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晚自習一放學,邢文博就到教室門口去堵蕭亮,“餓死了,陪我吃夜宵去。”
“吃什麽吃,天天就想着吃,”蕭亮頭也不回往門外走,“哥是要好好學習的人,回去還得再趕兩套習題——”
邢文博看着他的背影,“難道不是因為晚上去打球了所以沒來得及做?”
蕭亮搔搔頭發,“今天風好大,有人說話了麽?聽不清……”
“去不去?”邢文博又問。
“不去。”
“我請客。”
蕭亮轉身回來,“走。”
牛雜店裏,蕭亮看着邢文博的大海碗,“什麽情況你?今天你又沒動,怎麽跟餓死鬼一樣?”
“晚飯沒吃飽。”邢文博呼嚕着粉絲含糊不清道。
蕭亮腦袋上冒出問號,“我不是還特意讓老板給你加了飯?”
邢文博沉迷呼嚕粉絲,懶得解釋。他的飯一分為二,溫鶴吃得飽,他吃不飽。
接下來幾天,蕭亮發現邢文博成了五樓自習室的常駐客,每回給他帶飯回來,他都是風一般從樓上蹿下來,又提着飯盒風一般蹿上去。而且,蕭亮給他帶的飯還變成了兩份。
這天蕭亮沒直接把飯給他,而是狐疑地瞅了他半天,問道:“你小子……從實招來,一天天地都在樓上幹嘛?”
“學習啊,還能幹嘛。”邢文博理直氣壯。
“學習你非要上去?這裏的椅子長釘子了?”蕭亮沒好氣,“另一份飯到底給誰的?你不說我就親自上去鑒定了——”
“哎,別別別——”邢文博攔住他,“我只是去補習個英語,你別吓着人家。”
“補習英語?”蕭亮一臉我懂了,“五樓都是文科班吧?操,萬花叢中過啊,終于露出本性了你小子?難怪連球都不打了,說,勾搭上哪個姑娘了?”蕭亮說着說着,恨鐵不成鋼地勾住他脖子,“是哪個班花?11班的還是12班的?”
邢文博嫌棄地怼開他,把他手裏的飯盒搶過來,“就你特麽事多,讓不讓吃飯了?回頭再跟你說。”話沒說完,人就一溜煙跑了。
周六晚上,蕭亮終于忍不住了,暗搓搓地蹦上了五樓。
溫鶴正坐在座位上,邢文博立在他桌前,拿着一份卷子快速掃着,然後啪一下,不輕不重地把試卷按到溫鶴面前,提起鉛筆刷刷刷圈出幾個地方,“你怎麽想的,運算順序明顯錯了,這麽大個括號杵在這被你吃了?”
溫鶴:“……”
“還有你這輔助線畫這麽多是想召喚神龍麽?”
溫鶴:“……”
“還有最後的大題,超時了。”邢文博把卷子刷地翻過來,讓溫鶴自己看一看最後一題寫到一半的第三小問。
“再給我5分鐘……”
“不行,”邢文博說,“什麽5分鐘,思路不對再給你500年也沒用。”
溫鶴默默擡頭,幽怨地看着邢文博。
“你別這麽看我,”邢文博冷酷無情道,“又不是我出的題。”
“今天的10篇完形填空刷完了麽?”溫鶴說。
邢文博:“……同學,專注點,現在在跟你講這道大題。”
“昨天布置的一百個單詞都背好了?”溫鶴繼續問。
邢文博:“……5分鐘啊,下不為例。”
“10分鐘吧。”
邢文博挑眉,“同學,很會得寸進尺啊你?”
“你寫完一篇作文我就差不多了,”溫鶴拿起一本英語作文參考書,随手翻開一頁,“今天的題目是……李華同學,請談一談練武術的好處。”溫鶴把參考書塞到邢文博手裏,誠懇道,“加油。”
邢文博:“……我現在想跟你練一練武術。”
溫鶴假裝什麽都沒聽到,抓起筆,把最後那道大題扒到自己面前,一副“本宮要專心做題了爾等無事跪安吧”的氣場。
邢文博拿着參考書剛要坐下,一擡眼就看到了自習室門外的蕭亮,不由一怔,起身出去,“你咋來了?”
“……你還真是來補習英語啊。”蕭亮一言難盡。
“不然呢?”邢文博反問。
蕭亮沉重搖頭,“你果然背着我去找別人了。”
邢文博:“……?”
“你真是見色忘友跑這泡妞也就算了,”蕭亮看着他,“結果你居然跟別人一起學習……是不是我配不上你了?”
“亮,你摸着你月考的英語試卷把這話再說一遍。”邢文博說。
高三開學的這次月考,邢文博的英語好歹還考了130多分,蕭亮只考了個125,當天就被他媽拎着耳朵好好談了一頓人生。
至于溫鶴,沒什麽好說的,這次月考英語滿分,上次期末考也是滿分,再上次期中考還是滿分……總之,日常滿分,就是在文科班也輕輕松松吊打所有對手,能阻止這個人的只有分數上限。
連邢文博班裏的英語大佬沈曼珠同學在這種操作面前也得靠邊站。
這麽一對比……邢文博說得沒毛病。他不配。
“我就知道這一天遲早要來的,”蕭亮轉身就走,“祝你幸福。”
“親,”邢文博叫住他,“我的飯呢?”
“自己買去!”
溫鶴擡頭看向兩人,“怎麽了?”
邢文博聳肩,“鬼知道,蕭亮同學間歇性發神經了吧。”
帶飯小哥蕭亮突然罷工,現在叫別人買也來不及了,而且顯得很沒有誠意,容易挨揍,邢文博只好拉上溫鶴一起出去吃。
兩人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在鬧市時段并肩行走在校園裏,當四周三三兩兩好奇而驚詫的目光掃過來,溫鶴才意識到,某些事情微妙地變了。
不知什麽時候起,他和邢文博成了“朋友”,從曾經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的校友,成了可以一起自習、一起吃飯的朋友。
似乎很順理成章,驀然回首,才發現有點突然。
他和邢文博在游戲裏偶遇,至今也就半個多月的時間。這段時間好像很長,又好像很短,好像發生了很多事,又好像每天的日子都只是如以往一樣正常地過。
邢文博出來時把溫鶴今天剛做的兩份數學卷子塞進了褲兜裏,到了小餐館,點完菜落座,邢文博嘩地抽出卷子抖擻開,桌面太油不好放,就憑空抓在手裏,湊過去和溫鶴一起看,“來,你現在重算一遍。”
“……沒有草稿紙麽?”
“還要什麽草稿紙,心算。”
“不會。”
“你少來,這已經是降低難度的了。”
“這就是文科的模拟卷。”
“所以說已經降低難度了。”
溫鶴幽幽看向他。
“說了你別這樣看我,沒用,”邢文博敲了敲桌子,“我跟你說啊,這道題沒解出來不許吃飯。”
“教練,我……”溫鶴想了想,“我想換教練。”
邢文博不屑地樂呵一笑,以手指給他虛虛圈出幾處關鍵的題幹信息,“先寫出AB直線的方程,再代入後面這個條件,這總會吧?這都解不出來你退群得了。”
溫鶴的數學考試幾乎每次都卡在最後一道大題上,所以邢文博正着手給他集中攻克難題。溫鶴心算是不太行,他确實沒有光在腦子裏就能把高考數學模拟卷最後一道大題演算完畢的本事,何況這還是他們學校出的模拟題,全員過一本、每年培養一大堆985和二三十個清北的W高,那出題水準得是什麽概念?溫鶴覺得邢文博這是在摧殘自己。
但邢文博很有耐心,一步一步地提示溫鶴,溫鶴本身也是個迎難而上的人,跟數學死磕這麽久了,不至于真被一道大題勸退。溫鶴順着邢文博那些簡潔而關鍵的提示,有條有理地往下解。
兩人湊在一起看着同一張試卷,沉迷解題無法自拔。來這家小餐館吃飯的幾乎都是W高的學生,沒人不認識他倆,此刻坐在他們附近的同學心情在“卧槽居然是他們”和“這兩人能不能說點人話難得出來吃個飯放松一下還要這麽給別人施加壓力這是人幹事嗎”之間反複橫跳。
聊學習就聊學習吧,可他們說的ABCD加減乘除xy根號平方,一般學生都懂,但從他們嘴裏組合着一長串說出來,大家竟就一句都聽不懂。
都在W高上學,我們不一樣。
好不容易解完一道大題,飯也上來了,溫鶴還沒來得及松口氣,邢文博抽出另一個褲兜裏的另一張試卷,“還有一題。”
溫鶴:“……”
溫鶴:“……”
溫鶴:“……”
“我拒絕。”溫鶴義正辭嚴地捍衛自己的權利。
邢文博看了看熱氣騰騰的飯,把其中一盤推到溫鶴面前,“行吧,作為剛剛表現良好的獎勵,先給你解鎖晚飯。等會回去的路上再算。”
“你……”溫鶴艱難地深呼吸一口氣,發出靈魂一問,“是人嗎?”
吃瓜群衆:問得好。
邢文博微笑,“同學,還想不想上清華了?”
“不想。”溫鶴說。
“嗯?”
“上北大就行。”溫鶴平靜道。
吃瓜群衆:……別争了,你們倆都不是人。
兩人的默契是在學校裏只字不提游戲的事,盡管從不約定,但每周日下午又必定風雨不改地在游戲裏碰面。
這天一上線,他們還沒開始商議今天的日程,飛河歐盟的公會頻道就活躍起來了。
一刀9999:我天,兩位爺,你們怎麽才上線,一指軍團都叫嚣一萬年了,天天說要怼我們,我們這邊群龍無首,瑟瑟發抖啊
總裁愛上霸道的我:說好的絕境中崛起,反擊中爆發呢?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
天選之子:為了進這個公會我還花錢改了名,結果我幼小的心靈受到了空前絕後的傷害,實名要求賠償
BOOK一世:有幾個小可愛已經退會了……哎,終究是錯付了這一生
葵葵葵:昨天做主線的時候還突然被一指軍團的人追殺,吓死寶寶了
東門吹沙:實不相瞞,我已經決定退會了,但是我要先等會長上線揍他一頓
滿船清夢壓星河:[飛河歐盟-Fly]這位是會長
Fly:???[飛河歐盟-滿船清夢壓星河]朋友你又雙叒叕拔吊無情?
BOOK一世:又雙叒叕?嗯?這是拔了多少次了?
總裁愛上霸道的我:……似乎聞到了車尾氣的味道?
天選之子:這車怎麽說開就開,哎呀我暈
滿船清夢壓星河:是你說要當會長的
滿船清夢壓星河: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滿船清夢壓星河:加油
Fly:……
Fly:兄弟們,別激動
Fly:王者總是要壓軸登場的
Fly:走,跟我上,現在就去幹翻他們!
飛河歐盟零零星星的幾丁人口在邢文博激情澎湃的號召下集結了起來。
然後邢文博在世界公告欄上發了條消息:[一指軍團-一聲呼嘯][一指軍團-夜淩]本大爺來了,水仙谷往生泉,随便你們上多少人,不來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