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祁燃不明所以,順着他的視線看才發現肩上大片血跡,自己也被吓了一跳,“這……不是,不是你咬的,是我剛才,啊你快先進來。”
紀寒景帶來的藥都派上了用場。祁燃把他拽進屋,坐在地上扒拉自己認得的藥劑,一邊把睡袍褪到腰際,一邊解釋:“我剛才在打抑制劑針,可能不熟練……沒事沒事,我自己來。”
“……哦。”
他一言不合就脫了上衣,剎那間露出的身體白到發光。紀寒景本來還想幫忙,這時候被晃了下眼,腦袋嗡地一聲。馬上聽話地縮回手,坐在旁邊不敢出聲也不敢亂看。
然後才分出心思來想,他怎麽突然在這個時候打抑制劑。
……打抑制劑需要把針頭往腺體上戳嗎?
他該是剛剛洗完澡出來。紀寒景擡手碰了下鼻尖。空氣中淡淡的沐浴劑香氣都仿佛帶着餘溫,其中摻雜着些許違和的血腥味。
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氣味了。
“我得找個鏡子才行。”
擰着脖子和手腕往後去的姿勢有點別扭,祁燃看不清楚後頸的狀況,便拎起裝藥劑的袋子對紀寒景道,“先坐一下,我馬上回來。啊,床頭最上面抽屜裏有周舟剛買的零食,你自己拿着吃。”
“……好。”紀寒景低低地應了一聲。
祁燃手忙腳亂的,沒能注意到他眼底失落的黯淡。
他依言走到床頭。受情緒影響,拉開抽屜的力氣稍猛了些,抽屜裏裝着的東西被慣性帶得集體往前一沖。
放在零食袋子後面的牛皮紙信封也露出一個角來。
那是祁燃的私人物品。紀寒景看了一眼,對它還有點印象。是之前他哥說的珍貴的粉絲信。
他撇了下嘴角,挑剔地伸出一根手指,摁住那只角把它給推了回去。從零食袋子裏拎出一小包炒青豆,拿着坐回原位拆開,嘎嘣嘎嘣地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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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悶不樂地嚼。
他已經察覺到祁燃打抑制劑的目的,是為了把今天拍戲時得到的标記消除掉。
直接向腺體內注射很痛的。明明都說Omega嬌氣得不得了,他哥怎麽就那麽能狠得下心對自己動手。
怎麽就那麽……嫌棄他的标記?
這麽想着,他甚至連嚼零食的力氣都提不起來了,找了杯水咕咚咽下去,窩在沙發裏表演自閉。
來之前,他給自己做的許多心理建設之一,就包括告誡自己不可以在他哥面前表現得很激動或過分在意。
但是他沒法兒不在意。
今天在片場,祁燃當機立斷地告訴他可以真咬的時候,他心裏瞬間升騰而起的感受無法言喻。
在今天之前,他還從沒來沒标記過任何人。
他的第一次标記,是給了他第一次喜歡的人,怎麽可能不在意不激動?或許別人看不出來,但紀寒景自己心裏清楚,他今天拍戲的時候信息素差點失控。
差的那一點,不是他的自制力有多強,而是因為他的躁動沒有得到回應。
在那個當口,哪怕祁燃有一點點動搖,洩露出一點點信息素來,屬于Omega的特殊吸引力就會讓他不受控制,甚至被勾出發情期——甚至他心底,從知道自己可以真咬時就已經有了這樣陰暗的期待。
alpha的發情期大都短暫,除了自己忍過去,能給予撫慰的只有Omega的信息素。祁燃是那麽溫柔的人,肯定會願意放出點信息素來幫他鎮靜下來。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将喜歡的人留在懷裏再久一點,不用顧忌地擁抱和親吻,在他哥溫柔的信息素裏度過他的第一次發情期。
可是祁燃的表現始終沉穩冷靜。在他們共處的狹小空間裏,他聞得到自己身上散播的玫瑰氣味,聞得到彼此發絲上停留的洗發水香味,甚至能捕捉到玻璃杯裏檸檬片的清香。
唯獨沒有祁燃的味道。
他只能說服自己,他哥不想讓自己在片場出現任何的信息素波動,是因為擔心影響工作。祁燃向來都是敬業的,這樣也的确是他的作風。
這樣再看,幸虧他沒有在片場被引誘到發情。萬一他哥不願意幫他,要他自己苦苦捱過那幾個小時,更甚至,如果要他去找別的Omega咬一口冷靜……
紀寒景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稀碎稀碎。
但比他的“不動情”,更讓人心碎的是他的“不允許”。
那樣意義特殊,象征他們關系親密的标記,他毫不猶豫地接受了,卻又毫不留戀地抹掉。紀寒景難過地想,那只是個臨時标記啊,只會在他身上留下幾天而已。
就幾天……都不允許嗎?
就……那麽讨厭嗎?
紀寒景悲情地倒在沙發上,揪着懷裏的抱枕悄無聲息地又心碎了一遍,直到聽見敲門聲再次響起,祁燃還沒從浴室裏出來,只有聲音往外傳,“紀老師幫我開下門!”
紀老師悲情地喊,“哦!”
“……”
這次是周舟回來了,剛剛去領了劇組的抑制劑,看見他下意識地往身後藏。
一想這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幹嘛這麽做賊心虛的,便又大方拿了出來,“紀老師也在啊,燃哥呢?”
“他在裏面。”紀寒景指了指洗手間,落寞地說,“這會兒也不早了,我回去睡覺了。”
“啊?”周舟還以為他是剛來,“那您過來是……?”
“給他拿點藥。”紀寒景說着就往外走,去意已決的樣子,“他在處理傷口。好像有點難弄,你去看看他吧。”
“哦……行。謝謝您跑一趟了。”
周舟有點摸不着頭腦。沒兩分鐘,祁燃終于把傷口止血清理完走出來,“紀老師呢?”
“剛走。說是回去睡覺了。”
周舟說,“你們倆聊什麽了?我看他有點蔫蔫的。”
“沒聊什麽啊……他才剛過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走了。”
祁燃看到茶幾上吃剩的半包零食,拿起來接着嘎嘣嘎嘣嚼。雖然覺得不對勁,但也沒特別在意,“大概是累了吧。明天見到我問問他。”
第二天他們兩個沒有對手戲,在不同組分開拍攝。祁燃趁中午放飯時在片場轉了一圈,也沒見到紀寒景。想着晚上總是會一起回酒店的,就暫且放到一邊,集中注意力拍戲。
他今天注意力很難集中。肩膀的麻木感漸漸褪去,被針尖穿透的疼痛又翻上來,更令人難受的是伴随而來的無力感和疲憊狀态。
紀老師蔫了沒有他沒看到,他自己是蔫了一整天。除了上戲時調動出情緒虛假繁榮一會兒,其餘時間都是無精打采的。
周舟看出他狀态不好,還開玩笑說他就數跟紀寒景對戲的時候最有精神。見縫插針地逗他開心,試了好多回也沒讓他振奮起來。
見他反而肉眼可見地繼續萎靡下去,也不敢再跟他多說話分他神了。
這天拍戲的工作量并不算多,但消耗感卻很嚴重,收工的時候體力精力心力方方面面都很累。祁燃打起精神問紀寒景回不回去,卻得知他提前收工已經回到酒店休息了。
他們兩個幾乎都是一起回去的。哪怕偶爾收工晚,紀寒景也一坐三四個小時在這等他。如果是聽別人說,他大概都不太會相信。但聊天界面上對方是紀老師本人。
祁燃試探着問他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紀寒景心裏正在別扭着,自己也搞不清自己躲着祁燃究竟是要幹什麽。只說今天拍戲太累了,就想早點回去休息。
祁燃深有同感,他也是,分分鐘不顧一切想回去把自己撂在床上。便也不考慮太多其他原因,就告訴他,“那明天見吧。明天我應該會先拍完,收工之後去找你啊?”
躲是躲不掉的。紀寒景說了好,第二天工作順利,依舊提前收工,拍完戲就滿心忐忑地坐那等。
他說要來,他就等。結果從黃昏等到天黑祁燃都沒出現。
微信聊天也不回。終于意識到哪裏不對勁,他翻出周舟的聯系方式打了個電話。
“……紀老師啊?”周舟的聲音聽起來匆忙焦急,“這個我們現在不在劇組,有點事在外面……”
紀寒景皺眉,“在哪?”
“……醫院。”
**
當着劇組那麽多人的面,眼前一黑跪倒在地上時,祁燃腦海裏閃過的念頭全是那只過期的抑制劑果然不能亂用。
他回酒店睡足了覺,狀态卻沒有好轉。依舊帶着渾身疲憊去工作了。拍的那場戲又是多人的大群戲:在應執被校方開除的消息傳出之後,由之前那個被他救過的女孩牽頭,其他被他教過或施以恩惠過的學生聯合起來向校方施壓,去給教授請願讓他留下。
應執被叫到現場,本來是過去控場的。他倒好,剛入鏡臺詞都還沒說幾句,撲通給人跪下了。從第三視角看應該挺滑稽的。
再醒來就是在醫院的病床上,祁燃睜開開眼睛,周舟哭喪個臉,坐在旁邊握着他的手,“……燃哥!你終于醒了哥!”
“……幹什麽。”祁燃哭笑不得,掙紮着坐起身,“你這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得癌症了。”
“別動!小心點手。”
周舟連忙護住他還在輸液的那只手。自責道,“怪我,忘了你跟別人體質不一樣。不該讓你自己那樣用抑制劑的。”
祁燃擡頭望了眼已經滴空一大半的吊瓶,覺得身上的疲憊感減輕了些,想起正事立刻說,“替我跟導演道歉了沒有?劇組那怎麽樣?”
“放心燃哥,我都幫你打點好了。導演說給你兩天假讓你好好休息。”
祁燃點點頭,又嘆了口氣。總覺得自己搞出這檔子事拖累拍攝進度了很過意不去。這時才問,“醫生怎麽說?是那只過期抑制劑的問題吧?”
“那倒不是。跟抑制劑關系不大。”
出乎意料的,周舟搖了搖頭,“醫生說還是因為你的體質原因。身體不能接受這種直接注射的方式,無法負荷才會罷工的。”
“這樣啊。”那以後就不能再直接朝腺體下手了。祁燃心裏還沒緩過勁兒來,又聽他說,“剛剛紀老師給我打電話,到醫院來看你了。急得不行。”
“紀老師?”
祁燃想起自己前一天才跟人約過,原本這時候他應該去找紀寒景的,估計是等久了沒見着他才找到這兒來,“他在哪?”
“在跟醫生說話呢。”周舟體貼道,“放心,我跟醫生打過招呼了,醫院不會洩露患者隐私。紀老師問起來的話就說你最近拍戲太累了才消化不了抑制劑的。”
“紀老師那麽聰明的人……”
祁燃感到頭疼,“總覺得他不會這麽輕易相信這個說法……”
“咳咳咳燃哥!”周舟刻意地打斷他,“你醒啦!感覺怎麽樣!”
“……”
祁燃意料到什麽,擡眼望去,紀寒景果然就站在病房門口,看他的眼神幽深得讓人感到不安。
“我去問問護士還要再挂幾瓶藥水才能結束。”周舟看準時機立刻先撤,“你們聊。”
“……”
祁燃被吊針封印着想跑也跑不了,只能硬着頭皮,露出一個笑來,“今天拍攝怎麽樣?”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跟我讨論什麽拍攝。”紀寒景冷着臉說,“躺下休息。”
“……”
紀老師今天好兇啊。
祁燃判斷形勢迅速認慫,一點年長者的威勢都沒有,躺平的姿勢又快又标準。甚至自覺地把被子拉高到下巴,連手都放進被子底下去。
“……”
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紀寒景坐在床邊揪了揪被角,依舊冷着張臉,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口。
他對醫生的說法沒起什麽疑心。反而是聽完祁燃的狀況描述之後,升起幾分自責的心思。
不管到底是因為什麽導致了現在的結果,如果他昨晚不要那麽孩子氣的耍別扭,跟平常一樣陪着他哥的話,一定能提前發現什麽不對勁來。
或許祁燃自己也并非沒有意識到身體不适,但以他的性格,肯定不願意向導演開口耽誤工作。
紀寒景想,如果自己能早點發現,至少能跟導演商量做些合理的工作調動。那他哥就不用再硬撐一天,在片場倒下那麽狼狽。
可他只沉浸在自己鬧別扭的那點小心思裏了。
祁燃等了許久都沒見他開口說話,試探着找話題,“紀老師?晚上吃飯了沒?”
“……”紀寒景一個眼神過來,他就又自動地消音,往被子底下躲了躲。
紀老師今天有點……怪怪的。
紀寒景移開目光,落在他的手背上。又過了好一會兒,才自言自語般低聲說,“你吓到我了。”
“如果……我沒有标記你就好了。”
如果沒有被他标記,祁燃就不會需要向腺體內注射抑制劑,這之後的一切事情就都沒有機會發生。
“跟你沒關系,是我自己沒好好注意。”
明明不關他什麽事,他語氣倒像個認錯的孩子。祁燃心裏又酸又暖,說不上什麽感受,就很想摸摸他的頭,“不許放在心上。別擔心啊……就這一次,我以後都注意,肯定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
“燃哥。”
話音剛落,紀寒景突然擡頭,盯着他的眼睛問,“你就那麽讨厭我的标記嗎?”
“……”
祁燃好像忽地明白了他這兩天反常的原因。
急着打抑制劑是為了讓自己身上不出現信息素氣味的現象合理,他只顧着自己,卻忘了這行為會給紀寒景帶來什麽樣的想法。
甚至注射抑制劑的時候還正好被他當場撞見。那麽急切地要“抹去”他信息素的标記,被看在眼裏說不定覺得是如何的嫌棄。
但那都是沒有的事。
“我當然不可能讨厭你啊。”
祁燃認真地解釋,“不是你的問題,我只是不想自己身上留下別人的信息素味道。是我自己的原因。”雖然不想和不能有一點差別,但大致就是那麽個意思。
紀寒景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麽說,停頓了一下才繼續問:“那如果不是我,是岑意他們也不可以嗎?”
“岑意是Omega……”
“你的其他弟弟們也不行嗎?”
祁燃快被逗樂了,“我親弟弟都不行。”
看來他是真的很介意這個。應該早點注意到的,“真的不是因為讨厭你的信息素。我們之前也有說過的啊。”
祁燃笑道,“你不記得了?我說過你的信息素很好聞。”
“……當然記得。”
紀寒景小聲哼哼。看起來還有些不滿的樣子,心裏卻比起之前松快了不少。
“那就相信我吧?我真的一直都這麽覺得。”祁燃從被子底下拿出自由的那只手,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別不開心了啊,沒有提前跟你說是我不對。待會兒回去給你買冰淇淋吃?”
紀寒景沒躲但堅持一臉冷酷,“你別把我當小孩子哄。”
祁燃哦了一聲,“那吃不吃冰激淩?”
“……”
紀寒景別開了臉。
“……吃。”
作者有話要說:吃!
來遼
今天開始得晚
起手就有一點點虛
果然
日六也是
從開始到放棄
希望以後有緣再日(?
大家晚安叭
mua!
*感謝在2020-04-0122:49:18~2020-04-0223:38:3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ABC的D8瓶;聿水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