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反擊(七)
阿魄在一旁聽了,不禁皺眉,這般言論他聽着也是十分不舒服。
這江湖人衆多,不是人人都能登峰造極名揚天下的,總有些資質平平怎麽苦練也是局限于三腳貓的功夫。
這花雨葉也不例外,花雨葉有邱心素、孫傾紅、孫巧娘、含嫣這一般資質覺悟可登峰造極的女子,也有一些女子,功夫平平,一輩子得不到一點江湖名氣,江湖或百姓中都難以得到尊重。
這女子要得到尊重,可是要比男子多花上十二分努力的。可能終其一生,也只能得到自己一人的尊重罷了。
“喲,這位小哥,您這是确定人家姑娘就只會一點功夫了?要是人家武功出神入化,你也不怕掉腦袋。”邱靈賦開始冷嘲熱諷。
“你......”那小二聽這小胡子說書的話裏明着是咒他死,不由得有些怒了。
那掌櫃看他說得太多,低聲喝道:“別胡說八道了,成天腦袋裏想些什麽,快去送茶!”
“慢着。”邱靈賦道:“既然這位小哥不願送,又和我一論,鬧了脾氣,還是別送了,省的待會把氣撒在無辜人身上。掌櫃的,這趟茶水,我願意效勞。”
這話說得好是老道,阿魄想着說這話的人靈魂裏可是個頑皮鬧騰的人兒,不僅覺得好笑。
邱靈賦也沒管那掌櫃的答應,端起小二手上的茶便往那邊去了。
路過阿魄時,阿魄為他的任性妄為,對他無奈笑笑。邱靈賦不領情,犯了個白眼。
這茶送到三位姑娘面前,這仨姑娘都擡着漂亮的眼好奇地瞅着他,其中一位朝他感激一笑:“謝謝。”
看來這三姑娘還是聽到了那混蛋的話,這可真坐得住,要是自己,早就掀桌把那混蛋舌頭砍了。邱靈賦心想。
掌櫃的終于騰出了位置,邱靈賦整了整衣裝,清清嗓子,像模像樣地就要開始說話了。
木板啪的一聲,這喝茶的人注意都往這邊看來。
阿魄一手端着茶,放在唇邊,也往那邊那修長的身影看去,這人倒是不怯場,看來也是經驗老道,孰能生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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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在場的諸位有沒有從紫域來的?這紫域最近發生了一起大事,把那紫域鬧得是天翻地覆,雞犬不寧的。不信你看,那些要來花朝會的門派,都被得擱住了腳步,這花雨葉包下的客棧,都還空上幾間呢。”
那小胡子随着字兒一個個蹦出,一翹一翹的甚是可愛。
這普通說書的也分為兩種,一種幽默風趣,東拉西扯,愛來點打油詩趣味一下,老百姓們愛聽這個;再有的就是嚴肅涵養,文绉绉的,博古通今,文人墨客甚是喜愛。
這邱靈賦成天就愛瞎鬧騰,什麽風雅的話是說不出,自然是做不到後一種,一開口便是圓滑的味道。
這人雖頑皮,卻本不是這般浮誇聲勢,這般演起來卻是活靈活現。
邱靈賦這般市井說書的姿态,阿魄可少見,他忍不住插了嘴,要把那人的目光引來自己這邊,便捧場道:“什麽事?我聽說了,這可都是飯酒老兒引起的,那老頭聽上去倒是有些能力。”
邱靈賦果然看了過來,琥珀色的眼一看是阿魄,又滴溜溜地回去了:“方才那位少俠說得不錯,這與飯酒老兒倒是有關系,說起飯酒老兒我倒是知道點秘辛。”
神神秘秘的。
旁邊有人有了興趣,嚷着叫着,催促着邱靈賦快說。
邱靈賦手往胡子一捏,便是一副說書小先生的模樣,他思索半天,開口便胡編濫造了一個打油詩:“蜜棗豆糕糖炒栗,烤鴨豆花和燒雞,都給飯酒老兒去,說你一個小秘密。”
阿魄聽了忍不住嗤笑,放到嘴邊的茶水就這麽撒了一桌,這英氣灑脫的少俠忍俊不禁的模樣,引得周圍人不由得側目,因為大多數人都還不知道這牛頭不對馬嘴的打油詩是個什麽意思。
那花雨葉一位姑娘猜道:“把吃的給飯酒老兒,這飯酒老兒就說真話,是這個意思嗎?”
邱靈賦厚着臉皮道:“這位姑娘不僅花容月貌,還聰明伶俐,猜對了!”
又厚着臉皮道,“那飯酒老兒,你給吃的也行,給點什麽稀奇寶貝也行,這飯酒老兒得了好處自然會說真話。您可別以為我開玩笑,我前幾日就遇到飯酒老兒了,這人你們不知見沒見過,鶴發白須,頭紮小辮,随身一酒壺子想喝酒就喝上幾口。頭上小辮有三根,這不湊近了還數不清,下次誰見着了問那飯酒老兒就湊近了看看,就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的了。”
又有人嚷嚷:“哎,他和你說要給吃的寶貴的,他才會願意說真話嗎?”
“是啊,這飯酒老兒倒是爽快,和我說清楚了,我便把身上的珠寶玉佩拿出來,向他讨教有什麽武林秘辛——你們看我現在這麽窮,還得來這兒一人一個銅板地問掌櫃的收價錢,就知道這被他洗劫一空是真的了!”
衆人大笑,這随是這說書人的笑話趣味,可稀裏糊塗中竟然也有點傾向于相信此言不假。
“你問了什麽?”這問話的竟然是那忙裏偷閑,豎起耳朵也被吸引而來的掌櫃。
“這可是大秘密,我用它來換幾個銅板這買賣做的太虧”邱靈賦想了一會,又擺手一副豁出去的樣子,“罷了,就當做買個新鮮......”
可他又故作神秘,“但這消息實在太......我又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
“快講快講!”
被吊足了胃口,四周喝聲不斷,外邊閑來無事的路人見這裏熱鬧,也有不少湊近來看看的。
“那飯酒老兒拿了我的玉佩和珠寶,胡子一翹,手舞足蹈,歡喜的不得了,嗖地又湊到我跟前,悄聲問我想不想知道湘水宮的秘密......我立馬搖頭擺手,湘水宮?湘水宮算什麽江湖門派!”
衆人一聽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倒不是因為故事到了驚險刺激的地方,只是為這說書人的膽大妄為!
這湘水宮雖不是什麽威嚴霸道的大門派,可這財力雄厚,實力也不能小觑。
——可這說書的小胡子,竟然說這湘水宮算什麽門派?
那掌櫃的滿頭冷汗先流了下來,可邱靈賦又說了:“哦!不,我這可不是貶低他湘水宮的意思——我是想說那丁宮主一向秉持中立,淡薄權弊,潔身自好,不涉江湖紛争,這湘水宮的秘密有什麽好聽了?聽他每年錢財收入和赤字嗎?”
邱靈賦又對那方才緊張全都放在臉上掌櫃的道:“這些東西我看是掌櫃的會比較感興趣,我能有什麽興趣呢?”
那掌櫃用袖子擦了擦額頭,幹笑。
花雨葉幾個姑娘明察秋毫,都被那掌櫃膽怯的模樣逗笑了。
阿魄撐着個腦袋,坐着倒是十分惬意,一雙眼是從來沒有離開過邱靈賦身上,手上的茶杯被自己拿在手裏玩了好一會兒。
他一聽到湘水宮三個字,就知道邱靈賦肯定要好好玩一把的,心情倒是平淡,只是看那邱靈賦玩的開心的模樣,被他的快樂所感染,眼神也不由得柔和起來。
“......可那飯酒老兒再三保證,這消息我一定喜歡,我便還是聽了,可你們猜他說什麽?”待衆人都屏住呼吸豎起耳朵,邱靈賦終于道:“他說這湘水宮,就要完蛋了!”
這句話可是在預言一個如今欣欣向榮的門派将徹底衰弱,如此驚人的天方夜譚,無論是說此話的飯酒老兒,還是這借他人言的說書小胡子,說出來便是對如今這門派的極大冒犯。
在場的無論是掌櫃小二,百姓江湖人,都被他口不擇言驚得半句話說不出,邱靈賦不等在場的反映,又道:“飯酒老兒說啊,那湘水宮實力本就遜,好好開着自己的酒樓做自己的菜,本分點,倒是能過得滋潤。可偏要不務正業,丁點大的門派就想搞點大風浪,可人心不足蛇吞象,總有一天要死在自己不該有的野心上。”
這時有在場的人聽了,幹笑道:“這位先生,我看你......不會是被那飯酒老兒給騙了錢財吧?這說的那樣荒謬。”
邱靈賦笑笑,也對在場的人安慰道:“是,我也這麽覺得!哎!大家也別這幅模樣,這飯酒老兒的風格大家都懂,有時這聽聽就是一段笑話罷了,我現在聽來,哎喲!心可痛了!我這珠寶玉佩,也許還真是被他給騙了呢!”
這說着還真是衣服苦鎖眉頭的模樣,可全茶館,也就能把阿魄一人逗笑。
邱靈賦說着又開始大肆褒贊湘水宮如何遠離紛争,丁宮主這人如何嚴教弟子。
其他人聽着就算知道這消息也許不過是危言聳聽,可邱靈賦這一驚一乍的模樣,卻讓在場的不禁有些心慎,這接下去的贊美也是聽不下去了。
那掌櫃的也是叫苦不疊,這要是真把湘水宮給惹上了這可怎麽辦?可這說書的說得好,在場的人是越來越多,也只能煎熬地讓邱靈賦繼續說下去。
這一頓把湘水宮又捧上了天,邱靈賦畫風一轉,又把話引到了前幾天紫湘樓白家下人慘死的事上,又把邱心素是他人假扮的事好好說了一遍。
這事要是單獨拿出來說着,大家這重點也就放在這邱心素究竟是誰扮演的,或者猜測這白家當年到底還有什麽秘密上。
可也許是方才聽說了那飯酒老兒的話産生了錯覺,這說書先生的話重點似乎都放在了那白家下人死得如何慘,以及湘水宮的弟子如何無能為力阻止那兇手兩個方面了。
“......那白家下人,聽說全身上下就沒一塊好肉了,渾身幾十道傷痕,那內髒和骨頭都快露了出來!那血‘茲茲’地噴灑了一地,又是毒死的,所以渾身血都發着惡臭,連那湘水宮宮主都不敢靠近!”
把在場的人聽的是心驚膽寒,好像一閉上眼那白家下人被劃得面目全非的模樣就出現在自己面前。
可這邱靈賦還真是無所畏懼,這人就是自己拿着軟劍弄成那樣的,這說出來倒還是一片輕松。
在場的誰又能想到,那把屍體劃成那般慘狀的兇器,此時就纏在這面色坦蕩的說書人的腰上!
邱靈賦說得果然是血腥又精彩,大家聽着是又怕又過瘾。
邱靈賦口幹舌燥,忽然眼前遞來一杯茶水,順着那修長好看骨節分明的手看去,不是阿魄還是誰?
邱靈賦也不客氣,端起來就喝了一口,想着該說的也說了,自己也玩夠了,便對在場的道:“我今天不過跟這掌櫃的找些路費錢,就當個過路說書客,今兒就說到這了,大家有緣再見。”
這正要離開那專門騰出來的小桌,問掌櫃的要帳去,可那邊仨姑娘便叫道:“哎!說書的,你再說說,那飯酒老兒說邱心素失蹤與咱們花雨葉有關,這怎麽回事,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