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秦家院子裏,沈滿和芒夏排排坐,在擇剛采回來的艾草。
上次沈滿受傷,芒夏根本無心去倒騰美食。洗幹淨的艾草在竈屋放着,發現時已經有味道了。
現在沈滿的傷勢好轉,雖然不能跟着沈叔上山扛木頭,但是去采艾草這種輕松活兒還是可以的。
做艾米果的意見是齊姨提出來的。好不容易與難纏的婆家沒了牽扯,她打心底高興。眼看沈滿傷口快要痊愈,她對生活充滿盼頭。
齊姨與沈滿芒夏二人一同去采艾草。
青青的艾草經過七八天的休息,又冒出青茬。過完清明,做艾米果的人少了,連片的嫩綠艾草芽都無人采撷。
三人手指在草叢中輕點,沈滿偷偷瞥了芒夏好幾眼,礙于齊紅芳在場,他欲言又止。
直到采摘完畢,沈滿還是一聲不吭。
回家後,齊姨去忙,把三筐滿滿的艾草都交給兩人處理。
看着身影走遠,沈滿又看看秦家大門,确定秦姝靜不會突然發現後,他才吞吞吐吐地開口。
“昨日張嬸來是所為何事?看她還挺高興的。”
芒夏懵懵地擡頭,“當時你不是就在旁邊嗎,裝什麽傻。”
婦人說話本就高亢,加上張嬸身子壯實,說話更是洪亮。他就算待在房間裏,估摸着都能聽個一清二楚,何況是站在半米開外的位置。
“我這、我這不是怕搞錯張嬸的意思嗎?”沈滿有些難為情,“還是問清楚比較妥當。”
芒夏手上動作沒停,說:“那你問吧。”
本來沈滿都打好腹稿了,可遇上芒夏這坦坦蕩蕩地态度,他到覺得是自己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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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遲疑片刻,說道:“我一時忘記了,還是先擇艾草吧。”
芒夏看他兩眼,心裏偷笑。又擇了一會,她突然發問,語氣慢慢悠悠的。
“你認識羅裏村的羅杉嗎?就是張嬸的外甥。”
沈滿心中頓時緊張,該來的還是來了。他清清嗓子,說道:“見過幾面,不是很熟。怎麽了?”
“沒有。”芒夏說,“就是昨天張嬸來了嘛,她好像是想幫她外甥做媒來着,我就先問問。”
沈滿心提到嗓子眼了,還是要裝淡定:“他去年好像去考秀才落榜了,也不知現在在家如何,可能還在準備考試吧。”
“去考秀才落榜啦?”芒夏有些震驚,“那是有點可惜。”
“可不是嗎。”沈滿餘光瞥她,導入正題,說:“張嬸想把羅杉介紹給你?需不需要我去打聽打聽?”
芒夏連忙擺手,“不用,人家張嬸沒直說呢。可能就是來問一句,你別去問,顯得我好像多着急嫁人似的。”
“真不用?”沈滿問。
“真的。”芒夏點頭确定,又忍不住催促道:“你別光顧着說話,趕緊擇艾草啊。你看筐子裏還有那麽多。”
心裏藏着事,哪還有心情擇艾草。被點名批評,心虛的沈滿只得加快手上動作,低頭不語。
過了幾日,芒夏都快把羅杉一事忘記時,又瞧見張嬸往秦家走來。
為什麽确定她是來秦家的呢,因為張嬸隔得老遠就開始熱情地朝芒夏招手。
讓人忽視不了的那種熱情。
芒夏僵硬地笑笑,招招手回應,打完招呼立馬去找秦姝靜。
秦姝靜對張嬸的到來也很吃驚。雖說張嬸為人爽朗,但兩家鮮少有走動,才沒隔幾日又來串門,肯定是有事情要說。
而現在外人最關注秦家的,也只有芒夏的婚事了。
“你先回屋待着,我沒叫你別出來,也別吭聲,聽見沒?”秦姝靜握着她的手交待。
芒夏點頭應下,趁着張嬸還沒來趕緊溜進房間。她剛在床邊坐下,外頭就傳來張嬸爽朗的笑聲。
“秦娘子又好久沒見了,今兒沒繡帕子啦?”
“這幾日眼睛有點酸,歇兩日。”秦姝靜含笑問道:“今日張姐又得空來找我拉家常啊。”
“是,今兒清閑些。”張嬸左右張望,“怎麽不見芒夏姐兒啊?剛剛她還在門口和我招手來着,怎麽這一小會就不見人影了?”
秦姝靜嘆口氣,垂頭道:“芒夏突然鬧肚子去茅房了。這孩子嘴雜,什麽都愛吃,連着幾天都說肚子不舒服了。”
“這樣啊。”張嬸半信半疑,轉念一想,有小輩在還更不好開口,這下就她們兩個婦人在,說話也能直白些。她又說:“那可得注意點,經常肚子疼可是大事,要不要去叫王大夫來看看?”
秦姝靜淡淡回答:“不用,讓她多注意吃食就行了。”
“那就好。”張嬸難為情地搓搓手,“那個……我今兒來呢,是想問問你家芒夏許人家沒有?我家外甥比芒夏年長幾歲,還未婚配。我妹妹吧……有點那個意思。”
此事在秦姝靜的意料之中,她笑道:“原來是沖着我家芒夏來的啊,我還說張姐怎麽突然來找我拉家常呢。你上次就該說清楚啊,省得你今日又跑一趟。”
張嬸笑吟吟地說:“上回不是還不确定嘛,昨日我妹妹又給我捎來口信,讓我可得抓緊來問問,可別錯失芒夏這個好丫頭。”
“可這事我做不了主啊。”秦姝靜輕嘆口氣:“我家芒夏自小主意多,平日裏都管不住。加上之前與媒人鬧了點不愉快,她就更不喜嫁人一事。要不我待會和她說說,問清楚她的意見再給答複?”
前段時間芒夏推拒陳家提親一事鬧得全村沸沸揚揚,張嬸也聽說幾嘴。先前她妹妹說覺得芒夏還不錯時,她還犯難。
這秦家的事兒多又複雜,她是實在不想趟渾水。但沒辦法,誰讓妹妹就覺得芒夏好,說什麽娶個美貌些的女子可以興旺家庭,外甥也能早日考上秀才。
張嬸也沒了法子,只好硬着頭皮來問。聽到秦姝靜的回複,她也不意外。
秦姝靜的小嘴可是村裏出了名的能說會道,不同于農家婦人的強詞奪理,她是句句在理,說得你不好意思再逼問。
還有人猜測秦姝靜在逃荒前是大戶人家的庶女,趁着慌亂跟着情人逃亡,才來到豐田村的。
張嬸對她以前富家小姐不感興趣,反正現在都是山野村婦,誰都精貴不到哪去。
“秦娘子開玩笑吧,從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子女不聽父母話的道理。咱們的見識怎麽也比那小丫頭多,做事也周全些。我看那,秦娘子就是舍不得芒夏姐兒那麽早許人家。”
“原因都有。”秦姝靜淺淺一笑,“我膝下就芒夏一人,肯定是要以她為主的,還望張嬸海涵。”
“那行吧,你再和芒夏好好說說,嫁給我外甥保證不會錯的。”張嬸又誇了幾句外甥後才依依不舍離去。
秦姝靜杵着拐杖把人送到門口,不禁蹙眉嘆氣。
一家有女百家求,今兒她可是見識到這話的威力。
把芒夏叫出來,兩人簡短地商量一番,話完兩人又回歸原樣,如無事發生。
隔壁的沈滿聽聞後卻冷靜不了,火急火燎地想知道情況。
次日清晨,芒夏正忙着澆花,隔着一道籬笆,沈滿在打磨木頭。
他問:“聽我娘說昨日張嬸又來了?”
芒夏嗯一聲,接着澆花。
“是啊,昨天下午來的,你上山去了。”
“這回是來找秦姨拉家常的?”沈滿問。
“不是。”芒夏直起腰,望着他說:“被你猜中了,她來是想幫她外甥說媒的。”
沈滿停下手中的活,急切道:“真的?那秦姨怎麽說?答應沒?”
芒夏被他的話逗笑了,說道:“就是再歡喜不過,你見哪家嫁女兒會這麽快答應男子提親的。你是不是昨晚睡糊塗了?”
沈滿幹笑兩聲,弱弱地說道:“我這不是着急嘛,一時口快,口快。”
芒夏笑了笑,提着小木桶去水缸提水。她一折返回來,沈滿手上的動作立刻慢下來。
醞釀一陣,他又開口。
“張嬸來說媒,秦姨什麽态度啊?”
“娘說以我的意思為主,我喜歡就行,不喜歡便拒了。”
沈滿沒多思考,心直口快地問:“那你喜歡嗎?”
芒夏忍不住笑出聲,“我都沒見過人,怎麽知道喜不喜歡。你昨晚是不是真沒睡好,大清早就在說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