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陳東看着臺上的山村教授在滔滔不絕的講述着他的理論，腦海裏卻都是之前木下反推的邏輯過程, 從數學、邏輯的角度來看, 真的和自己當時的論證一樣, 幾分很難找到漏洞。分析精确到位、論證邏輯清晰而嚴謹、就連實驗數據都那麽完美！等等, 實驗數據完美？
陳東到現在還記得木下在進行分析論證時給出的數據，因為那組數據實在是太完美了。如果說一年前他才剛剛證明尼爾斯猜想的時候，他肯定不會發現這個問題。但在實驗室裏待了一年，陳東對實驗數據的理解可不再僅僅是數字層面上的。
當山村教授的演講快要接近尾聲的時候，陳東看着一旁仍然在沉思的皺着眉的王教授，見教授依然沒有發現數據，時間緊迫, 陳東顧不得其他, 在山村教授放下話筒的瞬間, 他高聲道：“山村教授，您的演講很精彩，但是有關尼爾斯猜想的反證，準确的說, 是想問您的學生木下, 我有個問題想要請教一下。”
陳東的話音剛落，會場上無論認識或是不認識的都将目光集中到了他和木下這兩個天才少年的身上。
木下一臉倨傲地走上了演講臺，他看着陳東說道：“你就是那個尼爾斯猜想的證明者，你說說我的反推論證哪裏不對？從數學邏輯上，我的這個證明可以說是perfect，我倒是很好奇你的問題！”說完, 木下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陳東。
看着一臉自信的木下，王教授心裏不可不謂不擔心，就像這個木下說的那樣，他的推導過程很是缜密嚴謹，堪稱完美。如果不是現在這個場面，如果這個木下不是那個讨人厭的山村的學生。哪怕木下是個R國人，王教授都會毫不猶豫地稱贊這個木下一番。很明顯，這個木下可以說是和他的學生陳東一樣的天才，甚至從他的演講過程可以看出，這個木下在數理方面甚至要比陳東更厲害一些！
王校長一臉的擔憂，但是一旁的尼爾斯教授卻是啧啧了嘴巴，小聲對着身旁的學生喬治說道：“喬治，你看出了這個木下推導的過程有什麽問題嗎？”
“教授，我這個，我專業學得很好，但是數學的話就有些……您得知道我畢竟不是專門學數學的數學專業。所以……”一旁的喬治有些為難的回答。
會場上能看出實驗數據問題的肯定不止陳東一人，但大多數人都會燈下黑，沒注意到這個問題。王教授就屬于這一類，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推導的邏輯過程上，并沒有發現數據的問題。還有一種就是因為對這類實驗沒怎麽接觸，實驗數據的問題沒看出來也很正常。而這些人中，絕對不會包括尼爾斯教授這個猜想的最新提出者。
當然，對于這個實驗和猜想，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有比尼爾斯更為熟悉的了，當木下的實驗數據一擺出來時，他就已經覺察出了不對勁。只是和王教授一樣，他一開始也只注意到了證明過程，直到陳東站起來提問時，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實驗數據的不對勁。再細想一下，就很容易會發現不對。
尼爾斯聽着自己學生的回答，又看了看一臉鎮定的陳東，忍不住嘆息道：“哎，終究還是差了點！”
然後一臉嫉妒地看着王教授說道：“老活計，瞧你擔心的樣子，這可不像我以前認識的波爾，你要相信你的學生！東，真的是一個科研的好苗子！”
本來一臉擔心的王教授看着自信鎮定的陳東，再聽到尼爾斯的話，這會兒懸着的心也漸漸地放了下來。
面對木下嚣張而挑釁的目光，陳東并不畏懼，他淡定了地看了一眼木下後，說道：“你的推導過程的确很完美，動人的數學思維的确很讓人着迷，但是……你的實驗數據也同樣完美地令人着迷！它仿佛就是為了這個反推論而量身定做的，不是嘛！”
聽了陳東的話，木下的臉色很快就變得蒼白起來，甚至看着山村教授更是有些驚恐起來。而一旁的山村，掃了眼自己臉色驟變的學生，就知道陳東的質疑并沒有錯。在場的專家學者們并不是傻子，陳東話一出，看着數據再看看木下的樣子，就知道結果了。
山村教授漲紅着臉走上了講臺，先是對着陳東和尼爾斯道歉了一番後，然後便領着臉上沒有任何血色的木下走下了講臺。
“哈哈哈，東子，做的不錯！就應該這樣狠狠地挫一挫他們的銳氣，看看那個山村一臉的豬肝色，好久沒這麽解氣了！”王教授一臉開懷地笑道：“我這次帶你過來果然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一旁的尼爾斯教授也跟着說道：“波爾，老家夥，你的學生東真的很優秀！我的嫉妒都快要溢出來了！剛剛那一場天才少年的對撞與碰決可真是令人驚嘆！不過那個木下真是有些可惜了，他的數學天賦毋庸置疑，只是沒想到會……”
陳東聽着兩位教授對自己的稱贊，早已習慣了的陳東內心并沒有什麽起伏，他掃了眼不遠處躲在角落裏被訓斥的林木，不禁搖了搖頭。就像尼爾斯教授所說的那樣，那個林木的數學才能真的很厲害，比起自己證明過程的巧妙，林木的證明過程則要更為系統化，複雜邏輯上也更加複雜而嚴謹。若是自己以十四歲的年齡和這林木只在數學領域內相比的話，陳東覺得輸得那個人很有可能會是他自己。
走到這一步，陳東見過的天才人物也算是不少，但是在同齡人間真正能超過自己的人真的沒幾個。若只談論數學的話，這個林木可以算得上是唯一一個了。因此，陳東難免會對這人會多注意些。
會場上，陳東跟着王教授認識了不少專業學術裏的大拿，甚至有些人的名字還出現在了教材中。這些大牛們對于陳東這個耀眼的後輩都是多有稱贊，一圈走下來，陳東覺得自己就像是王教授最新研制成的新型生物材料，被他拿出來展示炫耀。
即使早已臉厚如城牆的陳東，被王教授這樣提溜炫耀了一圈，也有些心累體累的感覺。找了個上洗手間的借口偷偷躲在了個偏僻的角落裏。
或許真的是天才與天才之間是會被相互吸引的，好巧不巧，他聽到了一場比較尴尬的對話，木下與他的老師山村的對話。聽這師生兩的對話，陳東才知道原來木下全名叫山村木下，它不僅僅是山村教授的學生還是他的侄子。木下是被他叔叔山村教授逼着學的生物材料學。他正真熱愛的是數學，對于材料學，木下其實學得很一般。
也是聽了他們叔侄兩的對話，陳東才知道，木下為什麽會造假實驗數據了。不得不說，這個R國的山村教授真的像王教授說得那樣很令人讨厭。而山村這樣做的原因就是為了惡心王教授。而在山村的高壓下，木下沒有辦法才捏造了實驗數據，作為一個數學狂熱愛好者，木下對數字有着完美的執着，因此那些實驗數據才會看起來那麽完美。
當山村教授氣沖沖地離開後，木下看着不遠出的陳東說道：“哼，是不是在幸災樂禍？你看到了是不是覺得很開心？呵呵，你別得意的太早，你只不過是在生物材料學上略勝我一籌罷了。在數學領域上，你根本不會是我的對手！”
看着木下有些通紅發脹的眼睛，陳東猶豫了會兒，最終還是道：“你的數學是很厲害，但是你卻用你的數學天賦來作假！難道你為此而感到自豪？你對得起你的數學嗎？”
“你懂什麽！虛僞的人，你們國家都是這麽虛僞，總是愛擺大道理，總是一臉地冠冕堂皇。我是作假了，難道你就對得起你的數學天賦了，你好到哪裏去了！真正的數學本身就應該是純粹的抽象的！而不是用來解決什麽狗屁猜想！我的實驗數據是捏造的，他不符合實驗，可是你不覺得它充滿了數學的美感嘛！”
陳東聽着眼前這個他很欣賞的數學天才，有些不可置信地說道：“你真是個瘋子，謬論！你這只是在為自己狡辯罷了！數學應該是…….”
“是什麽？是工具？難道你學習數學就是為了把它當做工具？呵呵，即使是工具，你們做應用研究的，未知的領域是抽象的，所用的數學工具難道不是抽象的？哈哈哈……數學是純粹的，數字是……”說着，木下搖晃着頭神智有些不清地說道。
陳東看着這樣瘋癫的木下，有些愣住了，天才難道都是這樣的瘋子嘛！
“一派胡言亂語，不知所謂！東子，這個木下說話這樣颠三倒四的，你不用理他！我們去會場吧！那邊我給你介紹個人，他是我在普頓的導師，在生物金屬方面……”這時，王教授走了過來，他一來就看到了神經病似的木下和呆愣着的陳東。
看着陳東愣神的樣子，王教授有些擔心地對着陳東說道：“東子，這個木下說的你別瞎想，這些東西想太多了不好，你看那個木下，好好的一個……”
“教授我沒多想，我就是覺得未知的領域是抽象的，這句話有些道理！”
“哎！！東子，你可別像那個木下似的，數學這東西對我們來說就是個工具，你不用想那些有的沒的，況且以你現在的水平也還談不上那些……”
王教授帶着陳東是一臉凱旋而歸。
從梅國回來的陳東重新恢複了以往的作息，依舊三點一線的每日打卡。要說這次交流會陳東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個瘋癫的數學天才木下了。不說木下人品怎麽樣，但他的數學天賦是真的毋庸置疑。
實驗室裏，又是一次失敗的實驗，陳東依舊沒有找到想要的理論上的特殊介質。陳東認真地看着電子顯微鏡下海葵的細胞，看着被标記為各種顏色的細胞結構，陳東的思緒卻不知怎地想到木下所說的，未知的領域是抽象的，數學工具也是抽象的。
當然，對于木的瘋瘋癫癫的話語，陳東并沒有放在心裏，但是對于木下所說的那句話，陳東卻是深有感觸。自己現在想要找尋找的那個介質就是未知的，就是抽象的，沒有邏輯可尋。除了必要的功課還有實驗任務外，他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這個物質上。可是，這樣漫無目的地尋找實在是……數學，難道真的只要通過抽象的數學工具……或許他可以……
依舊是沒有多少起伏的枯燥的日子，時間總是那麽無情，從不會因為任何一個人任何理由而停留。陳東的研究生生涯眨眼就已經快要走上最後一段路程。
兩年的時間一晃而過，一直號稱是天才學神的陳東這一次卻是在畢業上遇到了難題。
“東子，你真的想好了嗎？你還要堅持你的畢業論文是這個課題？我當初的确是承諾過你兩年研究生畢業，可是你的這篇論文實在是…….你有那麽多課題可以選，為什麽要選這個。你要知道，你的這篇論文如果最後沒有通過，即使我曾經承諾過，你依舊還是很難畢業的。我知道，你這兩年來一直在研究你的海葵，這我并不反對，只要完成我的任務，其他的事情我不管，但是你的這篇論文實在是有些……天馬行空…….”王教授很是誠懇地看着陳東說道。
作為他一直以來最為得意的弟子，在看到陳東提交的有關海葵的畢業論文後，王教授實在是有些擔心。這兩年來，他的這個弟子仿佛是入了魔似的，除了必要的時間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曾經的那個空想上面。多次勸阻無果後，王教授最後選擇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令王教授沒想到的是，陳東竟然會将他的空想作為畢業論文。
“教授，我知道您在擔心什麽，我知道這看起來是有些瘋狂，甚至是玄幻！我進行了上萬次的失敗實驗，建了無數次數學模型，但最終還是失敗了！我也想過放棄。不過就像後來那個瘋子木下說的既然我要找的物質是抽象的，于是我就想我就用抽象的數據來尋找他。整整兩年，我花了整整兩年，現在終于有了線索，我相信只要給我一些時間很快就會…...”只要一想到自己這些年的努力和堅持總算是要有結果了，陳東的眼睛都快放光了。
關于海葵關于生物芯片的那個設想，他失敗了太多次。從沒有哪個實驗會讓他費了這麽多心思。他知道自己現在這樣或許在別人看來有些瘋狂，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這兩年來，他的研究生生涯幾乎就是和海葵度過的。除了過年幾天回過家，甚至陳東的寒暑都是在學校的實驗室裏度過。家人對此雖然有抱怨，但是好在父母理解，弟弟妹妹懂事，才沒讓陳東多費心思。
王教授見陳東依然還是固執，最終只得無奈地說道：“東子，你再想想，畢業還有些時間，你再考慮考慮，海葵實驗你可以繼續，但是你的畢業論文并不一定需要啊！你的論文可以發表在期刊上，可以投幾個科學雜志之類的。”
見王教授一直對自己苦口婆心地勸解，陳東只能點點頭答應了。但他有預感等他的實驗成功，教授一定會目瞪口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