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節
《風煙舊》作者:枕霜
文案:
祁炀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樣的人,無父無母,無家無國,無情無義,他狠厲陰刻,手中不知沾了多少血,洗都洗不出來。
無情無義、狠戾陰刻……
狠戾陰刻……
陰刻……
某日,祁炀漲紅了臉開口,“哈……哈……哈……”
煙落抱着胳膊冷冷看他,“別笑了。”
“哈尼(honey)……”他羞憤咬唇,暗暗懊惱自己的結巴。
擁兵割據軍閥VS前清總督遺孤
******************************
注:
1.本文為民國半架空,男女主身份背景虛構,歷史上民國大事件會提及
2.走過路過,收藏一個
內容标簽: 情有獨鐘 虐戀情深 民國舊影
搜索關鍵字:主角:祁炀,玉煙落 ┃ 配角:沈慕,易忱,雲舟,紅羅 ┃ 其它:
Advertisement
一句話簡介:萬般流離苦,一紙風煙舊。
立意:民國亂世中,每個人的堅守與抉擇。
煙花
玉煙落初到邕寧是民國十二年的暮夏。
夜将盡了,千夜思醉生夢死的霓虹招牌在微薄曦光中有氣無力地亮着,居高臨下地斜睨着從裏頭晃出來的人——有買醉銷金的名媛紳士,也有掙紮求生的歌女舞女。
玉煙落呆立在一屋子燈紅酒綠外,盯着那慵懶而頹靡地閃爍着的“千夜思”三個字,怔怔的。
這便是邕寧城最負盛名的歌舞廳,紙醉金迷、日進鬥金。在軍閥割據、連年混戰的年代裏偏安于脂粉味的裙底、于沾了唇紅與酒滴的杯壁,自顧自歌舞升平。
煙落伫立良久,緊了緊手中的箱子,舉步上前。
甫一進門,瞧見的便是金碧輝煌的寬闊大廳,中央凸出一方六丈寬的圓形舞臺。舞臺前讓出一條路來,兩側擺滿了席位——皆是兩條油亮的環形皮沙發,圍一張矮幾。舞臺後是兩道相對的樓梯,皆通向二樓。仰首望去,二樓于舞臺正上方開出更大的圓形通口,均勻裝了歐式圍欄,大約六處,裏頭想必是貴賓席,可俯瞰整個舞廳。
玉煙落無意瞥見門邊的一位女子,高挑白淨,慵懶地靠在裝有雕花玻璃的門懷裏,一身妖冶紅裙貼在身上,說不出的風情。
女子左手夾了煙,一面打量她,一面從豔紅的唇不緊不慢地輕吐一個煙圈,“姑娘,打烊了。”
玉煙落有些窘迫,抿了抿唇,輕聲問:“趙予安趙經理在嗎?”
千夜思來客龍蛇混雜,有名媛淑女,有商賈政客,有江湖幫派,趙予安卻憑着油滑能言混得如魚得水,邕寧城沒有人不知道千夜思的趙經理。
聞言,女子意味不明地一笑,“來。”直起身子往大廳裏頭婀娜走去。
玉煙落随她走到客席——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正坐在客席的一條沙發上對賬,背着身子,只瞧得見腦袋頂上的零星白發。
女子俯身,嫣紅的唇輕啓輕阖,“趙哥,有人找。”
趙予安回身望去,是一個冷清秀麗的女子,長發垂在月白的連衣裙上,裙角繡了梨花,兩手在身前攥了只箱子,遠遠看着他。這是絕不會來千夜思的一類人,那麽陌生,陌生得教他的能言善道都無用武之地,只能從眉眼間覺出一絲熟悉,卻也被封在過去,如何都穿不透悠長的歲月。
是玉煙落先開口,“世叔。”
趙予安愈發茫然。
“十五年前一別後,家父玉勰,時常念起世叔。”玉煙落靜靜望着他,不着痕跡地提醒。
“煙落,”趙予安詫然看着她,一副又驚又喜的神色,将她的箱子提了過來,一面招呼她坐下,一面吩咐人準備茶水。
“十五年前在總督府見你的時候,還沒桌子高,轉眼就這麽大了,險些沒認出來。”趙予安親自斟了茶遞到她跟前。
煙落接過,含笑道了謝,低頭飲茶時微微擡眸看向趙予安。
見他低眉斟酌了半晌方道:“你父親……出事的時候,我正在國外,接到他死訊的時候已是幾天之後了。”他駝背坐在沙發上,精疲力盡地回憶着往事。
她的父親是清廷委任的兩江總督,革命軍圍攻金陵的時候,見大勢難挽,便***而亡,以迂闊殉腐朽,随着一個王朝一起坍塌,一起灰飛煙滅,一起埋葬于那個古舊破落的時代裏。
“原本以為恩公已無親眷在世了,我趕回國的時候又愧又恨,沒能報答他萬分之一的恩情……你父親那樣好的一個人……不該如此、不該如此……”趙予安萬分悲戚,當年他在總督府任職,被人構陷下了獄,殺頭的罪名,是玉勰救了他,還送他去日本留學。
煙落一時啞然,她有許久沒聽人說起父親了,在一個嶄新的時代裏,她有一個為封建□□以身相殉的冥頑不靈的父親就是原罪。且不論旁人如何,單是她血脈相連的舅父,就曾當着她和母親的面直言父親是滿清走狗。
玉煙落平靜地看着悲哀得幾乎無法自抑的趙予安,像在聽別人家的事。
“你們這些年想必吃了不少苦。”他眉心緊皺。
“母親帶我回了揚州,幸而得舅父收留,十餘年來也算安穩。”
他似乎略感寬慰,又問道:“你母親還好嗎?”
靜了半晌,“母親已過世了,上個月。”她輕聲道,死命按下心口的一腔酸楚,冷靜得近乎漠然。
趙予安一時驚怔,眼中有一絲哀憫。
她亦覺得自己可哀,攥着那點可憐的自尊心,滿懷目的地坐在十裏洋場,訴說自己孤苦伶仃的身世、漂泊無依的境遇,仔細辨別着眼前人的一字一句是真心還是假意——只為求得一個容身之所。
她已是舉目無親了。
玉煙落有些難堪,正準備辭行,趙予安卻忽然起身,溫聲道:“你這一路想必也累了,先随我回家吧。”
玉煙落和趙予安走在清晨的街頭,各個鋪面還未來得及開張,賣報的小童向零零星星的行人兜售着剛刊印好的報紙。
略顯冷清的街上,只趙予安喋喋不休,“我就住在後頭的桐花巷裏,不遠,最多一刻鐘的腳程,”他回頭看一眼煙落,“家裏二樓有兩間屋子空着,平時堆些雜物,回去讓你嬸子收拾出一間來,你安心住下。”
煙落目不斜視地跟在他身後,聞言道:“多謝世叔。”
趙予安并不回頭,不以為意地擺擺手,“邕寧城好玩的地方多,等過段日子得空,世叔帶你逛逛。”
玉煙落顯然沒有游玩的心思,沉默了半晌,忽道:“世叔,等安頓下來,我想去舞廳幫忙。”
趙予安停下步子,回身看向她,淡漠冷清的一個人,舉目無親,颠沛流離,和他記憶裏那個恣意爛漫的小姑娘已相去甚遠,骨子裏卻還有三分詩書名門的傲氣,哪裏肯平白受人恩惠。
他提步往前走,說道:“舞廳還缺一名琴師,你若是肯來,我給你和紅羅一樣的薪水。”
她不依不饒,“薪水就不必了,只當是我的房租。”
趙予安笑道:“那怎麽能行,若是讓別人知道我這麽盤剝員工,這千夜思還怎麽開得下去。”
千夜思生意興隆是有道理的。他心生七竅,老于世故,最識得人心幽微,煙落的敏感倔強他都懂。玉煙落不再作聲,默默領了這份情。
不多時,已到了趙予安家前,越過低矮的院牆,裏面是一幢兩層的古式屋樓,木制的梁柱檩枋、鬥拱挑出的屋檐、懸山頂上灰撲撲的瓦片,無一不與西裝革履的趙予安格格不入。
趙予安剛一推門,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便迎了上來,不過五六歲的光景,一臉稚氣地仰望着他,“爸爸。”
趙予安含笑摸摸她頭頂,問:“媽媽呢?”
女孩兒回手指了指屋裏。
“去玩吧。”趙予安一面打發了她,一面回頭看向煙落,面帶歉意地一笑。
煙落明白他的意思,微微颔首,回一個禮貌的笑容。
趙予安遂徑直走入屋內。
煙落環顧這院落,并不寬闊卻收拾得井井有條,中間擺了一套藤木桌椅,西南角還搭了葡萄架。
屋內忽有人厲聲道:“一晚上死到哪裏去了,現在才着家?”玉煙落和蹦蹦跳跳的小女孩兒都被結結實實地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想必是這院子的女主人。對比下趙予安的聲音跟蚊子哼哼似的,玉煙落只隐約聽見“對賬”兩個字。
女主人似乎愈發生氣,提高了音調,“不曉得和家裏打個招呼麽,你趙經理這麽忙的麽?”
趙予安又嘟囔了兩句,屋裏奇異地平靜了下來。煙落想趙予安八成是把她搬出來當擋箭牌了。
少頃,出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