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指軍團四人:“……???”
戰士一聲呼嘯:“?!”
衆人正被這條系統消息刷得百臉懵逼,幾顆毒氣彈又接二連三地爆開,紫色的毒氣滋滋成團,濃煙密布,遮天蔽日,一時之間誰都看不清誰。
大風一刮興許能将毒氣刮走,可一指軍團這五人隊中唯一的風系玩家就是已經在地上躺屍的戰士一聲呼嘯。
這就很尴尬。
等到他們手忙腳亂地使用各種技能把毒氣撥開,隊友還在地上躺着,兩個敵人卻齊齊不見了蹤影。
一聲呼嘯複活回城後,第一時間怨憤又委屈地給隊長撥了個語音通話,凄厲的咆哮響徹雲霄:“老子被裸爆了!”
《自由大陸》遵循了RPG網游的傳統設定,殺人越貨的運氣一般看臉,把別人幹掉後爆不爆東西,爆多少東西,初始概率默認都是一致的,不會太高。
特殊情況另當別論,比如紅名玩家被擊殺爆率高,幸運值高的玩家擊殺別人……爆率也高。
說裸爆稍微言過其實了點。溫鶴是差不多爆了他一身裝備,但好歹給他留了條大褲衩,沒讓他當場裸奔。倒不是溫鶴的人道主義精神發揮了作用,如果系統殘忍到連人家的褲衩也要扒,溫鶴和邢文博會毫不猶豫地一起卷走。
一聲呼嘯氣得發抖,隊長卻無心安慰他。他們一隊人都得先緩緩。
對方一個兩人隊,等級低裝備破輸出弱,卻在他們好幾個人的眼皮底下生生打死了他們一個隊友,把東西撿了還全身而退……看看,這是人幹的事嗎?
但是隊長心知肚明,這一架看起來是五打二,實際上是二打一,那兩人早就定好了目标,從頭到尾都沒打算理會他們另外四人。
一句話——
今日份的游戲體驗極差!!!
邢文博和溫鶴撿了東西就一路狂奔,直到把角色的肺活量全部耗盡,不得不氣喘籲籲地停下來為止。
兩人淨往林子深處跑,此時四周只有優哉游哉逛來逛去的森林小怪,不見幾個玩家。溫鶴挨着一棵粗壯的樹一屁股坐了下來,邢文博移速比溫鶴快,角色耐力也比溫鶴高,一路上都遷就着溫鶴的小短腿,這會兒也陪着他并肩坐下,懷裏抱着的戰利品嘩啦全撂到地上,其中最顯眼的自然是那柄橙裝開山/刀。
“哈哈哈哈哈哈——太刺激了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邢文博沒來得及去清點戰利品,先捶着大腿笑了起來。
溫鶴轉頭,看到邢文博正仰着臉,脖頸修長,喉結突出,迎着樹縫間灑下的陽光,肆意地開懷大笑,就像他那天在球場上獲勝後的笑。但又不完全一樣,球場上的他更多的是蠻橫的豪氣,眼前的邢文博則有幾分奸計得逞的狡黠。
笑聲嘹亮,驚起一陣飛鳥。清風婆娑,把時間吹得很漫長。
溫鶴一向是個古董派,明明是個00後卻胸懷一顆老幹部的心,愛好往往與同齡人格格不入。同學追綜藝,他補舊劇,同學追新番,他補舊番,同學追網文,他卻捧着幾十年前甚至幾百年前的磚頭慢慢啃。就連玩游戲也是如此,同學們沉迷農藥吃雞奇跡暖暖陰陽師無法自拔,唯獨他依舊鐘情最傳統的RPG——魔法,森林,童話,酒館,騎士,冒險,遠方的旅程,愛與正義。
一個人的漫漫江湖路。
現在,卻不是一個人了。
溫鶴正出神,邢文博扭頭對上他的目光,伸出拳頭,“發什麽呆,來,碰一個!”
中二期的儀式感不能少,邢文博每次贏了比賽都要和隊友們來個high five。溫鶴看着邢文博怼到面前的拳頭,也伸出拳,手才到一半,邢文博就迫不及待地貼了上來,兩人的拳頭重重相碰。
見溫鶴有點遲鈍,邢文博一把摟上他肩膀,使勁一拍他胳膊,“咱倆今天這合作無敵啊!”
溫鶴怔了好一會兒,沒忍住,也輕輕笑了。
是挺有成就感的。這就是游戲最讓人沉迷的時刻。
這一笑讓邢文博有點意外,不是誇張,他和溫鶴同校兩年多了,這是第一次親眼見到溫鶴笑。
不然他一直覺得溫鶴是個莫得感情的讀書機器。也不知道學校裏那些女同學都迷他什麽,這年頭面癱人設這麽吃香的嗎?
“分贓吧。”溫鶴下一秒就鄭重道。
邢文博:“……”嗯,就是個莫得感情的殺手。
橙裝開山/刀“八千裏.月”默認要回到邢文博手裏,剩下的東西還不少,他們撤退的時候太急,沒細看究竟爆出了什麽,一股腦全給兜起來就跑。
“不愧是開服就攔路打劫的,”邢文博一邊扒拉戰利品一邊感慨,“這丫也太富了,他穿在身上的都是窮苦人家的血與淚吧?”
他們一共爆出了7件裝備,除了一柄橙裝開山/刀,還有一件紫裝上衣、一雙紫裝靴子、一條藍裝項鏈、一副藍裝手套、一條綠裝腰帶,最後是一條白裝手鏈。
這麽一套裝備,現在往《自由大陸》的街上一橫,那就是行走的人民幣,他們今天不搶,趕明兒也不知道會被誰盯上。
窮苦人家的血與淚被轉移到了兩人身上,邢文博選走了靴子、腰帶和手鏈,把一件紫裝和兩件藍裝讓給了邢文博。至此,邢文博有一件橙裝,兩件紫裝,一件藍裝,溫鶴有一件橙裝,兩件紫裝,兩件藍裝。
……突然發現,他們倆似乎也成了行走的人民幣。
兩人默默對望。
“沒事……”邢文博說,“低調保命。”
之後他們确實很低調,刷了幾個5級的副本,走了一趟迷宮,再做幾個任務,在《自由大陸》風光旖旎的魔法世界裏忘我地來回蹦跶。激情澎湃的時間快得驚人,他們明明感覺才玩了一個小時,驀然回首,一個下午就給玩沒了。
血雨腥風通通留在身後的江湖,回到人間,一切如常。周二是高三正式開學的第一次月考,所有人都刷題刷得昏天暗地,邢文博一連幾天沒碰上溫鶴一面。
直到周六,邢文博才偶遇了溫鶴一回。
邢文博有事去了一趟辦公室,一進門就看到了溫鶴的背影。溫鶴是被11班的數學老師羅星漢叫來的,羅老師正坐着,擡頭看着溫鶴,手指篤篤地敲着桌面上那份署名溫鶴的數學卷子。
“你覺得你這次考得怎麽樣?”羅老師話說得挺客氣,語氣卻透着不善。
“不太好。”溫鶴坦誠道。
第一次月考成績出來了,溫鶴總分年級第九,比上次降了兩名,主要是數學拉了分。
羅老師盯着他,“跟你上一次成績相比呢?”
上一次也就是上學期的期末考,那次也不知道出題老師是不是集體被綁進了山洞裏給人拿槍頂着腦殼逼他們出題,數學難到令人發指,整個11班只有7個人過了及格線,溫鶴就是那7個人之一。
身為天選7子的溫鶴這次數學成績大幅下滑,看得羅老師恨鐵不成鋼,特意把他叫來辦公室,給他進行思想上的疏導。
兩人說話間,邢文博從他們身邊輕飄飄地擦過,溫鶴眼睛轉也不轉,目不斜視地與羅老師對峙。之後的對話邢文博幾乎全聽到了,羅老師沒說太多,他知道溫鶴是心裏有數的學生,只是敲打敲打他。
邢文博看着溫鶴默默離去的背影,心裏清楚,羅老師那些反問句看似不帶一個罵字,要放學渣身上撓癢癢都嫌輕,然而那種陰陽怪氣的質疑,砸到一個心比天高、臉如紙薄的優等生腦袋上,無異于千鈞重壓。
下午放學,邢文博照舊打了一會兒球後和兄弟們一起去飯堂吃飯。打完上次那場練習賽,邢文博就卸下了隊長身份,退出了校隊的正選選手隊列,也再沒有時間天天練球,高考結束之前,都只能在周末過過手瘾。
他們來得有點晚,飯堂已經過了最熱鬧的時間段。打完飯,幾人正要就近找張桌子坐下,邢文博卻拍了拍蕭亮肩膀,示意幾人,“走,那邊去。”
蕭亮幾人茫然地跟着邢文博走,邢文博長驅直入,對途中好幾張空桌視而不見,一直走到最角落的飯桌前,把不鏽鋼托盤往桌上一擱,居高臨下地撐着桌子一笑,“同學,能拼個桌麽?”
正獨自默默吃飯的溫鶴:“……”
他想說不能,但邢文博根本不需要他回答,回頭就招呼兄弟們過來。片刻,幾個大男孩呼啦一圈湊了上來,熙熙攘攘地落座。
蕭亮一眼就認出了溫鶴,奇怪地瞅了瞅邢文博,卻見邢文博沒有任何表示,仿佛這真的只是個神奇的巧合。蕭亮記得兩年前邢文博沒少跟他吐槽溫鶴,說這人成天愛擺臭臉,目測腦子有坑,他們是絕對地氣場不合。
那之後,邢文博跟溫鶴老死不相往來,直到前陣子蕭亮聽說邢文博突然去給溫鶴放狠話,蕭亮第二天就抓住邢文博嚴刑逼供,邢文博輕描淡寫地幾句撥了回去,“都是訛傳,什麽放學別走,我會說出這麽智障的話麽?”
學校裏有關邢文博的訛傳确實只多不少,邢文博這麽一說,蕭亮也就信了。
“真要一年不上賽場啊隊長?那不得憋死。”同為校隊成員的高二生陸洋說道。邢文博雖然退休了,但大家都叫慣了他隊長,一時半會兒改不過口來。
“放心,你們邢哥一年還憋得住,”正主還沒開口,蕭亮就插話道,“高中只能打打市內比賽,沒勁兒,最拿得出手的也就一中那群慫貨了,上回還玩髒的,不過碰上咱還是輸,無敵的人生啊,太寂寞。”
“哈哈哈——”幾個男生笑開了。
溫鶴聽出來了,原來邢文博的嘴炮功夫是團體文化,也不知他跟蕭亮誰才是病毒源頭。
他們歸他們聊得熱鬧,邢文博裝作不經意地往角落的方向掃過去一眼,溫鶴始終埋頭扒飯,一口接一口扒得井井有條,風雨不侵,天涯陌路人的氣場穩如泰山,完全沒有接個話頭、認個隊友的意思。
邢文博覺得拔吊無情這詞真是為溫鶴量身定做的。
“我有個初中同學就讀一中,”坐在最邊上的校隊成員胡峻銘說道,“我跟他說他們校隊的使陰招,他還不信,說問過他同學了,裁判都沒說話,沒有的事。”
“裁判沒說話就沒有的事?”蕭亮冷笑,“那天全場人看着,都他媽是瞎的?”
“他們也就練習賽能這麽玩玩,”邢文博說,“到了CUBA(中國大學生籃球聯賽),人家不吃這套。”
“哇?”另一個校隊成員江前一驚,“隊長,你都想到CUBA了?”
“連這點追求都沒有你還是退隊吧。”蕭亮說。
“嘤嘤嘤,蕭哥你好無情。”江前委屈。
蕭亮虎軀一震,“你頂着張糙爺們的臉別這麽跟我說話,惡心人。”
蕭亮也是心累,他只能接受嬌軟妹子對着他嘤嘤嘤,現實卻是一天天地對着這群大老爺們,打完球就是一身汗臭,妹子們在球場邊強行上了10層濾鏡對着他們尖叫——主要是對着邢文博尖叫,估計是都沒怎麽想過他們這些男生糙起來有多可怕。
江前更委屈了,“蕭哥你還鄙視顏狗,你自己不也是……”
蕭亮瞪他,舉起勺子,“嗯?怎麽跟學長說話呢?”
江前一秒認慫,“蕭哥你最帥!”
“所以蕭哥也要跟隊長一起進軍CUBA?”胡峻銘問。
“他敢不去,”邢文博說,“我就揍他。”
“怎麽着?”蕭亮轉向邢文博,嘿嘿笑道,“博,你這是要跟我一生一世一雙人?”
邢文博也虎軀一震,“你比江前還惡心。”
無辜躺槍的江前:“?”
“哎喲,你現在嫌棄我了,”蕭亮說,“你們不知道,小時候他還跟我一起穿開裆褲的時候——那會兒就5歲吧,他跟我說,亮亮,我們這輩子都要當好朋友呀,你以後可不能不跟我好呀——”
“……我TM什麽時候說過這話?”邢文博額頭爆青筋。
蕭亮不理會邢文博,接着嘴欠,“我說不行,以後我要娶媳婦怎麽辦,他說那我給你當媳婦,為表誠意還自個紮了兩根辮子——”
衆人正要發笑,有個人卻搶先了一步。
溫鶴一口飯剛入口,沒憋住,噗嗤笑了出來,結果飯粒卡在喉嚨,當場嗆到了。
全桌人齊刷刷扭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