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瓦安吃了此次經歷的苦頭,被阿寬安慰了許久,最後終于舒展了眉頭睡下。
阿寬将人安置在自己的身旁,雙臂墊着自己的後腦勺,包含柔情的眼漸漸褪下溫柔的色澤,空洞與深邃交融的墨色的眼狀似發呆地看着雪白的天花板。
他的腦海中再次浮現出了那永遠也忘不掉的人,永遠也忘不掉的對話。
那時候的阿寬比如今的瓦安倔強了不知多少。
……
“阿寬!你怎麽可以這麽做!軍人的天職是什麽你忘了嗎!”那人厲聲斥責,漲紅的臉幾乎轉為青紫,給氣的。
“是!”阿寬繃着臉,吼着回答。縱然他心中萬般不服,也萬不能頂撞長官,不然那就是罪加一等。不過顯然,此時他的這句是也将對方氣的不輕,對方的臉色已氣成了豬肝色。
恨恨地踱步,随後用盡了力氣克制自己不要打他,“你!你!好,你總會為你的無知無畏付出代價!”說罷強調,“還有你的搞特殊!”
這個女人總是這樣,随後便會去向自己的直屬上司打報告吧。阿寬如此想到。心中對這女人更加的不屑一顧。
果然。
他想道。甚至心中還有些如負釋重,終于不用再與這女人糾纏了。
“不要以為你就是對的了,作為一個三番四次違紀,不服從命令的軍人,根本不配當做軍人!這點你該知道!”面前的男人不止一次對自己這麽說。可是阿寬也知道,對方一次次的用最嚴重的詞語來形容,警告自己告訴自己後果的嚴重性,然而奈何他就是做不到。
“如果他們讓你撤退!你必須撤退!你必須服從上級的指示!”
多年前他入伍還是個新兵的時候對方是怎麽說的?
“你是我遇見的最有潛力的一個,我希望你能一直努力下去,好好加油,我們看好你。”
如今卻是如此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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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警告過你很多次了,你的見義勇為維護同伴固然是好,別忘了,你是一級級降級降到如今地位的,請你記住,如果不想自己的身份地位更加尴尬,做好自己該做的。”
阿寬的眼犀利地毫不回避直視男人,此時倒說話了,行禮,“報告長官!”
“說。”
一跺腳,重新站了立正,“我覺得我沒有錯!”
阿寬從來都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軍人,他無法放着同伴的生命不去管,他無法做到徹底的違背他的想法去服從那幾乎讓他忍無可忍的直接撤退命令。
“好,你說。”
阿寬覺得這也許是男人最後一次忍受他的不符合軍人思維的回答了,不過阿寬還是說了,“我的夥伴在用身體為我們的任務開辟道路,他們分明有一線生機卻因為上級的撤退命令而不得不直接被放棄了生命!任務目标的命是命,長官的命是命,我的夥伴的命就不是命了嗎?他自願為國捐軀,自願用自己的生命為國家鋪好道路,國家如何回報他們!”
阿寬的铿锵有力的說出,他的話還沒完,不給對方插嘴的機會,接着說道,“一旦失去了他們還能得到什麽,還能享受什麽!恕我直言,哪怕是用錢給他們的家人做補償,他們的家人也未必稀罕,到底是命重要還是任務重要!”
一直以來都以面無表情面對阿寬的男人此時露出了笑容,“你是在問我嗎?”他說。
“那麽我此時明确的告訴你,對于一個合格的軍人來說,任務比性命更重要。”他說的平淡,完全沒有阿寬一堆話來的有氣勢,單這簡簡單單的一句,就将尚還年輕滿腔熱血的阿寬刺激的如同一只馬上就要撲出去攻擊的獅子。
“就算你有你的想法,進來部隊這麽多年,你也該改掉你的想法。”
“所以,您是說,任務在任何時候都是最重要的?”
這種洗腦式的教育方式。
阿寬的身體抖了一下,最終沒有動,他說,“長官,我不明白,如果哪天死在戰場或是任務中的是你,你又該如何。”
“這是榮耀。”
阿寬微微昂起下巴,睜大的眼微微合上一半,語氣輕蔑,“很不幸,我沒有您說的那樣的高尚的品德……”
“不不不,這不需要什麽高尚的品德。”他招招手,讓人席地而坐,自己也一同坐下,“正好今天這個機會,我們就來一起讨論一下吧。”
阿寬用最标準的姿勢做好,沒有絲毫洗耳恭聽的模樣,像是誰的教導與訓話都不聽一樣,堅守自己心中的正義。
一個常年不笑的男人,如今對阿寬笑了多次,他現在仍然在笑着,“你沒必要這麽緊張,我只是想和你談談心,放松些。”
阿寬幹脆閉目養神。
男人不在意,笑了笑,說出的話卻讓人覺得十分不爽,他說,“如果你下次在這樣,我可能就保不住你了。”
阿寬也知道自己确确實實受了對方許多的庇護,光是對方從只是一直讓自己不停地降級沒有其餘的處分的情況看來,自己确實被庇護的很好,“長官,我不再需要您的庇護,我知道您一直庇護我也許是因為我是一個可塑之才,如今這麽多次,想必您也對我失望了,所以我不強求您再次庇護我,若是下一次他們要讓我直接離開部隊,我也不會多說什麽。”
阿寬說着,總結,“所以您大可以放心,我記得您這些年對我的恩,也記得您這些年對我的教導,最後我的歸處如何,下場如何與您并無關系。”
“我要堅守我的正義。”
阿寬長篇大論的說着,表達了一堆廢話來感激面前的一直待他不錯的教官。
“正義……”男人手指不經意劃過自己的唇角,剛剛斂起的唇角竟再次劃開了笑容,“在這裏,從未聽到過你理解的這般正義,所有的人都被洗了腦,所有的人對自己的國家有着最強大的責任心,所有的人都對自己的觀念深信不疑,沒有人問過自己自己心中的正義是什麽。阿寬,你真有意思。”
他不明所以的笑出聲來,随後捂住自己的嘴,“知道你為什麽很少看見我笑嗎?因為在這個全是軍規限制的地方,随時随地你都有可能被人看見你所做的不好的地方,我很少笑,因為有些時候,笑也會成為一個錯誤。”
阿寬勾起唇角,“長官您與我說這個有什麽用嗎?”
“不,其實我也有我的正義,在這種地方呆久了,能記得并履行自己心中的正義的還有幾個呢。”他如此地感慨道。
阿寬想說些什麽,又将話語吞之入腹,“長官您是在感慨些什麽。”
“不,沒什麽。”他說,然後又站起身,“我不想和你聊天了,不過阿寬你果然還是和當初進來時一樣有意思。”他食指指着自己的那只閉着的眼,“當初我選中你,是因為我看見了你眼中的一些東西,活潑而又有朝氣的年輕人喲。”
“哼哈哈。”他愉悅地悶笑出聲,“不過即使這樣,下次,我也并不打算再次護着你。”
“一切聽天由命吧。”
……
那作為他直屬長官的男人就連走之前也不忘收起自己唇角本應揚着的笑。
阿寬回過神來,從似乎很近卻又十分遙遠的記憶中抽神。回過神來,那似乎映着記憶圖像的雪白頂部變回了本來的模樣。
還是一片的白,襯的那記憶如同他的想象,仿佛根本不存在。
阿寬嗑上分外疲憊的眼,心道,還好,自己還有瓦安的陪伴。
沒有人說他的理念就是錯誤的,只是在那種環境,看着自己的同伴一個個的早死于自己的眼前,那刺目的紅色,染紅了褐色的土地,帶來的血腥氣仿佛依舊纏繞在鼻息根本消失不去。
午夜往回的噩夢多次驚吓醒當初的阿寬,他每每夢中看見同伴們帶血的臉,哭着對自己說着救命,亦或是哭着大喊,“阿寬你先帶着兄弟們走!我殿後!”一個個的殿後最後帶走的是他們的生命。
“阿寬!你是隊長!你要記住!你是隊長!……所以,你要帶着兄弟們殺出去。”
“什麽狗屁任務!我們的隊員死了一個又一個!他們的命是命,我們的命難道就不是命了嗎!”低吼着嘶鳴着發出靈魂的悲鳴吶喊。
“阿寬?”
“嗯?”
“阿寬。”
“嗯。”
“你怎麽哭了?”
阿寬呆呆的摸過自己的眼角,自己竟然……哭了?
那是透明的淚水,原來自己從未像自己想的那般有忘記過那些同生共死的同伴。
“阿寬,我在。”
“嗯,你在。”
如今他也有了要護好的人,瓦安。
這次他将傾盡全力,避免瓦安像年輕時的自己差些丢失了本心。
作者有話要說:
阿寬:我好傷心需要小瓦安來安慰。
瓦安:……摸摸。
阿寬閉着眼疲憊的将手輕輕搭在瓦安的身上,竟覺得是前所未有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