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雲過天青
救護車在雨中呼嘯而來,寧響終于成功在醫護人員的幫助下,把這個高大的家夥搬上了車。
然後,他就随着車被一起拉到了醫院。
簡單的檢查過後,醫生确認江城徽并沒有什麽大問題,只有些營養不良。
“這是失戀了?”小護士偷偷打量這個昏迷的英俊青年,口氣裏有點試探。
寧響在護士的幫助下給江城徽換了一身病服,然後交完了費,現在心裏好像還有雷聲,耳朵邊上依然轟隆隆的響。
對護士的問話,他也只是呆呆的搖搖頭。
小護士上上下下看他一眼,又看看床上的人,忽然嘴一撇,問話變得十分的公式化,記錄完畢就轉身走了。
單人病房裏就留下寧響和依然閉着眼睛的江城徽。
窗外的雨滴聲是房間裏能聽到的唯一聲音,雨現在已經漸漸小了,只剩下零零落落的滴答聲,卻讓室內顯得更加安靜。
寧響忽然重重的嘆口氣。
他心裏積攢的那股子郁氣,也跟着一起吐了出來。
正在這時候,窗外的雨終于止住了,雲過天青,豁然開朗。
寧響看一眼窗外,又看着依然沉睡,但是臉色已經漸漸恢複紅潤的江城徽,對他,也對自己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很快就會好的!”
話音剛落,江城徽也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剛醒來的時候,江城徽一時還分不清自己是清醒還是做夢,就一下落進了寧響的眼睛裏。
他緩緩眨動着眼睛,認真的盯着這個青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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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開雨霁的傍晚,天邊終于露出了一抹豔麗的晚霞,霞光射進安靜整潔的醫院病房裏,落在了寧響的身上。
他就這麽披着霞光,站在自己面前。
江城徽慢慢的張開嘴,似乎想說什麽。
寧響卻比他的速度更快,一看到江城徽醒來了,寧響就高興的彎下腰問:“你終于醒來了!你剛才突然昏過去了,我們現在在醫院,你還有沒有哪裏覺得不舒服的?”
江城徽眨動了一下眼睛。
原來……不是夢。
那些瑰麗的色彩瞬間就被打破,他好像瞬間又跌回了冰冷的現實裏。
他身上發冷,頭很重,更重的是心口那揮也揮不去的疼。
撕裂一樣的疼痛,讓他更清醒的意識到了自己的現狀。
他忽然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已經愛上了這個青年,但是這個青年,卻并不像錢程戲谑的那樣,對自己有什麽欲望。
寧響的眼睛裏是純然一片的信賴和依戀,至于那些更深的欲望,丁點都沒有。
他就是被這雙眼睛吸引才泥足深陷,可陷進去以後才發現,原來就是個誤會。
江城徽微微苦笑了一下。
“我還好,”他啞着聲音回答,“就是頭有點疼。”
“醫生說你營養不良,又淋了大雨,所以很可能會發燒,”寧響坐在江城徽的旁邊,輕輕說道:“不用擔心,我會一直守着你的。”
他的眼睛圓溜溜的,就像是一只特別忠誠,而且尤其擅長看家護院的小狗崽。
只可惜,除此以外,什麽都沒有。
江城徽的心還是一陣一陣的疼,但也許是疼痛太過,他都有些麻木了。
他依然露出一點笑:“嗯,謝謝你,不過我一個人也沒什麽關系,你還是回去休息吧。”
他以為寧響什麽都不知道,試圖強裝出什麽都沒發生的模樣。
江城徽從小就是一個頑強的孩子——他也沒有軟弱的資格。
但是,寧響其實什麽都知道。
他看着江城徽臉上用力扯出來的笑,心裏反而更難受了。
他對江城徽本來只是一心一意抱大腿,但是經過今天這件事情,那點同病相憐的心有戚戚焉,讓他感覺自己和江城徽的距離好像一下子就被拉進了。
這個人不再是他之前簡單想要攀附的,上輩子甚至還有過龃龉的粗大腿。
他渴望看到這個人一步步從泥濘裏走出來,走到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高處,就像他夢裏看到的那樣。
他也想要登上這人的戰車,不再是簡單的躺車,而是也站在高處。
就算他沒有江城徽的才能,但是他有對未來的了解啊!
更重要的,他正和未來最頂尖的成功人士站在一起。
寧響忍不住對着江城徽露出了一個更加狗腿的笑容。
江城徽卻不知道為什麽,看到他的笑容,眼睛就向另一邊轉了過去。
莫非老大覺得自己狗腿得忒不要臉了?寧響馬上反思,并迅速的調整了笑容的弧度。
先不說其他,論起讨喜賣乖,他絕對是專業的!
————
寧響沒有聽江城徽的話回去,而是固執的留了下來。
只是中途打了個電話,讓錢程送些必要的證件和洗漱用品過來。
錢程今天真的過得稀裏糊塗的,然後就接到了寧響從醫院打來的電話。
他心裏一緊,還好跑到醫院才知道,老大就是身體太虛弱,所以暈過去了。
雖然覺得這種林妹妹一樣的病法不太符合老大光輝燦爛的形象,錢程還是明智的什麽都沒有說。
他覺得,病房裏的氣氛有點不對頭。
老大臉上的表情太假,寧響的表情又太狗腿。
總覺得好像剛才有個人表白失敗被拒絕了。
但是,他竟然一時想不明白,表白失敗的究竟是哪一個。
算了算了,他一只單身狗,就不需要思考這種高深的問題了。
錢程把東西送過來,非常機敏又虛僞的問候了幾句,就甩手走了。
他決定把空間和時間全都留給這對氣氛古怪的狗男男,自己還是不要礙眼了。
競争對手跑了,寧響偷偷一樂,轉頭問江城徽:“你現在餓了吧?想吃點什麽?”
江城徽搖搖頭,表示沒有胃口。
寧響伸手一摸他的額頭,發現江城徽發燒了,而且熱得燙手。
他忙不疊叫來了剛才那個護士,給江城徽量了體溫:41℃。
小護士也吓了一跳,去請醫生,不一會退燒藥就開好了,她又給江城徽打針上吊水,一番兵荒馬亂以後,江城徽的溫度才稍微降下去。
小姑娘又量了一次體溫,看溫度已經退到了38°才松了一口氣,剛擡頭想說什麽,忽然臉一紅,吶吶的說不出來話了。
這個人醒來的時候,看起來比剛才還要好看。
她又飛快的問了江城徽幾個問題,然後用力的盯着江城徽的名字看了一眼,才扭頭,不好意思的跑了。
只可惜,房間裏兩個大男人都沒有敏銳體察到小姑娘的心思,江城徽依然在發呆,寧響呢,正在一心一意的研究外賣。
據說發燒的人要喝粥,但是剛才的醫生又說江城徽有點營養不良,要多補充蛋白質。
寧響劃拉着屏幕猶豫了半天,最終白粥和皮蛋瘦肉粥各點了一份,又點了兩個水煮蛋。
他看了江城徽一眼,再次跟他确認:“你真的沒什麽想吃的?”
江城徽依然只搖頭。
他原本就冷漠的臉上,如今又添上了一層灰暗的陰霾,就算窗外天晴了,整個人依然還像身處于暴風雨中。
寧響手足無措的搓搓手,卻連一句安慰都不能說——因為按理,他應該什麽都不知道。
等外賣的間歇,寧響看着江城徽發呆,江城徽則對着自己的手發呆。
兩個人就這麽安靜的坐着,等着太陽慢慢落山。
江城徽忽然開口:“我最近可能會遇到一點麻煩,你和錢程還是離我遠一點比較安全……等下回去以後,就不要過來了。”
他的聲音很輕,以至于如果不豎起耳朵,甚至可能會聽不到。
寧響的眼睛卻一下子亮了。
他剛發愁怎麽打開話匣子呢,江城徽這就遞梯子了。
莫非,這是老大準備和他掏心窩子的前兆?
他裝模作樣的眨了一下眼睛,然後小心問:“是出什麽事了嗎?你為什麽這麽說?”
江城徽這才擡起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可是眼睛裏一丁點情緒都沒有。
“我是孤兒院長大的,”他平淡如水的說,就好像是在述說跟自己完全沒有關系的事情,“我媽很早就死了,但是……那個男人還活着……”
江城徽用一種最冷淡的口吻,簡單說了他的遭遇。
沒有痛苦,沒有悲傷,沒有任何正面或者負面的情緒,就只是極其平淡的陳述。
“那個女人,她如果知道我的存在,肯定不會放過我的,到時候你們可能也會受到牽連。”
他的眼睛一點點冷下來,就像是逐漸凍住的冰冷湖面。
冷寂,又危險。
寧響又眨巴了一下眼睛,他覺得自己應該表現出一點震驚,憤怒,或者更誇張的情緒。
但是在冰山一樣的江城徽面前,他又有點演不動。
江城徽的語氣太漠然,絲毫也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和憤怒。
寧響想了一會,忽然很認真的問江城徽:“所以,你準備怎麽對付那女人?”
江城徽一愣,冰層暫破,露出一點譏諷。
“怎麽對付?她有錢有勢,而我只是一個什麽都沒有的孤兒,”江城徽的眼睛帶着一種狠厲卻刻骨的恨意,“等我活膩了,說不定帶着刀子把那家一窩端了?”
寧響卻完全沒有被他的話吓住。
他的發絲柔軟,眼神清澈,皮膚白得發亮,這時候正一臉信任的看着江城徽:“不,我相信你不會這麽做,你會用自己更認可的方式,得到你想要的。”
江城徽忽然就覺得心頭一緊。
他很想伸出手,緊緊的抱住這個青年。
把他揉進懷裏,用力的貼着他的肌膚,感受他的呼吸和脈搏跳動的節律。
只可惜,自己沒有這個資格,至少現在,還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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