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花朝會(十四)
邱靈賦一愣,阿魄那笑怎麽看怎麽不痛快。
那葉徽和的陰狠天下聞名,這阿魄卻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這倒是符合阿魄那家夥随心所欲無所畏懼的性子,但這般把性命置之不理的模樣,讓邱靈賦心生摸不着來向的怨怒......
他倒是不知道,自己心裏那又酸又苦的怒意,與那怒意延伸而來的愧疚,竟然是沖着床上一無所知的沈骁如而去的。
他只是品着這難受的滋味,粗暴地把它發洩成一股怒火。
阿魄那雙黑似明夜的眼還看着他,他卻冷笑道:“你要死,我當然開心。”
邱靈賦的神情那樣認真,那字是從牙裏恨恨地咬出的。
阿魄的笑意漸漸淡去。
邱靈賦看着心裏痛快,痛快自己的話能夠像針一樣,讓阿魄漂亮的眼睛裏能夠産生這樣好似被刺痛的模樣。
他又不罷休接着道:“你最好被葉徽和千刀萬剮。反正你像乞丐一般活了這樣久,天下好友沒幾個,也早該想到死了也不會有人幫你收屍......啊!”
手上一陣刺痛,阿魄把他的手抓起扯到自己胸前,讓邱靈賦忍不住驚怒地看向他。
阿魄再怎麽樣豁達灑脫,也受不了邱靈賦對他這般狠毒的詛咒。
因為這是從邱靈賦嘴裏說出來的。
蘊含深沉怒氣的嚴厲責備才到嘴邊,阿魄卻看到邱靈賦眼神中的一抹傷心與難以名狀的愧疚,讓他霎時間心疼萬分。
“......你不過是想說你不想讓我去罷了,沒必要說出這些自己說着都難受的話。”阿魄冷聲道。
邱靈賦還沒理解清楚他話裏的意思,便看到阿魄神色又松動了,漸漸地,一抹熟悉的笑又在眼前漾開,讓他怔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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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魄方才拽他的手拽得有些發紅,看了心疼,便把邱靈賦的手放在唇邊摩挲着,笑道:“說說,你為什麽不願意我去?怕我出事,還是怨我不顧性命之憂......卻不是因為你。”
方才邱靈賦對阿魄又是陰毒咒罵又是怒火相向,不知怎麽,阿魄甚至沒有生氣,還對邱靈賦這般溫柔,還壞笑得好像什麽得了逞一般。
“你要去就去,死了便死了。”分明是以彰顯自己怒火仍存的狠話,可說出來卻毫無底氣,反倒可笑得像哀怨。
硬是要把手腕抽回,卻被阿魄溫柔地拽着,阿魄玩味一笑,又在那手腕上舔-了一下,非要看着邱靈賦眼裏羞怒的火焰更盛,這才放開邱靈賦。
可邱靈賦這手才逃脫桎梏抽回來,整個人又被阿魄一把抱住,阿魄在他耳邊道:“我師姐從小待我如親弟,又無辜為你我之事中了毒,我救她這是在再正常不過的人之常情......而我也保證會馬上回來,你看可滿意了麽?”
忽然阿魄将邱靈賦推開,又退了幾步,但還是來不及了。
這邱靈賦的手已經握成拳頭往自己臉上打來。
手背一抹,嘴角破了。
......果然不能逼得太緊。
阿魄嘴邊還挂着一絲血,可那笑卻依舊張揚着,刺得邱靈賦心悸又驚慌。
邱靈賦忍住,只又扯道:“白家不也和她有關,這哪是你我的事?”
“我師姐可不像你我。”阿魄道,“我與她被師父放在江湖浪跡,她得到佛門弟子救助和點化,早就放下那般仇恨。現在每天只想着照顧那幫紫域的臭小子,再做點行俠仗義的事。”
“你們師父......”
“蘇無相當我們師父,可不像你與你娘那般,他把我們放在江湖浪跡,卻又時不時在我們需要的時候出現,好指點我們。”阿魄說着,又促狹道,“你對我的事很好奇?”
邱靈賦臉轉過身,挑高了聲音:“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阿魄湊到他耳邊,“什麽己啊彼的......你還想對付我?”
這話的語氣像是對着傻瓜說的,而那噴到耳邊的氣息還潮濕溫熱着,讓邱靈賦又陰晴不定地生出怒意,從腰間拔了劍便往後刺去。
豈料阿魄早有自知之明,後退幾步,唇邊還挂着那笑容,一眨眼之間便矯健的鷹一般從窗戶一躍而出。
邱靈賦懶得追他,在窗前停下腳步,但随即一怔,又往窗外看去,外邊天空湛藍,空曠安靜,已經沒有人影。
想來阿魄已經去尋那葉徽和去了。
邱靈賦心裏有氣,手上軟劍一揮,那雕花的木窗上,硬是破了一道口子來。
今天上午花朝會不過是幾大門派來杯淡茶,在那片古榕下暢談些武林大事。
這花茶小坐本是套話邱靈賦的大好機會,可這丁宮主等了半天卻不見人來,聲東擊西地問着孫驚鴻,孫驚鴻敷衍着答了過去。
這丁宮主還真是毫不掩飾,半點頭腦也沒有,他那合作的夥伴倒是比他聰明的多了,把這麽個笨家夥丢出來投石問路,自己卻安然無恙躲在後邊。
昨夜裏那人武功不淺,想來不是什麽小蝦小魚,那人就在這些大名鼎鼎的江湖豪俠之間。
孫驚鴻不動聲色看了一圈,這遮掩面目的輕紗給了他肆意觀察的屏障。
阿魄說那人與他交手,傷的不輕,可看了一圈,也沒見誰的臉色更好,誰的臉色更差。
看來那人心思細膩,也不是那麽好露出馬腳的。
“孫掌門,昨日那邱靈賦與你深夜會談,不知結果如何?”陳巍問道,不懷好意。
“陳盟主你倒是關心。”“孫傾紅”道。
“哼,我是見那邱小少爺性子蠻橫,怕你孫掌門應付不住,吃了虧。”
誰不知道這陳巍就是來看花雨葉好戲的?孫驚鴻當然知道他沒那麽好心。
“孫掌門,在下聽聞昨夜雨花樓似乎隐約有刀劍之聲,不知可起了什麽争執?”那段驚蟄忽然問道。
其他人聽了皆是停下看向孫驚鴻,這邱靈賦與孫掌門會談的雨花樓傳來刀劍之聲,可真讓人探究。
“這......”
“這個問題,孫掌門怕大家非議,不好說。”許碧川及時趕來,不緊不慢道,“但昨夜在下等候邱小少爺的時候,也在雨花樓,這個在下倒是可以和諸位解釋。”
“那是因為有人意圖偷聽雨花樓內孫掌門與邱小公子的談話,可被孫掌門與阿魄少俠所察覺,這才起了争執。”
“是誰?”九思道長問道。
“不知,但那人武功不俗,卻被阿魄少俠重傷。”許碧川幾乎是如實而訴,“并且那人将與阿魄少俠一同來的沈姑娘使了毒,沈姑娘現在昏迷不醒。”
他又道:“并且此毒不俗,是寒冰塵。”
一聽那寒冰塵三字,衆人皆是嘩然,這至狠至陰之毒,居然被人這樣明目張膽地在花雨葉掌門面前使了,還害了人。
許碧川看那丁宮主也一副不經推敲的驚訝之色,想必這施毒之人他是知道的。
渡德大師念了一句佛號,又道:“那沈姑娘現在怎樣?”
衆人皆在擔憂懷疑之時,惟有渡德大師宅心仁厚,能想到沈骁如的安危。
許碧川解釋了一番,告訴大家阿魄去尋解藥了,又囑咐到那施毒之人就在大家之中,請諸位小心。
這花茶小坐在非議中結束後,許碧川悄悄給丁宮主一個眼神,丁宮主便知曉。
兩人随着人群走在一邊,看周圍人都沒注意到兩人,許碧川還未開口,丁宮主便低聲急道:“許諸葛,那邱靈賦是邱心素之子,你可是早就知道的?”
許碧川搖頭苦笑:“許某也是昨日才知道的,他尋許某,與丁宮主你的目的是一樣的。”
“他也是來核飯酒老兒之實的?”丁宮主懷疑道。
“是。”許碧川面不改色,“許某先前也存疑,可現在倒是他自己承認了。”
丁宮主将信将疑。
“丁宮主您不相信,可許某也倒要問問丁宮主了。”許碧川肅色道,“你早知道這邱靈賦是邱心素之子,為何又要找在下托付邱心素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