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醉酒
一番明裏暗裏的博弈,壓榨出了更多好處以後,碰撞放出的25%股權被三家大資本瓜分,特美最終出局。
“你們會後悔的!”特美的談判代表怒氣沖沖的一摔桌子,“你們都會後悔的!”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對誰說這句話。
反正其他人都把眼睛轉到了別處,沒有接他的話頭。
特美的人撤了以後,四方才重新坐下來簽署了協議,轉讓作價每1%一千萬,創始人保有優先收購權。
也就是說,如果投資人想要撤資退出,江城徽和寧響可以優先收購對方放出的股權。
碰撞就此一躍成為估值十億的大公司——雖然員工人數連一百個都沒有。
“這是我第一次在A輪投資的時候,巴不得創始人把手裏所有的股份都轉讓出來,只可惜,你們是一群非常狡猾的家夥,”一個身經百戰的老投資人走過來,和寧響握了握手,“我忍不住再一次恭喜你年輕人,你當初的眼光非常好。”
在合約簽署之前,兩個人寸步不讓的争了很久,但是塵埃落定,雙方又成了緊密連接在一起的合作夥伴,轉臉就能談笑風生。
寧響這個原本沒什麽名氣的青年,也在這場談判中一戰成名,他可愛的娃娃臉,也讓很多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是太美好的印象。
寧響眯眯眼的笑:“如果我老大是那種願意套現走人的人,碰撞也不可能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一般的早期投資,投資者主要是投資他們看中的人而不是項目,所以一般都會有創始人股份限制出售或者投資人有優先出讓權之類的條款。
像創始者反而擁有優先收購權這種約定,一般是絕對的野心家才會做的選擇。
江城徽毫無疑問就是這樣一個野心家,在他的影響下,寧響也一樣。
兩個年輕人好像是天然就對彼此信賴無間,誰都不能動搖他們對彼此的信任。
資本曾經想要通過煽風點火拿到更好的條件,只可惜,他們最後也只能承認,這兩個人還是直接當成一個人比較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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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本巴不得拿到所有的股權,然後把創始人趕出去——很遺憾,他們在江城徽鋼鐵一般的意志,還有狡猾得像狐貍一樣的寧響面前,只能無奈承認失敗。
這兩個年輕人對自己的未來太過于篤定,甚至讓這些老奸巨猾的投資商,都忍不住相信他們真的能夠實現自己的野心。
然後,他們就真的相信了。
協議達成,資金也将在協定的時間內到賬。
當然,還有緊跟着而來的各種跨産業合作,只不過,這是之後再慢慢考慮的事情了。
“咱們這就成為……千萬富翁了?”陳細微滿臉不可思議的問他弟。
陳重遠向來穩重的臉上也浮現出一絲難以置信:“嗯,好像是。”
“那咱們要不要出手賣了手上的股權?”陳細微繼續低聲問道。
不止一家投資機構私下裏接觸過他們,願意用比作價更高的價格,全額收購他們手上的散股。
“你覺得呢?”陳重遠看了一眼他哥。
陳細微一捂口袋,毫不猶豫的搖頭。
陳重遠的臉上也露出一抹笑,又看向了正和投資人談笑風聲的寧響。
雖然他當初沒有答應寧響的賭約,但是內心裏依然覺得,他大概已經輸了。
誰能想到,這個看上去傻裏傻氣的富二代,竟然是他們之中眼光最好的人呢?
寧響這時候心裏也是美滋滋的。
雖然才是A輪投資,但是碰撞的估值一舉過了十億,這比夢裏頭的速度還要快。
雖然也有偶然因素,但是誰都不能否認自己在這裏頭的巨大貢獻。
寧響驕傲得小胸脯都要挺到了天上去。
這種成就感,是他之前從來沒有體會過的。
這比他直接躍升為億萬富翁的感覺還要爽——當然,一年不到的時間,就把一百萬直接變成了幾個億,也同樣是非常值得驕傲和誇耀的事情。
寧響已經津津有味的計劃着,要怎麽不動聲色的在老頭子面前顯擺了。
他現在的身家和老頭子比起來雖然還差一點,但是論起現金流,大約比老頭子還要強點——這也是互聯網企業相比實體企業的優勢所在。
招待完投資方以後,他們內部也開了一場盛大的慶功宴。
辦公室的樓下就是一家自助餐廳,寧響大手一揮,直接就把這家餐廳包了下來,大家盡可以敞開了吃。
大家都歡呼起來,一窩蜂的湧到了樓下去。
然後,年輕人開始了他們的狂歡。
對所有人來說,這确實也是一個足夠值得歡呼慶祝的大勝利。
雖然後來進來的員工沒有錢程或者陳細微兄弟那樣的好運氣,但是好幾個關鍵員工都有0.1~0.5個點的限制轉讓股份,就算現在還沒有拿到股份獎勵的員工,公司裏也有明确的獎勵機制,讓他們能有個期盼。
畢竟這時候誰都知道,碰撞的前途不可限量,做為早期員工,他們也擁有大把的上升機會。
就算暫時拿不到那些懸在頭上的獎勵,他們也同樣有足夠的理由,為即将到賬的豐厚獎金而歡呼。
公司裏都是些年輕人,平時就玩得很開,這時候紅酒白酒一股腦的打開,喝着喝着,那股子勁頭就上來了。
他們沒膽子招惹江城徽,對于平時就很好說話的寧響卻沒什麽畏懼之情,這時候都一股腦湧到了寧響身邊,吆喝着想灌領導的酒。
寧響心情好,也是來者不拒,端起酒杯就喝。
但是才鬧了幾分鐘,永遠都黑着一張臉的大Boss忽然默默出場,他也不說話,就這麽定在寧響邊上,一動不動。
剛開始還有幾個膽子大的想要試着撩老虎胡須,可是被江城徽的死亡凝視掃過,只覺得脊背冰涼,原本發熱的腦子也徹底醒了。
他們這才想起來,寧響好脾氣是不假,但是老大的脾氣可不太好。
最重要的是,他還護短。
最最重要的是,他尤其護寧響的短。
不一會,其他人都紛紛作鳥獸散。
剛喝了兩杯,寧響覺得還沒有進入狀态,就發現邊上的人都不見了。
他端着杯子,因為興奮而緋紅的臉色還沒有退去,依然忍不住抿了一口酒,才疑惑的自言自語:“怎麽回事,這幫小子怎麽就跑了?我還沒灌回來呢!”
再一轉頭,他就正對上江城徽的臉。
寧響嘿嘿一笑,又揚着手上的杯子,問老大願不願意和他喝一杯。
要是平常寧響可沒有這個膽子,但是今天他心裏高興,也就沒有那麽多忌諱了。
沒想到,江城徽竟然很爽快的接過了杯子。
透明的酒液散發着馥郁的香氣,但是更醉人的,卻是身邊那個人。
兩人就這麽蒙悶着頭連喝了兩杯。
江城徽有很多話想說,但是憋在喉嚨裏說不出來。
寧響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情。
他忽然揚着手裏的杯子,高高興興的對江城徽邀功:“老大,我這回的表現還不錯吧?”
江城徽很認真的看了看寧響,鄭重的點點頭。
寧響就開始嘿嘿嘿的笑,停也停不住。
“我以前還以為自己是個廢物呢!”他說,晃悠悠的想要站直,最後還是靠在了旁邊的桌子上不動了,“我爸說我是廢物,我後媽看着我像廢物,我弟讓我覺得我就是一個廢物,反正啊,除了我親媽留給我的錢以外,就是一無是處!”
他又用力的灌了一口酒,然後繼續笑。
“你很好,他們都是錯的。”江城徽看着寧響微紅的臉頰,想要伸出手,又忍住了。
“還是老大有眼光!”寧響又嘿嘿嘿的笑起來,“我覺得我的眼光也不錯!”
江城徽的臉上露出了溫和的微笑:“嗯,我們兩個的眼光都很好。”
寧響又舉起杯子:“為了我們的好眼光,幹杯!”
江城徽卻抵住他的杯子:“你快喝醉了。”
“喝醉?”寧響的眉毛一揚,“我可號稱千杯不倒,從來就不知道喝醉是什麽滋味!”
這小子一邊誇海口,一邊想要努力證明自己說的話沒錯,他又搖搖晃晃的從桌邊上站起來,但是一個踉跄就倒在了江城徽的懷裏。
“真是奇了怪了,怎麽地板不平的?”寧響皺着眉頭,奇怪的嘟囔道。
江城徽對這個忽然投懷送抱的青年,有一瞬間的怔忪。
青年比他矮半個頭,剛剛好倒在他的懷裏,身上散發着很清淡的酒香氣,還有一點點的皂香。
就是一個叫人打從心底喜歡的小醉漢。
江城徽收斂了眉宇,扶着着小醉漢站起來:“所以我說了,你這是醉了。”
“我……才不會醉!”醉漢還是不承認現實,依然用力搖着手,“我的腦子現在特別的清醒,你要是不信,我現在就證明給你看。”
問題是,他只要一想立直身子,就反而晃得更加厲害。
江城徽怕他摔倒,只能扶着他的肩膀:“好了好了我相信你,不用證明了。”
寧響就又是一串的嘿嘿嘿嘿,然後才說:“我就知道,老大最好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被酒氣浸潤得帶着一點點朦胧的黑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着江城徽看,看得人心癢。
江城徽飛快的移開了眼睛,不敢再繼續看他。
寧響卻像是一個固執的小孩子一樣,一定要兩個人眼睛對上眼睛才行。
他移動着腦袋,就像是玩一個有趣的游戲一樣,開始尋找江城徽的眼睛,好不容易對上了,就嘿嘿嘿的繼續傻笑。
江城徽移開,他就又追上去。
到後來,江城徽原本那點旖旎的心思都被他嘿完了,滿心滿眼都只剩下無奈。
“我扶着你上去休息吧。”他嘆。
誰知道寧響卻忽然像純潔又敏感的少女一樣,忽然就一躲,還搖着頭:“不行不行,不能去休息。”
只可惜,他才躲開,又是一個趔趄,然後被江城徽拉回懷裏。
這個叫人頭疼的小醉漢。
寧響卻像是被打開了什麽開關,還是一個勁的搖頭:“不行不行,不能去其他的地方,容易出事。”
這小青年一本正經,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聽上去一點都不像一個醉漢。
“出什麽事?”江城徽滿臉不解的問。
“我告訴你啊!”寧響搖搖晃晃的,努力想要湊近江城徽的耳朵邊上,白嫩的手指還一擺一擺的,“在外頭混,千萬不能跟人去別的地方,要不然,要不然貞操就保不住了。”
江城徽差點笑出來,逗這小孩兒:“怎麽,你還有貞操的?”
“那當然!”萬年小處男還一臉得意,“我怕得病,所以從來都不亂來的!”
江城徽的眼神一黯,輕輕的揉着寧響柔軟的腰肢:“你還認識我是誰?和我一起離開怎麽會亂來?”
“那可不一定,”寧響又嘿嘿嘿的笑,“我當然認識你,你是我老大。”
他忽然打了一個嗝:“但是出不出事,嘿嘿嘿,那可不一定了。”
江城徽深深的看着這個青年,也不知道他說的究竟是心裏話,還是酒後的胡言亂語。
既然寧響堅決不肯回去睡,江城徽就幹脆找了一個僻靜處的小沙發,半摟半抱的把他拖了過去。
這時候的寧響倒是乖乖巧巧,一動不動的趴在江城徽身上,眼睛眨巴眨巴着,還好玩一樣用力往江城徽臉上噴酒氣。但是就連這種氣味,也好像沾着他身上的香氣,纏纏綿綿的往江城徽的心裏拱。
江城徽像教訓調皮小孩子一樣,輕輕的拍了一下他的腦袋。
寧響就詭計得逞一樣繼續笑。
笑着笑着,他忽然說:“以前我弟最喜歡這麽跟我爸玩,我在邊上看着,可羨慕了。”
江城徽停了停:“嗯,那你繼續吹?”
寧響卻癟了癟嘴,不屑一顧的說:“我都是大人了,才不會這麽幼稚呢!”
那你剛才在幹嘛?果然不能和醉漢講道理。
江城徽無奈的嘆口氣,終于成功的把小醉漢拖到了沙發上。
誰知道寧響一看到沙發,又嘿嘿的開始笑。
“又怎麽了?”江城徽無奈的問。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也不知道這是他今天說的第幾個秘密了,“我以前,嘿嘿,以前,我還想過,嘿嘿嘿……”
他的酒意大約已經徹底沖上了頭,只剩下滿嘴的胡言亂語,又過了一會兒,連這胡言亂語都停了,只剩下小聲的呼吸聲,一下一下在江城徽的耳朵邊上撩。
江城徽再看看懷裏這人,寧響的眼睛已經微微閉上,四肢松軟的趴在自己身上,一臉的信賴。
江城徽微微的低下頭,嘴唇靠近了寧響的耳朵邊上,低聲問:“你覺得,我們兩個會發生什麽呢?”
沒想到話音才落,原本狀似熟睡的那個人又忽然睜開眼睛,神志都顯得格外清明。
江城徽心裏一緊。
可旋即,又是一陣今晚上出現得最多的嘿嘿聲,然後寧響的頭一歪,繼續倒在江城徽身上呼呼大睡。
江城徽才松了一口氣。
這時候,原本在另一個角落的陳細微忽然走了過來,他看了一眼睡熟了的寧響:“老大,要不要叫人把他搬上去?”
自從公司的地址搬到這邊,江城徽和寧響租的房子也移到了這邊的樓上,方便平日裏的工作。
江城徽下意識的緊了緊懷裏的人:“不用了,我有他房間的鑰匙。”
陳細微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笑:“那老大,您今天好好休息。”
江城徽給了他一個冷眼,稍微一使力,就把寧響整個人抱了起來。
寧響就這麽被江城徽公主抱着,腦袋安安分分的窩在他的懷裏頭呼呼大睡。
很輕,而且很軟。
這是江城徽的第一感覺。
然後,他就徑直抱着寧響離開了。
“他們不會出事吧,萬一明天的頭條新聞變成:剛成功融資的創業企業高官狀告創始人性騷擾,那可是不折不扣的大醜聞!”錢鹿擔心的說。
陳細微忍不住就笑起來:“你怎麽比我還不純潔呢!”
錢鹿白了這個僞娘一眼:“別以為我不懂你們男人的花花腸子。”
陳細微繼續笑:“你放心,那兩個啊,比我們都要純潔多了。”
錢鹿一臉不相信:“算了吧,江城徽我不了解,寧響可是個富二代,什麽沒玩過!”
陳細微哈哈大笑:“他啊,一看就是個膽小的家夥。”
又慫又膽小。
————
那邊,江城徽就這麽抱着寧響進了電梯。
抱了一會,原本的輕輕松松也變得沉手,江城徽就順勢把寧響放了下來,想把他移到自己背上。
這一颠簸,寧響又醒了過來。
他迷迷糊糊的瞪着眼睛,看着電梯裏明亮的鏡子,忽然驚呼:“怎麽有兩個我!”
江城徽剛被他一驚一乍吓了一跳,這小孩兒又笑起來:“啊!原來是鏡子!”
他又搖搖晃晃的想要站起來,去跟鏡子裏的人握手,然後被江城徽一把抓住。
寧響這時候才發現旁邊有人。
他轉過頭,滿臉的傻笑,辨認了半天才認出是誰:“啊,老大啊,你怎麽也在鏡子裏?”
……江城徽一臉黑線的拉住他:“乖,我送你回去。”
寧響好像特別不喜歡這句話,一下又竄起來:“我才不要回去!不回去!”
“好好好,不回去,”江城徽只能毫無原則的安撫醉漢,“那就去我家。”
“也不行!”寧響這時候倒是顯得思維敏捷,依然用力搖頭,“不行,哪裏都不去,就呆在鏡子裏!”
江城徽只能配合的點頭。
這時候電梯正好到了,發出了叮的一聲響。
寧響看着外頭的走廊,還在搖頭:“我不出去,我才不出去呢!”
“好不出去不出去,”江城徽拍着寧響的肩膀,“我們不出去。”
寧響終于露出了感激的笑容:“我就知道老大最好了,還是和你在一起最好。”
他想要擡起頭看江城徽,但是擡頭的幅度大了點,一下子正對上頭頂明晃晃的燈光,又被刺得一下子閉上眼,但是嘴裏依然還是不停的說:“還是和老大在一起好,我才不想回去呢!”
“不想回去就不回去。”江城徽揉着寧響的腦袋,把他原本就蓬松的亂發,揉得更亂了。
“好……”寧響說着說着,眼睛依然閉着,就再一次睡着了,和他醒來一樣毫無預兆。
這個小醉漢。
江城徽只能無奈的笑,終于成功把這小子拎出了電梯。
看着兩邊相對的屋子,他猶豫了一會,還是選擇了自己這邊。
“我這是為了方便照顧。”他對自己說,試圖讓他的行為看上去更正當一點,“再說了,寧響也不願意回去。”
這時候,寧響安靜的伏在江城徽的身上,乖得出奇。
他進了門,開了燈,柔和的燈光瞬間把兩個人緊緊的包裹起來。
江城徽慢慢的把身上的青年拖了進去,經過浴室的時候稍微猶豫了一下,最好還是直接把他拖進了卧室。
江城徽雖然向來對自己的自制力十分自信,但是在這家夥面前……
算了,怕出事。
江城徽的卧室布置也非常簡單,只有一張大床,微涼的風從敞開的落地窗外吹進來,叫人心曠神怡。
寧響大約也覺得特別舒服,在江城徽的肩膀上軟軟的哼了一聲。
江城徽的臉色更柔和了。
他把寧響安置在自己床上,猶豫了一下,最後只是簡單的給這個醉漢擦了一把臉。
溫熱的毛巾挨到臉上的時候,寧響又傻乎乎的挪動了一下腦袋,往江城徽這邊靠過來,嘴上很小聲的喊了一聲媽媽。
江城徽一頓,無奈的笑了一下。
然後,他重新把寧響的腦袋端端正正的擺好,給他脫了鞋,蓋上薄被,然後調暗了邊上的臺燈。
昏黃的光線落在寧響的臉上,朦朦胧胧的,他抿了抿嘴,就像是做了一個美夢。
江城徽走到門邊,忽然有忍不住走了回來。
他站在自己的床邊上,肆意的看了寧響很久。
然後,輕輕的彎下腰,猶豫了一下,最後把唇落在了寧響的額頭上。
“晚安,做個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