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節
了一方帕子過去。
雲舟下巴抵着那只箱子,輕聲說:“我知道他的難處,我知道沒有結果,我也只是喜歡他……”
她低聲飲泣,有無窮無盡的傷心。
“可我的喜歡于他是什麽,是拖累、是污點、是羞辱……”他是多麽迫不及待地和她撇清關系。
雲舟捂着心口放聲大哭。
或許,一開始就是錯的,她不該在窗前聽他一堂課,如此諸多因果便與她無關。
他是潇潇肅肅的松,是皎皎灼灼的月,是洶洶人潮中的一霎心動,是累月經年的歡喜與無望。
祁炀為宿寧大學捐了一批刻有《論語》全文的木碑,用以勉勵學子。
十幾方碑刻都是上好的紫檀木,以嚴整肅穆的楷體寫就一篇儒學經典。
落成那日,宿寧大學特意辦了場記者招待會,許多家報社都來了,噼裏啪啦地拍照,祁炀坐在臺上,和顏悅色地聽張校長長篇大論。
祁炀難得還同意做個專訪,煙落也跟着沈慕來了,舉着相機悄悄拍了一張他在臺上漫不經心的模樣。
終于結束了,祁炀剛一下臺就被記者堵住了,七嘴八舌地問,多是一些八卦的問題。
有些報社為了博人眼球什麽都敢問,“祁帥,外界傳聞您不近女色是因為好男風,是真的嗎?”
“您是已經和您的副官同居了嗎?”
祁炀黑着臉,現在的記者工作都這麽不遺餘力的麽?
正尴尬間,忽見煙落奮力穿過人山擠到前面來,想了半天,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祁帥,聽說您是京戲票友,請過杜紹亮老板唱堂會,是真的嗎?”
Advertisement
祁炀心中一暖,她這是在保護他,明知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還是要奮力擠來替他解圍。
他淡淡一笑,“是。”說罷何憂替他分開記者,他從容離開了。
之前那些古怪的問題都被不痛不癢地遮過去了,餘下那些記者捶胸頓足,難得的機會,什麽都沒問。
祁炀和邕城日報報社約了專訪,趁着今天得空就安排在今天了,祁炀的小汽車将煙落和沈慕一并捎回了大帥府。
祁炀在屋裏一條沙發坐定,沈慕就在他對面,煙落在一旁的凳子坐着,捧了本子,負責筆錄。
沈慕風度翩翩地一笑,“多謝大帥撥冗應邀。”
“開始吧。”祁炀微微颔首。
午後陽光穿過菱花窗篩在地磚上,秋日裏難得明媚的一天,屋裏陳設也鍍了光。
祁炀目光掠過煙落——奮筆疾書,一片日光灑在她本子上,她拖着凳子往一旁挪了挪。他不由莞爾一笑。
該問的都問過了,沈慕又給他拍了幾張照片,說等稿子整理好後一起登報。傭人端了茶水點心上來,祁炀不失風度地一伸手,“先生請便。”
祁炀起身,踱步到煙落跟前,還有兩句沒寫完。
他低頭看那本子,她的鋼筆字寫得一樣好,隽秀整齊,字格簪花。
日影又移過來,映在她小本子上一片刺眼的光,祁炀身子挪了挪,擋在她與日光之間。
煙落察覺到,筆下一頓,知道是他,也不擡頭,手捏着筆微微轉了轉,繼續落筆,唇角一抹隐秘的笑意。
婚書
城郊的一處荒山,人跡罕至,正值深秋,滿山光禿禿的樹枝,盡是灰敗的顏色。
漸漸起了蕭瑟的西風,祁炀裹了裹身上的鬥篷,神色冷漠。
他面前一座小小的墳包,立了塊殘破不堪的石碑,風吹日曬許多年,早看不清上頭寫的什麽了。
祁炀環顧一圈,将杯中的酒緩緩傾倒而出,“山林環抱,碧水相繞,也算是塊兒福地,”他冷冷一笑,“今天是您生忌,大煙、豬蹄、燒刀子,您生前好的那幾口都沒來得及準備,就這一壺清酒。将就兩口吧,師父。”
他索性将那壺酒都灑到墳前,“這是我頭次來,也是最後一次來。昨兒個夢見您喝得酩酊大醉,站在院子裏罵街,想起您生忌到了,許是饞酒了,”他随手将那酒壺扔到地上,在衣裳上擦了擦手,笑意冷酷,“以後別來了,托了夢也不管你,若不是師門的人都死絕了,我今天也不會來。”
祁炀擡頭遠望,在那座墳包後還有幾十座墳包,陰森森跟在後頭,仿佛在冷冷盯着他。
祁炀撣了撣衣襟,語調輕緩又冷漠,“知道您要說什麽,欺師滅祖、狼心狗肺。無妨,等我死了到了地底下,任打任罵,我都受着。”說罷旋身下山去了。
祁炀到了山腳,何憂開着車在路邊等着,見他過來,忙下來替他拉開車門。
祁炀坐上車,掏出懷表看一眼,問他:“煙花都準備好了嗎?”
“都備好了,大帥。”何憂坐在前頭,緩緩發動了車子。
回到城裏天已經黑了,祁炀去了報社門口,等了一盞茶的功夫,見煙落從裏頭出來,出門口被冷風一吹,打了個哆嗦。
祁炀将車門推開,“快上車。”
煙落上了車,扭臉興致勃勃地問他:“大帥那篇專訪已經見報了,大帥看了麽?”
祁炀溫柔看着她,含笑搖頭,“還沒顧上。”
“這期報紙比往日多銷了三成,沾大帥的光。”
祁炀笑而不語,吩咐何憂,“走吧。”
煙落問:“去哪兒?”
“今晚江邊有煙花,先吃一碗小馄饨暖暖身子再過去。”
汽車轉過幾條街就到了那家馄饨攤子,招子上依舊是“錢記馄饨”幾個字,沾滿了煙火氣。攤子規模擴大了,挨着原來那幾張桌子又加了一張桌子,一條腿短一截,用一塊兒青磚墊着。
祁炀和煙落在那只瘸腿桌邊坐下,要了兩碗馄饨。
此次守在鍋邊的不是上次那個老頭了,換了個年輕後生,煙落問他:“小哥,之前那位大爺呢?”
後生端了兩碗馄饨過來,“那是我爹,前些日子摔傷了腿,讓我過來盯幾天攤子。”
錢記馄饨是邕寧的老招牌,一份手藝,代代相傳,再往前追溯,這小小的馄饨攤子在清朝時就已經風生水起了。
祁炀從街邊報童那兒買了一份報紙來,打開一看,頭版赫然就是他那篇專訪,配了一張照片,是他在臺上聽張勉文長篇大論走神的空檔拍的,有種超凡脫俗的漫不經心。
煙落湊過來,邀功似地問:“我這照片拍得怎麽樣?先生只教一遍我就會了。”
那還真是名師出高徒。“不錯。”祁炀敷衍地誇贊一句,緩緩将報紙疊了起來,“吃馄饨吧,別放涼了。”
吃過馄饨,兩人到了江邊,深秋的江風寒涼,适才的一碗馄饨也無濟于事。
煙落有些過意不去,“大帥有日子沒聽戲了吧?”他每天包接包送,還帶她到處玩兒,在夢樓的包廂都該落灰了。
“陳詞濫調,不想聽了。”
祁炀望着遠天盛開的一朵煙花,指了讓她看。各色煙花争相在夜幕綻開,轉瞬湮滅,旋即有更豔豔灼灼的盛開,鋪滿了夜空,盛大華麗,教人挪不開眼。
祁炀側首,看着煙落眸中的驚喜,若無其事地悄悄垂下手去,握住她的。
煙落仿佛周身的知覺都彙集在手上,他指尖微微一動她便驚心動魄一般,卻也不知道該做什麽,呆呆站着。
祁炀緩緩開口,“記得第一次見面,你在漫天飛雪中畫了一枝梅,用筆蘸了胭脂點花,別出心裁。”
他兀自低眉,舒朗一笑,他不知怎樣向她描述彼時的驚豔震動,像歷經風霜雨雪的一方磐石緩緩裂了縫。那種純粹、專注、沉靜,人世的鄙俗喧嚣無法撼動分毫,所有的肮髒殺戮謀劃鑽營在那樣一枝梅花面前都顯得分外無力。
祁炀看着她,眸光深深,“煙落,”他略略斟酌,“我原以為此生只剩了殺伐詭谲,只剩了怨憤苦痛,可遇見你,一切不如意便都土崩瓦解、風流雲散。”
他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一碰她的臉,竟有些哽咽,“因為你,我覺得活着真好。”他不再日日意興闌珊地坐在昏朽的夢樓聽戲;不再像日暮涼薄的夕陽一樣等着沉沒;不再剜心一樣細數往日的屈辱辛酸。
見她依舊呆呆的,祁炀淺淺一笑,指尖挪到她唇邊,“我喜歡你,想一生一世和你在一起。”
煙落望着他,耳邊風聲都淡了,她一顆心跳得厲害,恨不得破膛而出,撲到他身上一樣。
她臉上緋紅,腦袋也懵懵的,就剩了心慌意亂,偏要故作鎮定,輕輕開口,“我想……”她望一眼祁炀,他的目光灼灼,比煙花還要璀璨,“我也是。”
話音剛落,一雙唇便覆了上來,在寒夜江風中,那樣溫柔而珍重。煙落一瞬屏息,風花雪月都自身側抽離,就剩胸腔裏的一顆心,載歌載舞地狂跳。
仿佛久過了滄海桑田,祁炀挪開臉,指尖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