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花朝會(十一)
孫驚鴻笑道:“這裏武林大家諸多,要是都盯着那臺子,他是還沒到那臺子就得被擒下的,只好出了馊主意,把這些人注意引開。”
“那個阿魄呢?”銜璧有疑。
這時,阿魄已經追至邱靈賦身後,沌光的匕首往邱靈賦半披的長發斬去,明明并不銳利的匕首卻把發絲尾端生生斬去一縷,從阿魄眼前飄散去。
前邊的邱靈賦像是被擾得心煩,終于忍無可忍,一咬牙,從腰間抽出一把銳光朔朔的軟劍,便往身後人刺去。
軟劍一閃,好似一股蒼勁有力的銀流,直往阿魄的腦門飛去,殺意洶洶。
阿魄身子一偏,堪堪躲過,接着匕首在手中轉了一個圈,往前一劃,動作利落飛快,邱靈賦甚至還沒反應過來,那胸前看似不菲的衣服便被劃出一道長口子。
這動作掌握得精确細微,那衣服也僅僅只是最外一層被劃破,裏面的衣服卻分毫未損,更沒有傷到邱靈賦半點。
臺下的邱小石看得心驚,禁不住放了嗓子大喊道:“小少爺小心!”
這時周圍的人甚至那些掌門與大俠才注意到,那使着軟劍,劍法飄逸詭變的,就是那位不知身份的清秀少爺邱靈賦。
臺上兩人打起來不留情面,不過一兩招之間,沌光的匕首和銳利長劍激起的锵锵聲與那劍花一起,驟然激烈起來,看得臺下是眼花缭亂。
這花雨葉本是江湖難得的和平盛事,即是對這刀劍之聲固然敏感,那些在座的掌門與大俠互相對視一眼,似要出手阻止。
可又見臺上兩人只是彼此交涉,未有幹擾傷害他人之意,心下奇怪,怕引起更大誤會,便沒有輕易出手。
只得又望了那花雨葉孫掌門一眼,卻正巧看到“孫傾紅”一下令,左右護法含嫣銜璧一同飛出,阻止那正在對峙的兩人。
這一切意外來的突然,“孫傾紅”起了身子歉意道:“諸位掌門稍安勿躁,今夜酒會遇到此事,掃了各位的興致,是孫某沒能沒有安排好。”
“孫傾紅”的聲音捏得不陰不陽,可旁人聽起來卻并不覺得陽氣過重,反而覺得女子英氣。
紫霄掌門九思道長撫着胡須道:“江湖聚事本就難平紛亂,孫掌門不必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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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一葦道:“哼,那邱靈賦說起話來本就颠三倒四,言語不正經,做起事來喜歡鬧騰不規矩,這倒是意料之中。”
這邊“孫傾紅”聽了翁一葦一言,明知故問:“翁寨主與邱小公子認識不成?”
翁一葦瞥了一眼那臺上,嫌道:“不過在紫域見過罷了,是許諸葛的朋友,聽說在花田住的還是湘水樓,丁宮主應該更為熟悉吧。”
丁宮主臉上是商人一般半真不假的笑,他道:“不不不,我也不是太熟悉。這人跟着許諸葛來的,我看孫掌門可問一問許諸葛。”
那邊四人在臺上打成一團,刀光劍影密集,武學精藝絕妙。
含嫣銜璧劍法純熟,身姿輕巧;邱靈賦劍法變化莫測,結合步伐飄逸,招招狠戾詭巧。
可衆人目光卻漸漸到了那衣着暗淡的阿魄身上,那人手裏一把普普通通匕首,動作利落幹淨,好似一只山崖險峰之間穿梭自如的雄鷹,輕松游刃三人之間。
一邊對邱靈賦密不透風的攻勢防備,一邊又阻撓着含嫣銜璧兩人對邱靈賦的攻擊,讓人覺得心下奇怪。
身姿如風,從容不迫,一招一式精妙絕倫,輕而易舉游于劍花之間,且絲毫未損。
臺下許多英雄豪傑看了,甚至有些心生羨慕,又自愧不如。
大多人在江湖上闖蕩十年五載,歷練出的本事也未必能及這一素一灰兩方陌生身影一招半式。
在場的不由得心生疑慮:這兩人是誰?
這方打鬥很快停下,那邱靈賦卻是首先讓步回避的,他毫無道理地嚷道:“幹什麽?你們應該打他才是。”
含嫣銜璧随即停下了長劍來,含嫣剛要說話,銜璧拉扯了一下,轉頭對孫驚鴻方向,恭敬請示道:“掌門。”
“小少爺!”邱小石踉踉跄跄,也不顧衆人的目光,粗笨地爬上那半人高的臺子,去檢查邱靈賦身上有沒有受傷。
此時許碧川已經走近這臺子與“孫傾紅”之間,淡淡一眼在在座門派掌門臉上一一看過,又轉向“孫傾紅”,卻是歉疚道:“孫掌門,實在抱歉,我這朋友不懂規矩,我未來得及勸阻,還望見諒。”
“孫傾紅”只道:“個人責個人擔,我孫傾紅可不是不懂事理的,這邱小少爺不過是許諸葛路上結識的朋友,也不能讓許諸葛平白擔着。許諸葛還請入座,讓我問一問這邱小少爺。”
許碧川似乎還想說什麽,就被一位花雨葉弟子請到了旁邊去。
兩句話幫許碧川與邱靈賦撇清那點關系,以免許諸葛之名沾惹太多是非,“孫傾紅”又道:“我花雨葉自從在武林承辦這花朝會以來,承蒙武林衆人關照,一直未發生過什麽意外,也從未有人能夠利用花朝會做過什麽事。孫某相信邱小少爺忽然到了這臺上,許是有什麽誤會吧。”
這話說得好像是為邱靈賦開脫,卻又像是在樹立花雨葉威嚴,在座的沒有産生任何疑心。
那邊邱靈賦聽了卻道:“喂,孫姑娘可別這麽嚴肅,我不過是要上來玩玩,誰知道這家夥卻硬是要阻撓我。”
說着一雙眼狠瞪阿魄,以示阿魄劃破他衣服的不滿,又道:“這花朝會不是武林盛事麽,同身為江湖人,怎麽也不讓我展示一個?光讓這些大門派出風頭,我們這些小門派就沒本事不友好了麽?”
花朝會,名門正派,豪門墨客,丢了刀劍與偏見,奉上武學技藝下的琴笛歌舞以彼此示好,縱情歡樂。
陳巍雖樂于看花雨葉笑話,聽了邱靈賦的話卻冷笑道:“你是什麽門派?旁門左道可不歡迎!可別自己一個人就聲稱是一個門派,來這撒野了。”
武林盛事之所以限于正派人士,也不過是因為旁門左道和邪道根本不屑于武林中的和平和友好,因此邀請也不會來。
比如鬼影盟,比如百骨窟。
但是再小的正道門派,這花雨葉也是會邀請的,掌門之間彼此也都見過面熟,而這邱靈賦憑空而來,帶着一個小跟從,那小跟從老還怕他傷着,哪有一點江湖之氣。
分明一身子俗劣的公子氣,哪來的什麽門派?
這邊幕籬帽之下,孫驚鴻面色凝重,這邱靈賦是要......
還未等他勸阻,那邊邱靈賦卻已無辜道:“我素心派不請自來,大家是不是很有意見?”
如同一點火星投進了油碗,在場炸開了鍋,那些掌門大俠也是愕然着面面相觑。
最震驚的莫過于那湘水宮丁宮主,瞠目結舌,一張嘴能裝下一個雞蛋來。
這表情把一旁細細觀察的許碧川看得心裏疑惑,這丁宮主難道沒有懷疑這邱靈賦嗎?
那一夜天色昏暗,兩人的容貌對方都沒看清,可邱靈賦說的那裘嬸卻極有可能看到邱靈賦真容,她沒有彙報丁宮主嗎?
以及邱靈賦在湘水宮附近遇上的一批刺客,雖未必是湘水宮之人,卻也理應與丁宮主有聯系......可丁宮主這反應,卻不像是懷疑過邱靈賦的。
......而這丁宮主臉上的震驚也不像是裝出來的。
臺上的邱靈賦一雙眼看向臺下,享受着這被自己戲耍的衆人反應,背後脊骨卻被人刮搔了一下,邱靈賦敏-感回過頭來,對上阿魄好整以暇的神情。
阿魄嗤笑一聲,吊着聲音讓下邊所有人都能聽到:“無論是什麽門派的,這花朝會有花朝會的規矩。都叫你別撒野了。”
這說的有一絲寵溺的意味,也意在告訴大家兩者不是仇敵,只是朋友,而剛才那一出,不過是那邱靈賦熱衷于鬧騰,朋友前來相勸罷了。
阿魄又對孫驚鴻道,“孫掌門,這小子沒規矩,愛惹事出風頭,非要上來摸摸那琴客的琴大展身手一場,我身為其友未能阻止,你可別見怪。”
孫驚鴻沉默片刻,未理會那阿魄,只對邱靈賦道:“原來是素心派的人......我們花雨葉與素心派多年不曾往來,邱小公子初次來此,便破壞了武林一場盛宴,這是何意?”
孫驚鴻不知邱靈賦想要幹什麽,便順着他當初“飯酒老兒”的路子走着。
天下人都是知道花雨葉與素心派有隙,而飯酒老兒又傳邱心素現在花雨葉,這孫驚鴻把話頭挑開,在場的無一不豎起耳朵。
“孫姑娘,你可別見怪,花朝會本就是武林和平大事,我素心派也算是個武林正道,來這會會有何不可?江湖人本就豁達豪氣,大家不都是玩嗎?為什麽光我不能玩。”邱靈賦道,那語氣着重放在了“姑娘”兩字上,又佯裝孩子般地埋怨,聽得許碧川是搖頭苦笑。
衆人也在思考,這說話這般不着的小子,究竟是素心派什麽人?
“孫姑娘莫非是對我素心派有什麽不滿?”邱靈賦活嘴活眼,語氣促狹,好似在調戲什麽姑娘小姐,“我聽說我娘就在花雨葉,我都沒說話呢,你怎麽反而先對我素心派不滿來了。”
又是嘩然。
大家對邱靈賦那輕薄語氣的反應,比起“我娘”二字,根本不算的什麽。
在場的都能猜測,方才周邊那一系列混亂,不過是這小公子的玩鬧手段罷了,要不怎麽恰好宴席大亂,這小公子就能登上這歌舞臺中間。
但這搗蛋無禮的小公子,當真是當年飄飄如仙的邱心素女俠之子麽?
但仔細一看,那眉眼間雖滿是悲喜盡露的俗氣,但那形狀卻與邱心素極像,鼻子也是精巧如雕琢的玉。
可嘴薄薄兩片,笑起來那般頑皮不懷好意,卻不是太像。
那發色眼眸偏淺,也不似邱心素如墨的黑發。
九思道長德高望重,卻嘆道:“果然,方才那套素心劍法,精妙無雙,貧道已經許久未見了。”
在座的聽了此言,便才肯定,這邱靈賦,即使不是邱心素之子,也定是邱心素什麽心腹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