
林群山這才起來,他偷偷觑着顧明熹的臉色:“四公子,您既然如此慎重其事,想來是要和那位姑娘做長久夫妻的,且不論王爺是否應允,您這樣瞞着那姑娘,能瞞多久?您別怪小人說話難聽,将來若是東窗事發,那可真是要命的。”
顧明熹只是笑了笑:“因為一些緣故,我不得不瞞着自己的身份,這個你就不懂了。你提的那些顧慮,我也想過,但是,我已經幾年未見她了,驟然和她說出實情,恐怕會驚吓到她,不如先下了聘,待她肯首,我帶她回隴西郡再拜堂成親,那時候,我慢慢和她分說。
“那王爺那邊……”
“我的姻緣,我自己能做主。”顧明熹站了起來,拍了拍林群山的肩膀,“好了,休要啰嗦,你記住我的話就好。”
外頭有人在探頭探腦的。
顧明熹看了一眼:“林大人,好像你家的大郎來找你?”
林群山回頭一看:“咄,你這豎子,鬼鬼祟祟的做什麽?”
林群山的長子林儀進來,向顧明熹行了一禮:“四公子。”
顧明熹溫和地笑了笑:“大郎有何事?”
林儀方才被堂妹林慧纏了半天,實在推脫不過,硬着頭皮過來,吱吱唔唔地道:“我今天約了幾個朋友過來比試箭術,大家夥對四公子皆仰慕不已,聽得公子今日在此,懇請公子賞光,下場為我等指點一二。”
林群山毫不客氣地道:“去去去,就你們那些三腳貓的功夫,我見了都要發笑,還敢到四公子面前來丢人,快別,我林家的顏面還須得保留幾分。”
“父親!”林儀氣惱地叫了一聲。
顧明熹今天心情甚好:“大郎尚可,林大人不免苛求了,無妨,左右無事,我且過去看看。”
及至林家父子陪着顧明熹走到校場那邊,遠遠地就看見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在那裏候着,一個個還踮着腳。
林群山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當下一巴掌呼到了林儀的後腦勺:“你找死嗎?”
林儀抱着頭不敢吭聲。
顧明熹淡淡地看了林群山一眼:“貴府上的女眷,也未免太多了一些。”
林群山苦笑:“我家種了幾株茶花,偏生家中的婦人好顯擺,今天辦了一個什麽茶花宴,這京城中許多官家的女兒都叫過來了,那些個小姑娘就愛湊個熱鬧,不懂事,公子請勿見怪。”
顧明熹心中一動,掃了一眼那群莺莺燕燕。
他的面容冷峻,目光明朗而銳利。那邊的女孩兒們見他望了過來,忽然都說不話來,一個個心髒狂跳不已,不知道是畏懼還是別的什麽緣故。
顧明熹并沒有看到那個牽動心魄的身影,松了一口氣,又有些惆悵。他又看了林群山一眼,挑了挑眉頭:“今天來了很多人嗎,可知都有哪些人家的姑娘?”
林群山這個粗莽武夫偶爾也有福至心靈的時候,他愣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公子稍等,我馬上去問,是否有沈家的姑娘。”
場中的那些少年公子見了顧明熹,一個個都過來見禮,被他的身份所攝,言行有些拘謹,也有人心高氣傲的,不免就流露出幾分不服氣的神情來。
林管家端着金扁盤過來,盤中的那朵茶花有碗口大小,五色流朱,豔麗不可方物。
林儀笑道:“以花為籌,看今日諸兄誰人抱花歸去。”
其中就有大膽的人看着顧明熹道:“某不才,請與四公子比試一番,不知四公子可否允我?”
這時候林群山又回來了,附耳對顧明熹說了兩句。
顧明熹的眼睛倏然亮了起來,神采飛揚:“林大人,去,把我的弓箭取過來。”
林群山不敢怠慢,跑着去把顧明熹的弓和箭取了過來,而後同情地看了看場中那些躍躍欲試的少年公子們一眼。
林儀已經領教過顧明熹的身手了,他退後了一步,陪着笑臉:“四公子,我們幾個無非是玩耍而已,您別當真。”
顧明熹的那張弓比尋常的長了一些,弓臂和弓弦都是烏沉沉的顏色,隐約流動着幽深的光澤。那一袋箭的杆子也是玄黑的,箭羽卻是雪白的,黑白兩色分明而銳利。
他從箭囊中抽出了三支箭,對林儀道:“把那靶子挪到牆那邊去。”
箭靶子原本豎在兩百步開外。
林儀聞言,十分殷勤地過去,把靶子挪到了靠牆的地方,大約三百步,是最遠的地方了。
旁邊的那些小姑娘又興奮起來了,頭湊着頭,唧唧咕咕地說個不停,一邊說,一邊目不轉睛地望着顧明熹。
顧明熹揚臂引弓,他是個英俊得近乎眩目的少年,寬肩長腿,猿背蜂腰,憑風而立的姿态英挺而倨傲。
小姑娘們的臉都漲得通紅。
利箭破空之聲倏然響起,并不尖利,而是一種渾厚的嗡嗡之聲。
三株參連。
第一支箭飛向前方,才在半途,第二支箭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一般奔襲而至,從尾羽處破開了前方的箭杆,将第一支箭直直地切成了兩半,去勢不歇,“嗖”地釘在靶子正中的紅心上。
然而,第三支箭接踵而至,依舊破開了第二支箭,透過了紅心,幾乎透靶而出,只留下半截白色的尾羽在紅心處微微顫動。
這一切只在瞬間,衆人的眼前仿佛還殘留着黑色羽箭在空中劃過的殘影,而那三箭都已落定了塵埃。
那邊的姑娘們集體安靜了一下,忽然齊齊發出尖叫聲,那激動的聲音才把那些公子們從呆滞的狀态中驚醒過來,趕緊都捂住了耳朵。
林儀離那靶子最近,跑了過去,想要拿起來看個究竟,一時卻拿不動靶子,定睛看了一下,回頭喊道:“四公子,您的箭把靶子和牆都釘到一起去了。”
身邊的侍衛過來,接過了顧明熹的弓和箭。
顧明熹拍了拍手,對林群山道:“一時沒收住手,損壞了你家的牆,可真對不住。”
林群山忙道:“公子客氣了,不敢當。”
林府的管家十分有眼力見,捧着那金扁盤就過來了,半跪下來,恭敬地将盤中的茶花呈給了顧明熹。
顧明熹微微地笑着,環顧場中衆人:“諸君誰欲與我争搶此花?”
驕陽之下,那少年的笑容明朗,說不出的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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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綠绮和林淑正坐在那裏說着話,林慧和着那一幫姑娘都回來了。
林淑看見妹妹神情恍惚、腳步漂浮的樣子,有些吃驚,問道:“慧娘,你這是怎麽了?”
林慧迷迷糊糊地道:“姐姐,你別和我說話,我需要冷靜一下。”
不僅是林慧,那幾個同去的姑娘也差不多這樣。
立即就有人圍了上去:“你們見到顧四郎了嗎?快說呀,一個個傻傻的樣子,莫不是被吓到了。”
呂大姑娘首先回過神來,嘆氣道:“今日方知,男兒當如是,京城裏那些個白臉公子們,和顧四郎比起來,簡直就是百無一用,只配給他提鞋。”
林慧恍惚地道:“不,那不能,我也想為顧四郎提鞋呢,哪裏輪得到他們。”
話出了口,她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羞得捂住了臉,叫道:“別,你們快當做沒聽見吧。”
大家嘻嘻哈哈地笑成了一團。
這群嬌滴滴的女孩兒們,何曾見過這樣歷經黃沙血戰的铮铮男兒,那種凜冽的陽剛之氣又與京都的斯文男子大不相同,兼之顧明熹容貌俊美無俦,身份高貴無比,這幾樣好處都糅合在一塊兒,對她們來說,真是無限憧憬,畢竟,這年歲,哪個少女不懷春呢。
林淑搖頭嘆氣:“這群輕浮的小妮子,我記得上個月她們念叨的還是今年的新科狀元、尚書令家的李恩公子,怎麽才一轉眼,就變成顧四郎了,這也忒不長情了。”
這個時候,那邊過來了六個侍女,她們的妝扮與這尚書府的丫鬟們不同,顏色雖然素雅,服飾卻甚是華美,且一個個都生得十分美貌,氣質清雅。
這些個侍女看過去形容舉止很是出衆,姑娘們有點好奇,多看了幾眼,就有人問道:“這是誰家帶來的婢女,好大的排場。”
林慧茫然地搖頭,表示她也不知道。
六個侍女目不斜視,徑直走到了沈綠绮的身邊。
一個侍女持着傘,為沈綠绮遮住了太陽:“沈姑娘,您看這日頭越來越大了,您皮膚嬌嫩,可曬不得,請容奴婢為您撐傘。”
一個侍女捧着瑪瑙托盤,上置一壺一杯,另一個侍女捧着錾金镂花托盤,上置六色精巧花糕,兩個都跪了下來,将托盤高舉過頭。
一個侍女動作娴熟地倒了一盞茶,恭敬地奉到沈綠绮的面前:“沈姑娘,您喝茶,這是今年新采的雀舌毛尖,滋味雖淡卻遠,您品品,若不中意,奴婢給您換碧螺春或者君山銀針,還有這幾樣小點心您看看,可有合您口味的,唉,一時倉促,備不周全,姑娘多擔待着點。”
一個侍女捧着方才那個金扁盤,盤中依舊放着那朵五色赤丹茶花,她亦跪了下來。
一個侍女,似乎是領頭的模樣,雙手捧起了那茶花,态度十分恭敬:“沈姑娘,我們家公子得了這朵茶花,特送給姑娘,公子說,只有姑娘這樣的美人,才當得起這名花。姑娘,要奴婢給您簪上嗎?”
饒是沈綠绮素來冷靜自持,也不由吃了一驚:“你們公子又是誰?這是何意?”
捧花的侍女答道:“吾等乃隴西王府的奴婢,是伺奉四公子的。四公子久聞沈姑娘風華無雙,心中仰慕,一片赤誠,香花贈美人,只求博姑娘一笑爾,別無他意。”
周圍那些姑娘們刷的一下,齊齊看了過來,眼睛都是紅的。
呂大姑娘喃喃地道:“我記得李恩公子仿佛也看中了沈二,怎麽如今顧四郎也這樣,這什麽世道,好的都讓她一個人獨占去了,讓我們可怎麽辦?”
沈綠绮仍舊記得隴西王府與廬州衛家的瓜葛,心中傷感,她神情淡漠地站了起來:“顧公子的美意,心領而已,我消受不起,請收回吧。”
這下連捧花的侍女都跪了下來:“奴婢不知哪裏說錯了,讓姑娘着惱,您若是不收,回頭公子要責罰奴婢幾個的,求姑娘憐憫。”
沈綠绮本來舉步欲走,聞得此言,停了下來,從那侍女手中接過了花,溫和地道:“如是,我收下了,可好?”
“是,多謝姑娘體恤,奴婢感激不盡。”那侍女深深地低下了頭。
沈綠绮淡淡一笑,随手将那朵茶花抛到了地上,轉過去對林淑道:“失禮了,我今天就先回去了,改天再來找你。”
林淑見此情形,也不便留她,只能颔首。
那幾個隴西王府的侍女見沈綠绮走了,也站了起來,把東西收拾了一下,如來時那般,又施施然地離開了。
只留下花叢畔一衆貴女,面面相觑。
那朵豔麗的茶花跌落在塵埃裏,無人問及。
半晌,林慧忽然撲過去,抱住了林淑,哀聲道:“我的好姐姐,求求你了,往後這種場面,別讓沈二過來,成不?不然,我們大家都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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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恩又登了平陽侯府的門,他退了沈綠瑤的親事,這幾年卻一直拖着不肯另聘,李大人和李夫人對這個兒子簡直都絕望了,也不想管他了,他就自己跑來了。
他聰明地意識到了如今沈家是柳氏在當家做主,沈牧根本就沒有說話的餘地,于是,這會兒,他站在柳氏的面前,幾箱子的厚禮擺在他身後,他的神情和言辭都是萬分懇切。
“區區薄禮,不成敬意,求貴府上笑納。沈夫人,小生對二姑娘傾慕多年,衷情一片,若能得她為妻,我此生絕無二心,當以金屋藏之、珍而重之,求沈夫人成全。”
柳氏遺憾地嘆氣:“你看過去倒是個好孩子,唉,說起來,這京城裏的好孩子太多了,偏偏我家阿绮就是死心眼,我也覺得很頭疼呢。”
“小可雖然不才,但自認樣貌家世學識都是好的,今年才中了狀元,家父可以為我謀一個京官的職位,我将來會讓二姑娘過得體面尊貴,可比那個不知所蹤的衛家小子強,只要沈夫人給我一些機會,讓我和二姑娘見見面、說說話,她總會知道我的好處。”
柳氏只恨沈綠绮不是自己親生的,若不然,她一定要把沈綠绮嫁給李恩這樣的老實人,相比之下,衛家的那個混蛋,真是讓人生氣。
可惜,畢竟李恩前頭和沈綠瑤定過親,沈家的面子還是要的,李恩再好,也不能把沈綠绮再許給他。
柳氏萬般不舍地看了李恩一眼:“別說了,這兩年我已經和你說過不下百遍了,你和我家二姑娘是不成的,原因你知道的,李公子。”
李恩不死心,還待再啰嗦,柳氏自知嘴皮子說不過這讀書人,趕緊叫了身邊的兩個侍女,把他連人帶箱子給拎出去了。
“唉,和你們說過很多次了,下回別放李公子進來,我耳根子軟,再讓他磨幾次,說不定就要應下來了,這可不成。”
旁邊的侍女接口道:“夫人,還不是侯爺放他進來的,這李公子是個狡猾的,把侯爺打點得可好了,方才進門的時候還給他送了一端上好的硯臺呢。”
正說着,沈牧就走了進來。
沈牧搓了搓手,帶着滿臉讨好的笑意:“夫人,我昨天在鋪子裏看上了一方古墨,掌櫃的說已經傳了百年,堅如玉石,叩之有清音,潤如膩脂,嗅之有馨香……”
“侯爺,我不懂這個,你有話直說,別和我兜圈子。”柳氏打斷了沈牧的話。
“我手上缺五十兩銀子,求夫人恩典。”沈牧厚着臉皮道。
柳氏嫁入沈家後,上上下下、裏裏外外一把全抓着,沈牧被她管得死死的,就連買一樣東西都要過來讨銀子,這種日子過得久了,沈牧居然也已經習慣了,完全不知道所謂一家之主到底是誰了。
柳氏吓了一跳:“這麽貴的墨,金子做的嗎,你別是被人蒙了吧。”
“那不能,致和齋是京城有名的老鋪子,掌櫃的和我是多年相識,這才給我留住的,不然早給人搶了去了。”
“太貴,不行,接下去阿绮和瑤瑤都要嫁人,嫁妝要備起來,花銷的地方大了,你這個做父親的不操心就算了,別給我添亂。”
正話說間,大管家進來了,面上很有點驚疑不定的樣子。他知道如今這府裏柳氏說了才算數,當下直接略過了沈牧,對着柳氏道:“夫人,衛小公子回來了,帶了媒人和聘禮過來,說要迎娶二姑娘。”
“嗯,你說什麽?我都還沒點頭呢,誰家這麽快就上門了?”柳氏大是詫異。
“衛家的小公子啊。”管家比手劃腳的,“當初在我們家還住過一年,那時候那麽小、那麽矮,如今喲,可不一樣了,夫人你出去看看吧。”
柳氏這才反應過來,是衛楚晏回來了。
居然是衛楚晏回來了。
柳氏騰地站了起來,和沈牧對視了一樣,夫婦兩人難道同心了一回,異口同聲地道:“他還有臉回來?”
沈牧立即大怒:“快快快,叫人把他打一頓叉出去,想什麽呢,我的女兒哪裏是他配得上的?”
柳氏挽着袖子冷笑道:“不用叫人打,我親自動手,我倒要問問他,既然沒死,為何這麽多年一點音訊都無,把我們家姑娘當成什麽了,如今他回來說娶就想娶嗎?我看他是欠收拾。”
柳氏怒氣沖沖地出去,沈牧緊跟在後面。
到了會客的大廳,柳氏先看見了一個背影。
那個男子的身形高大英武,他的腰身挺得筆直,如同一柄銳利的劍。
他聽見了腳步聲,回過了頭。
陽光從堂外斜斜地落進來,照在他的眉目間,熱烈而燦爛,那眉目仿佛是刀鋒雕刻而成,又仿佛是水墨勾勒而出,深刻而精致。
那真是一個英俊的男子,不、或者說是少年,他還是那麽年輕,蓬勃的朝氣亦如天上之烈日。
他笑了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沈夫人,別來無恙。”
他的聲音也十分好聽,清朗的,有帶着一點醇厚的磁性。
生的好看的人真是占了大便宜了。柳氏心裏有再大的怒氣也發不出來,倒是呆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