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花朝會(二)
邱靈賦不動聲色把手抽回,又離這人遠了一些。
沈骁如卻仍舊回味着方才花雨葉弟子的答案:“女子本多情,早前的女派害怕優秀弟子流失或是被利用,會禁止弟子與男子過多接觸。竭盡全力讓弟子遠離紅塵之事。害怕會有身為領袖的女子被利用,将門派辛苦建立的雄厚根基毀于一旦。”
又贊嘆道:“沒想到花雨葉這方面如此開放,如此大膽。”
“女子多情可不是壞事,雨兒當年退位給孫巧娘,也是與所愛之人逍遙快活去了。這還傳為一段美談不是嗎?”含嫣道,“雨兒初創花雨葉,也是希望天下苦難之人能夠獲得幸福快樂。過多規矩怕是有違她願。”
“這般言談如此豁達通理,敢問這花雨葉的規矩是誰人定下的?”阿魄問。
“誰定下的來着?”含嫣做事稀裏糊塗的,竟然連自己花雨葉的事都不知,還得問身邊其他人。
“如意婆婆啊,這出謀劃策的,當然是在雨兒左右的第一位花雨葉師爺了!”阿鵲道。
叽叽喳喳吵吵鬧鬧,這到了安排的住處,話還沒說完呢,但也只得戀戀不舍分手,這些弟子自有住處,這些天也累得不少,還得歇息。
含嫣剛安排了房間,在這屋外交代放置好東西便會有飯菜送上,這遠處天邊便飛來了一人。
水藍色輕衫像是雲一般繞在身周,遠遠看來不過一片冷色。
輕功紮實,步履矯健,穩穩落地有如輕盈的鳥兒。
這水藍的衣衫襯得膚如凝脂,又襯得臉上一片沉靜之色更為冷淡。
來人面容還算姣好,但在一片百花齊放的花雨葉弟子之中卻顯得相貌平平,仔細看來原來是這眉眼稍挑,可唇邊卻總堅毅地沉默着,整個臉少了這個年紀女子的活潑。
長着這樣的眉眼,要是嬌笑起來那一定是極美極豔的,可這卻與此人的本性天差地遠了。
“銜璧!”邱靈賦朝那人喊了聲,“你最近武功是不是又長進了?你可別長進太快,要不然含嫣更有借口都把活兒推給你來做了。”
含嫣罵道:“邱靈賦你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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銜璧神色一片輕松,她卻沒有理會這等打趣,只公事公辦道:“邱靈賦,掌門邀你去用晚膳。”
邱靈賦看了阿魄等三人一眼,又問銜璧:“就我與邱小石吧?”
銜璧看着他的眼睛:“那是自然。”
這花雨葉的地盤還真是寬廣,這一片住了來花朝會的賓客,來者都有一百來人,雖兩人一間,住的滿滿當當,卻算是房間充足了。
據說這一片小樓是專為花朝會修繕的,弟子的住處錯落在花雨葉各處,而那掌門所居的雨花樓又建于整個花雨葉中央。
邱靈賦邱小石從這走去還需穿個小樹林,費個幾盞茶的時間。
這雨花樓雖說是樓,卻氣派大方,平滑石頭砌了一個寬敞明亮的平臺,供花雨葉舉辦盛事。
四周又是透明如霧的幾丈高的輕紗層層垂下,在風中飄渺怡人,平日裏可防些蚊蟲,可這會兒又有弟子要把這些紗拆下。
“把這拆了是幹什麽呀?”邱小石好奇。
含嫣道:“你們沒來過花朝會,自然不知。這花朝會是天下人來賞花的,這花我們看膩了,自然看不看無所謂。可他們來着就是看花,這紗卻是把他們的欣賞春光的視線給遮住了,自然要拆下。”
“那他們不怕蚊蟲麽”
“到時候啊給些花雨葉特質的膏藥塗塗就好了,蚊蟲保管不咬人!本來我覺得點熏香比較好,銜璧又覺得這熏香會把蚊蟲熏死了。”含嫣道,還看了銜璧一眼,
銜璧淡淡道:“這春天裏蜜蜂蝴蝶都死了,明年這時候花就沒了。”
這從下面看這雨花樓還真是氣派,一座樓比那些居住小樓五六座還要大,總共三層,每層比普通樓閣兩層還要高。
千萬縷紅綢垂下,風裏飄搖,即使遇上冷清的季節,都仍顯熱鬧。
妖嬈的紅把整座樓裝點得滿室的紅塵江湖氣,每年花朝會一過,江湖上便有看不慣花雨葉的人嘲諷這雨花樓好似煙花之地,但這樓臺的主人卻不在乎,花雨葉弟子也不在乎。
因為配得上這樓大氣好看的,也只有這燦爛濃烈的紅了。
雨花樓門戶大開,一入此樓,便被這氣派與文雅交相輝映所震懾。
頂上花雕栩栩如生,地下雲紋浮動翩跹。字畫風雅間,又有珠玉點綴,奢華而不俗。四周有座,皆是款式大氣,細節精致。
第一層迎客,第二層會客,第三層才是掌門所居。
還未到三樓,便聽聞有人道:“來了。”
聲音清雅,是許碧川無疑。
邱靈賦方上了樓,果然看到一桌子珍馐美酒,而許碧川坐在一旁,正往這裏看來。
桌後還有一人,身着豔色紅衣,膚白如雪,黑發如瀑,容姿驚人。眼瞳好似深夜星空中的一點,一颦一顧,一片自然而然的淨惑之色。
唇如花瓣飽和多情,鼻梁的線條與上挑的眉卻給整張臉平添不少英氣,整個人陰陽莫辨,好似精靈殘留世間的妖惑。
邱小石即使曾多次見過這孫傾紅真面目,卻還是多看了幾眼。可如此美人在前,邱靈賦竟然只看到了這滿桌子菜肴。
大搖大擺走到桌前,“好香好香!這都是什麽好吃的。”
那美人似乎心情不太好,輕咳兩聲:“邱靈賦。”
這聲音低沉磁性,卻是毫無女氣,要是在場的有外人,仔細一看,便會發現此人喉間略有起伏,更會驚嘆,這花雨葉掌門,竟是男兒身!
“小紅。”邱靈賦道,語氣裏滿是揶揄。
孫傾紅挑高了聲音:“再叫小紅,這些菜你就別吃了。”
肚子餓了的邱靈賦就是好對付:“好了好了,孫驚鴻孫驚鴻,怕死你了。你還真不怕我在外人面前叫了錯了嘴。”
說着便毫不客氣動起了筷,夾起一塊五花肉就往嘴裏送。
邱小石含嫣銜璧這才落了座,孫驚鴻伸出筷子就把邱靈賦又要夾菜的筷子打了,看到邱靈賦不滿的眼神,便拖沓着聲音,笑得惑人:“吃什麽?這麽着急,不如說說那叫花子怎麽回事?我對你的悲慘遭遇很感興趣。”
“吃着飯能不提他麽?”八成是許碧川告的密,這孫驚鴻肯定暗地裏把自己給笑死了。
許碧川接收到邱靈賦陰沉沉一眼,只能無奈笑笑。這好人可真難當,要想花雨葉真能幫上邱靈賦,這事不與孫驚鴻說一說可怎麽行?
孫驚鴻咂咂嘆道:“沒想到堂堂的邱靈賦也有被惡心到的一天,我可真是好奇。”
含嫣卻仰着敞亮的額頭,好奇道:“我看那阿魄挺正常的,人模人樣,這也能把邱靈賦惡心到麽?”
“孫掌門,這你就不知道了。這阿魄心思實在是壞,老是黏着邱小少爺。”終于見到了可信賴的熟人,邱小石便吐露道,“做事懶散,還不懷好意老對邱小少爺笑,說話總湊小少爺耳邊,行為舉止輕佻得很,人怪怪的,總之不是什麽好東西。”
許碧川把眉毛挑了挑,一看孫驚鴻,孫驚鴻滿臉迷人的笑容卻無絲毫變化,眼睛溜溜地也與許碧川對視一眼,又對邱靈賦道:“看來你為了找素姨還真是忍辱負重啊。”
邱靈賦又夾了一筷子菜:“別說這個,說說怎麽對付他吧,還有我娘,你們都找到什麽線索,快通通交代一下。”
“對了,在花田阿魄交代了一些東西,我不知是真是假。”邱靈賦又道,說着自己先把許碧川走後在花田發生的事一五一十交代了。
當然阿魄對自己做的那些事,特別是滿樓人大醉的那個晚上的事,這些倒是不談。
食不言寝不語,可這一幫子人卻毫無規矩,這邱靈賦說這話吃口菜,其他人也是吃着飯菜時不時問幾句,彼此之間都沒有太多講究。
聽完邱靈賦的說法,許碧川便道:“他主動與你交代的?”
“嗯,主動的就怕有鬼。”邱靈賦道,“許諸葛,你分得清嗎?”
這聲許諸葛分明是挑釁。
許碧川卻點頭道:“我看八成不假。你還記得你與我說阿魄那用來偷聽的石子嗎那石子我們花雨葉也有。”
含嫣聽那石子之時就覺得神奇,問道:“哪兒?我怎麽沒見?”
銜璧道:“莫非是那無聲岩?”
許碧川點點頭。
無聲岩可是花雨葉一大奇石。
岩石兩人高,站在岩石邊說話,聲音似乎被吸聲了一般,周圍人是聽不清楚,但站在岩石另一邊的,倒是會聽得清清楚楚。
即使那邊人悄聲說話,也是字字都聽得明白。
“這能證明什麽?證明白家與花雨葉真有共同之處麽?”邱靈賦覺得這實在牽強。
許碧川只道:“證明他所說的有可能是真實的。”
含嫣神色忽然小心翼翼起來,低聲道:“你們說,他現在會不會就在用這石子聽我們說話?”
含嫣作為花雨葉左護法,總要執行些秘密的任務,自然在防止跟蹤方面要多下功夫,可這竟然被那阿魄從花雨葉追蹤到了淮安,不由得對武功不俗的此人提防起來,此時忽然緊張冒出這麽一句話也不能算是多想。
她這話才出口,其餘幾人都安靜了下來,紛紛豎起耳朵聽着。
孫驚鴻耳朵一動,忽然紅袖一翻,手中筷子往窗戶飛去,窗外一聲輕微的響動,這聲響終于被其餘幾人聽到。
孫驚鴻手中忽然出現了一縷幾乎看不見的銳利絲線,如一根長針似得朝那窗外便射去,随即起身便投出窗外。
邱靈賦、許碧川、含嫣、銜璧幾人随即出去,可出去了便只看到孫驚鴻一身紅衣在夜空下翩飛,他四處尋人,而周圍卻不見其他人的蹤影。
“啊!”屋內邱小石忽然大喊一聲。
“小石?”邱靈賦離那窗戶最近,運足了氣立馬回了雨花樓。
到了屋裏,只見那阿魄正在方才邱靈賦的位置悠哉悠哉吃着菜,邱小石在一旁一臉尴尬着。
“你......你來幹什麽?”邱靈賦又驚又怒。
“怕你遇到什麽事才來的,這聽了一會兒,才想起你和花雨葉這掌門關系非同一般,能有什麽事?”阿魄就着邱靈賦用過的酒杯喝了口滋味更甚的美酒,滿足笑道,“便聽到你還想着對付我,真夠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