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貪玩(七)
如鳥兒一般輕巧落地,無聲無息把窗戶關上。
下一刻,有人便躺在了邱靈賦身後。
“滾。”實在懶得說話。
身後人忽然按住他的肩,外間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有人走了進來,嘴裏嘀嘀咕咕什麽,是邱小石無疑。
邱小石在外邊喊了幾聲“小少爺”,邱靈賦聽了一會兒,阿魄在耳邊低聲道:“不回答他他就進來了。”
進來不就進來
“進來就會發現我在你房間裏,和你睡在一張.....”
邱靈賦立刻口齒含糊假裝得地應了一聲。
聽到邱靈賦睡了,邱小石便就不再理了,開始爬到了外間床上。
很快,小石便打起了鼾聲。
“滾。”邱靈賦低聲道。
“阿鵲在雀樓關着,戒備森嚴,但我知道怎麽進去。”
烈百溪之事嫌疑者有三,阿鵲、邱靈賦、丁宮主。但後兩者為客,自然在表面上不會看管太嚴格,只要在花雨葉之內即可。
可阿鵲為花雨葉之人,此事花雨葉要做的就是盡量嚴格,避免外人口舌。
聽阿魄這麽一說,邱靈賦身子一動,又把自己裹緊了:“不去。”
嗤笑聲就在耳邊,“誰讓你去了?我只是告訴你,炫耀炫耀。”
這明明是在炫耀能一語猜中自己心中所想。
邱靈賦把怒火壓了壓,“我更想你告訴我,肖十六那夜追去到底追到了什麽?你炫耀這個豈不是能更得意?”
“轉過身來,我就告訴你。”
邱靈賦想了想,自己也不吃虧,便慢悠悠轉過身來。
微弱的月光盈滿室內,阿魄臉部好看的線條就在眼前,近得只要一動,鼻尖就能碰在一起。
這種情況下,邱靈賦也只得催促道:“告訴我。”
阿魄眼睛欣賞着邱靈賦近在咫尺的精致臉龐,一眨不眨。
“肖十六他......追丢了。”
忽然擡手一壓,将被子中好似土行孫一般快速潛來的手壓住,阿魄輕聲道:“要睡了,我可不想和你玩太大。”
“放開。”邱靈賦沉聲呵道。
阿魄把手放開,下一刻,意料之中的刺痛便在手臂上綻開。
阿魄輕呼一口氣,卻沒有發出疼痛的呻-吟,甚至手臂也沒有躲開,眼裏也沒有憤怒和痛苦。
還要湊近來,說話的氣息都呼在了邱靈賦臉上,輕松笑道:“又讓你得逞了。”
這湊過來的動作像是索吻一般讓邱靈賦不自在,便下意識往後縮了一縮,與阿魄拉開了距離。
阿魄盯着邱靈賦刺猬一般的依舊警惕的眼睛:“......說起來,我倒是好奇你前天晚上追到了哪?”
邱靈賦忽然想起了那夜與丁宮主的對話來,便有點心虛,垂下眼來,“追丢了......唔!”
一只手撫上了胸口,驚得邱靈賦擡起眼來,卻只看到阿魄的眼神透着幾根散亂的劉海發絲朝自己看來,明亮得耀眼:“說謊......你的心怎麽這麽壞。”
将阿魄的手拍開,邱靈賦又往後挪了挪:“你說你懂得雀樓怎麽進去......”
“要走嗎?”邱靈賦還沒說完,阿魄便打斷,湊過來,“親我一口,就帶你去。”
像是蓄謀已久的迫不及待。
阿魄的唇離得太近,甚至此時邱靈賦覺得彼此在交換呼吸。
可明明知道是心思壞意的侵襲,邱靈賦看着阿魄的眼睛,卻在下一刻呼吸之前向前湊了湊,貼上了溫熱的索求。
阿魄溫柔的動作一點一點地,似有若無,聰明地誘惑着引導着邱靈賦向自己靠近,慢慢将這貪婪而純潔的人攬入自己懷中,然後很快反客為主,入侵那茫然無措只知道胡亂啃食的口中。
“嗯......”呼吸的艱難晦澀,使得邱靈賦難以控制地生澀□□了一聲,這一聲倒是不至于驚醒邱小石,可聽在邱靈賦自己耳朵裏卻是如同驚雷一般。
猛地把阿魄推開,用袖子在濕潤的唇上擦了擦。
眼睛裏清醒地惱怒着,“可以走了麽?”
方才的吻不過一會兒,阿魄額前的碎發就已經微微浸濕,使得眼神更為明亮和銳利。
邱靈賦倒是把唇上淫-靡的水漬抹去了,可阿魄卻在自己唇上舔了舔,看得邱靈賦渾身不自在。
“走。”他喘了口氣,終于笑道。
月滿山谷,紅綢漫天。
雨花樓。
窗外,忽而飄入的紅綢時不時會遮蔽住沈骁如欣賞月色的視線。
外面是月涼如水的素裹大地,但沈骁如知道,這靜谧平和之下,可是蟄伏着許多眼睛,正監視着這邊的一舉一動。
“沈姑娘。”
轉過身來,是忙了一夜終于回到雨花樓的孫驚鴻。
“孫掌門。”沈骁如揖道。
“聽聞沈姑娘就要離開雨花樓,沈姑娘傷勢才好,不如多住幾日?這雨花樓之外花雨葉之內,也不是什麽風平浪靜安和的地方。”孫驚鴻一身雌雄莫辨的紅衣,一掀衣擺便坐在梨木雕花椅上,因疲憊而半倚着,一雙桃花眼看來,實在是妖氣橫生又盛氣淩人。
沈骁如垂着眉,感激道:“孫掌門如今要處理的事這樣多,骁如再打擾下去,恐怕不妥。”
“哪裏?”孫驚鴻揚眉,“沈姑娘病重這幾日,你們阿魄取藥回來後就一直守在邱靈賦身邊,那個叫肖十六的少俠也似乎總有事要辦。孫某怎麽能放着客人傷勢不管?”
這話意思明了,意在指出三人關系的奇怪之處。三人看似關系親密,卻哪有扔下同伴不聞不問的道理?
與其說不介意孫驚鴻問三人的關系,沈骁如更像是覺得三人的關系并沒有什麽可議論之處。
她溫和道:“我與阿魄和肖十六,都曾是白家人,後同師承恩師門下,關系與默契一向好,無論做什麽決定,自然是從獲益最大的方面考慮,定不會忽視彼此,也不會影響彼此的新人......我想,如今花雨葉內确實發生不少事,既然我們與孫掌門合作,自然是信賴孫掌門,把孫掌門視為自己人,才放心把骁如一人放在這的。”
“自己人?”孫驚鴻聽着似乎有些意外,卻又輕笑道,“我們不過是初次合作,江湖上可沒什麽運氣,哪裏都能遇到自己人。”
“孫掌門年紀輕輕,便得到含嫣銜璧許碧川等諸多豪傑擁戴......即使不是自己人,也是不會害人的。不過......”沈骁如笑道,“骁如一直以為孫掌門是女子,這倒是個意外。”
本來孫驚鴻聽着這些沒有恭維的善意稱贊,本是面色平和,心思惬意,可最後一句話出來,孫驚鴻卻慢慢直起了身子,嘴角不經意一沉,眉眼一低,流露的心情悉數斂起。
沈骁如心思敏銳:“怎麽了?孫掌門。”
這沈姑娘誠言直語,話裏無江湖中那些的拿捏揣摩的意味,讓人處之舒坦。可說爽朗,為人卻也不是心思魯莽之人。
察顏悅色,氣度沉靜,看來今後也是江湖不可多得的奇女子了。
孫驚鴻眉色一斂,“沒什麽,沈姑娘的意外,也是孫某意料之中。可有此事還望沈姑娘保密。”
“自然會保密。”沈骁如對原因沒有多問。
孫驚鴻卻盯着她道:“花雨葉是江湖女子、或是江湖外女子所依靠和信仰,是花雨葉兩輩前輩的努力開枝散葉,才交到孫某手中。”
“要不是因為娘早早不在,邱心素早早離開,而當時銜璧含嫣尚且年幼,沒有其他更合适更值得信賴的候選......這花雨葉絕不會到需要我和許諸葛兩位男子治理的地步。本不過是理所當然的暫且就位......”孫驚鴻停頓了下,笑起來眉眼驚豔,“可因為花雨葉本是女子驕傲,為男子所敬畏。傳出去了,恐怕有人要把花雨葉多年建樹都歸于我與許諸葛手中。這對花雨葉今後可不是好事。”
沈骁如聽了,眼睛微怔,可随後了然一笑,敬佩道:“孫掌門可真是為花雨葉考慮周詳。”
孫驚鴻順勢問道,“沈姑娘為人正直聰慧,武藝高強,是女中豪傑,何不考慮選個合适的門派好在江湖施展拳腳......比如,花雨葉?”
沈骁如自然明白孫驚鴻話裏的邀請之意。
得到一派掌門的肯定與相邀,這花雨葉對女子的包容之處,确實讓人心動。
心中自然有些欣喜,可不過一瞬,沈骁如便已經做好了決定:“孫掌門的好意,骁如心領了,但骁如暫時另有打算。”
看着沈骁如面帶淡笑卻眼神堅毅,知道此人強求不得,孫驚鴻便沒有再繼續要求邀請下去,只道:“雖然無法挽留,可花雨葉大門卻永遠為沈姑娘打開。要是有什麽難處,也盡管開口便是。”
如此誠意,出自沒有深交甚至不久前還對立之人口中,确實讓人心底感激。
沈骁如看着孫驚鴻,含笑道:“多謝孫掌門。”
“江湖本就是一場自私的博弈,你們三人彼此的信賴,實在讓人羨慕。”孫驚鴻看着她,又嘆道。
聽得出孫驚鴻的語氣,擡眉訝異道:“孫掌門與許諸葛還有那邱小少爺,再有含嫣銜璧姑娘,難道不是如此?”
邱靈賦......
孫驚鴻苦笑:“有的人,天生不知冷暖。”
沈骁如不過片刻便心領意會這孫驚鴻所指為誰,知道自己并無資格多作評論,只道:“我們三人也曾獨來獨獨走江湖許多年,也不過是因為阿魄的堅持,我們才漸漸明白這個江湖裏相依才能為命......想必未來,那人也會知孫掌門與許諸葛的苦心吧。”
“說起你們阿魄......我倒是覺得他像是要強迫邱靈賦與他相依為命。”孫驚鴻提起阿魄,臉色似乎不太好看。
“這......”沈骁如卻忽然笑了,“阿魄,會改變他吧。就像感染我與肖十六一般。我想阿魄對與他彼此信賴的欲求,比與我們倆的,恐怕要大得多。”
孫驚鴻奇怪地看着沈骁如一眼,卻什麽也沒問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