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傍晚時周舟過來接。今年的合宿也到此落幕。之後就沒有太多集體行程了,這趟工作結束以後祁燃打算直接回自己家,幹洗店的地址留的就是家裏,把收到的模型套盒也一并放進行李箱。
“禮物麽?留這兒就行,回頭我讓人連其他東西一并給你送回家裏去。”周舟不明所以,“帶着多麻煩啊,出去那麽些天好多周轉。又不是什麽必需品。”
祁燃卻執意随身收着,“沒關系。不占地方。”
劇和新歌的宣傳期有交叉,他經常要脫團自己去跑行程,完事兒再跑回來一起參加下一項工作。還有新談的代言和采訪和拍攝,幾乎沒有休息的空餘,大部分時間還不等回到酒店就已經在車上睡着了。
周舟心疼他,但也無法幫忙分擔些許工作。便在照顧他時比以往更細心了些。
今年對他來說是可遇不可求的上升期,劇和新專輯同時大熱,人氣急速飙升期間必須要把握機會趁熱打鐵。才能在之後可能面臨的,巅峰過去走下坡路的時期裏有更多保障。短時間內過勞是不可避免的。
網絡上有粉絲扒出他最近的行程表,也紛紛心疼說公司不做人,就這麽急着消耗他的熱度把他當成賺錢機器,擔心他累垮了身體。
祁燃從沒抱怨過什麽,每天困得睜不開眼睛還能笑說今天也有好好營業了,努力賺錢離自己的面包店開張又近了一步。
其實這樣的疲累更令他感到安心,撲在工作上就沒太多精力想別的事。雖然嚴格來說還是在刻意逃避去想,但也算是有正當理由,可以容得他先得過且過一陣子。
那天分別時氣氛還算融洽,紀寒景沒有再跟他聯系,怕煩到他。但很快就又在他的行程裏出現了:有一期綜藝節目的錄制是要跟劇組主演們一起宣傳的,紀寒景當然也會在。
當天趕巧,Eureka為宣傳新歌上的節目就在隔壁攝影棚。祁燃得在跟劇組錄完節目以後馬不停蹄地換造型,跑來這邊再跟團一起錄另一欄節目。
錄制前一天彩排,七個人同時來到電視臺,從大門開始就一路招人注目。進到化妝間裏準備,一下子就把整個房間都給占滿了。
有工作人員和粉絲過來,問可不可以合影。
公司對這方面的要求不算特別嚴格,他們一般都是會答應的。祁燃當天狀态不太好,拍了幾張大合照後就婉拒了其他單獨合照的要求,坐在旁邊等助理。
片刻後周舟回來,幫他帶了熱水和感冒藥,“鼻炎藥昨天剛吃完,我讓人去買了。換季就是會容易這樣,估計也跟這段作息不規律有關系。今天還是得熬夜,明天不太趕,後天晚上就能多睡會兒了。”
祁燃“嗯”了一聲,鼻音還是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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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排是帶妝的。眼睛也泛酸,戴着美瞳更不舒服,連着眨了好幾下,“我這兩天嗓子不行。高音有點困難,別再給唱劈叉了。臺上就讓意意和魚餅把我那幾句分了吧。”
他們出道這麽多年,誰多唱一句少唱一句都沒那麽計較。周舟看着他把藥片艱難地吞咽下去。每次吃藥都跟上刑似的,“要不我給你磨成粉?”
“別……那樣更難喝。”
“行吧。你吃完先休息會兒。這來得也太早了,離開始還要一個小時呢。他們還在拍照,我等下過去找岑意說一聲。”
“好。”
頭重腳輕的。剛剛做完妝造,也不太敢往桌上趴,祁燃離開熱鬧的人群,到休息室沙發一角窩着,默默等待藥物起效。
路過的工作人員看着他這樣覺得有點可憐,幫着找了張毯子拿來。他說了聲謝謝,接過裹在身上。
……看起來更可憐了。
沒幾分鐘後門口突然有光忽閃。不知是誰在偷拍,閃光燈都忘了關。祁燃下意識地擋了擋眼睛,更覺心累,助理不在身邊便請了旁人幫忙把門關上。
估計現在臉色不好看。不要被拍到醜照流出去是他最後的倔強。
休息室裏終于安靜下來。隔着扇門,外面的吵鬧仿佛都與他無關。祁燃閉着眼,在腦子裏把彩排流程過了一遍。
……又過了一遍。
直到再也沒什麽可想。他終于不得不接受現實,自己再過十幾個小時就要跟紀寒景同臺見面了。
得想想要說什麽。怎麽打招呼可以顯得自然點。
上次他說自己需要一點時間來想清楚,其實一直在拖延,到現在什麽都沒想明白。
祁燃想,總是這樣拖着人家也不是個辦法。
自己的事情搞不明白也就算了,還耽誤人家。
仔細想想其實他沒什麽特別吸引人的地方,如果不是因為一部劇引起大家的注意,作為偶像他也一直是平庸無奇的。
或許也就是因為這部戲,紀寒景代入角色對他産生了些好感。但他們相識到現在,所有的交集也只限于這部劇而已。等時間再久一點,慢慢的就會淡了。
祁燃腦海中又響起紀寒景的聲音。帶一點羞赧的勇敢,熱忱,赤誠的真心。
他當然忘不了那些話。每一句都比他念過的任何臺詞都更令人心動,用那樣令人心動的聲音說喜歡了他很久,說會等他很久。
他相信。或許對于一般人而言,四個月已經夠久了。
紀寒景說會等他很久。他也相信。
但他并不願意被這樣等下去。
感冒藥起了作用。祁燃開始犯困,昏昏沉沉地想,再四個月以後,再一部劇以後,或許紀寒景還會對別的人說這樣的話。
他并不會難過。他會為紀寒景擁有這樣自由喜歡一個人的能力感到高興,會期待什麽樣的人能得到這份赤誠的真心。希望那個人值得紀寒景的真心,至少要比他更值得。
他寧願在紀寒景心裏,祁燃是一個失敗的告白對象。而不是一個怯弱殘缺的人。
至于他自身那些難以辨明的心意,也都不重要了。無論會痛還是會怎樣,等到“很久”的時間以後,都會慢慢消化。都是他自己的事。起碼不會耽誤別人。
他可以用這樣的麻木來保護自己,一直以來也都把自己保護得很好。
只要不去想就行了。
**
彩排開始前半小時岑意被派過來,輕聲把他叫醒。
心裏知道還有工作,祁燃沒敢睡得太沉。休息時腦子裏聽見許多聲音,還有迷迷糊糊的腳步聲,溫柔的撫觸。醒時全身都暖和起來,裹着毯子還有點出汗。
“沒有人來吧。小舟舟說你在這兒睡覺,我們都沒過來打擾你。”
岑意伸手在他額頭上摸了摸,“還是很難受嗎?舟舟說你嗓子不舒服,要我和魚餅幫你把歌分掉。”
祁燃點了點頭。感覺到他手掌微涼,似乎跟夢裏的溫度不太一樣。
一起身就又開始到處找手機。從沙發角落裏摸出來,恰好在掌心裏震動了兩下。
是一條匿名號碼發來的短信。
“致我們最愛的隊長:
燃哥,最近過得好嗎?尤裏卡新專輯成績好棒,不愧是你!
《執意》也演得很好哦,就是跟紀寒景的互動也太多了吧,生氣氣。雖然知道是為了宣傳,但還是有點生氣氣~
不要忘了你是誰!你是我們大家的哥哥!不許被他一個人霸占!
愛你的小卡呦”
“這是什麽熊孩子發言。”
岑意捎帶着一瞥,啧啧搖頭,“哥哥他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之前也收到過這種粉絲短信,有些只是發一條祝福,有些卻是持續性地發,甚至大半夜打騷擾電話。因為這個祁燃已經換過了兩次號碼。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洩露了手機號碼。但看這條短信的號碼是第一次出現,言語裏也沒有什麽狂熱過激的表現,祁燃就直接拉黑沒有再管。
這天的彩排結束,他們跟電視臺的高層一起吃了頓晚飯。
晚上的飯局是經紀人安排的,他們之前都沒接到通知,到場以後發現多年前曾給他們使過絆子的那個項目負責人也在。如今左右逢源已經又升了幾級,變成了更有地位的領導。和臺長稱兄道弟,也比以前更要人捧着了。
他們團本來人多就占地方,一起去的還有幾個藝人,滿滿當當圍了一大圈。席間不斷地敬酒吹水,祁燃以吃過感冒藥推掉了。其他幾個人也幫他擋掉一些。
他始終不太擅長做這種應酬的工作,尋到個空子就跑出來透口氣。吃飯的地方就在他們住的酒店,一出來都想直接溜回房間睡覺去算了。
反正今晚那麽多人。他開始認真思考突然消失的可能性,正在猶豫要不要給周舟打個電話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小燃啊。”
祁燃沒來由地抖了一下。聽見這稱呼就更想溜了。但面子上要過得去,不得不硬着頭皮轉身打招呼,“……于老師。”
“這就沒啦?”
于負責人似笑非笑地說了句,“這麽多年過去,你都還是這個樣子,沒什麽長進嘛。”
“聽他們說你最近有部劇在上?買了挺多宣傳吧。臺裏的小年輕都在提你。”
祁燃原本不想跟他多說什麽,客套兩句回去得了。聽到這句卻怎麽都不對味,暗暗地反駁了句,“那是劇組所有人努力的成果。”
他是小輩,在這種行業裏,就算對前輩再不滿,再受委屈也不能說什麽不尊敬的話。
只能聽着。
前輩卻輕飄飄地說,“努力有什麽用呢。”
“你今年勢頭不錯。我看看臺裏有什麽好項目,優先考慮你來加入。你好好考慮,別再跟以前一樣,那麽拎不清了。”
“……謝謝。”
換了soda他們過來聽到這可能就要起沖突了。祁燃還算沉得住氣,并沒有想要了解什麽工作的念頭,當機立斷地拒絕,“但不用麻煩了。我最近工作已經很……”
“我一句話就能讓你的努力打水漂。”他毫不顧忌地打斷。
“也就一句話。我能讓你不用再努力。”
他身上的酒味隐隐散過來,濃重得過分。祁燃鼻子都通了,不适地皺了下眉。
看在對方眼裏,這樣的表情是有些病弱的嬌軟,無聲的誘人。不由得又貼近了些,伸出手,“臉色怎麽這麽差?最近累着了吧。跟我在一起,你就不用這麽——”
“呦,于叔叔。”
祁燃後退的姿勢僵住。聽到不遠處的聲音迅速靠近,“好久不見。怎麽自己先喝上了?”
負責人撇嘴笑笑,慢吞吞地轉身道,“小景啊,怎麽這時候在這兒?”
“我就住這兒。明天去臺裏錄個節目。”
紀寒景大步走到跟前,不動聲色地插//進兩人中間,客套地伸出手跟他握了一瞬便松開,“您呢?”
“陪小孩兒們吃頓飯。”
“我還當是特意來給我送酒的呢。”
紀寒景笑着說,“前幾天不是說有好東西要給我嘗嘗?不會已經打開了吧。正好我在,得空也跟我喝幾杯呗。”
祁燃被他擋住大半個身子,莫名能理解到他的意思,順着留出的方向往旁邊挪了半步。徹底退到他身後。
他從來沒有見過紀寒景露出這樣的笑容。像帶着一層精致的面具,每一處細微的表情都寫着挑不出錯的禮貌,明明是笑容,卻好像帶着天然的蔑視和與生俱來的氣場壓制。
感覺對面的人都不配跟他說話。
“給你留的東西哪能先開?我明兒派個人給你送去。年份夠,你一嘗就知道。”
于負責人沒有跟他對視。避重就輕般,反朝祁燃擡了下下巴,“怎麽,認識?”
他說話時又露出那種令人不适的,老謀深算的眼神。似乎在繼續和紀寒景交談,卻直勾勾地盯着祁燃,像在理清兩個人的關系。
“那當然。我們倆可不止是認識了。”
紀寒景笑容加大,向一側轉身,将祁燃暴//露出來。
和對方言語間對“小孩兒”玩物般的輕視截然不同。他一開口,語氣熱情得不行。
祁燃聽他說話,恍惚間有種“有請燃哥隆重登場”的錯覺,被他摟着半邊身子熟絡地晃了兩下,親近地搭在他肩上,“這可是我燃哥啊。跟我拍一部戲的同事。”
“嗷,他那劇是跟你拍的啊。”
“是啊。于叔您肯定看了吧?”
“……”
負責人若無其事地一點頭,“劇不錯。”
“那當然,我們燃哥演得是真不錯。招人喜歡吧?”
紀寒景直視他,笑着說,“我也喜歡。”
“……”
饒是祁燃這樣不怎麽懂得應酬的人,也聽得明白他話裏的意思,驚異地擡頭看他,又望向對面那人的反應。
對面的老油條點了下頭,心知肚明地說,“不錯。你眼光挺好。”
“那是。以後臺裏有什麽好劇本,可得先給我們留着。”紀寒景将重音牢牢咬在‘劇本’兩個字上。
“要是能成,改天我跟燃哥再請您。”
**
萬萬沒有想到,提前了十幾個小時的再見面是這種場景。
祁燃寧願是直接在節目裏跟他同臺尬聊。
“這人我小時候就認識了,在臺裏這麽多年風評一直還行。但私底下愛搞些幺蛾子,跟他打交道吃虧比賺到的可能性大。”
等人走後,紀寒景提醒,“離遠點比較好。”
圈裏這種事,你情我願的都是默認的潛規則。甚至在這争名逐利競争激烈的地方還暗暗有些推崇。
突然碰到個不情願的反而不尋常,難免惹人惦記。今晚這麽一出,也有些發跡以後彌補遺憾的心思在。
紀寒景今天這樣插手表明兩人之間的親密關系,多少能讓旁人對祁燃有所忌憚。
祁燃點了點頭,“我知道。謝謝你幫我解圍。”
半晌,又加一句,“我……很不擅長跟人周旋。”
“其實我也不擅長。”
看他不信,紀寒景咧嘴一笑,“但明市可是我的地盤。家門口說話有底氣罷遼。”
他的笑容和剛才判若兩人。祁燃看得愣住,停頓了好幾秒才移開目光說,“你怎麽到這來了?”
同樣的問題剛剛有人問過一遍。但顯而易見的,紀寒景現在才說了實話,“給你拿這個來的。”
他手上拎着一小只醫用塑封袋,不透光。祁燃接了才問,“裏面什麽?”
“沖劑。”
紀寒景說完,又補充道,“是甜的。”
作者有話要說:是甜的!
(強行摳糖
今天來太晚遼
先鞠個躬
搞出一些存稿
明天雙更
(強行skr
大家晚安
mua!
感謝在2020-05-0100:48:48~2020-05-0200:39: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WhiteZii6瓶;Hibiscus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