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不是壞的影響。”
“我有沒有從林和離開的痛苦中走出來,不需要通過尋找和接受新的感情來證明。”
既然他能夠重新學會,如何一個人在房間裏看書還能笑出聲音,他也能學會,如何懷抱着思念和愛意走下去。
不會太難的。
13
接受完軍報采訪的夜裏,他又看到林和。
林和對他招手,他便走過去。
他說,我沒有死,還活着呢。心魂俱在,愛你也成。
還是一副調侃之态,卻像一直以來一樣,說盡真心。
程宴安看着他,沒有笑。停頓了好長一會兒,揮了揮手。
“不必再騙我了。或者說,”他慢吞吞地把話說出來,字與字之間的滞澀和停頓像一個一個一戳即碎的水泡,“我,不會再騙自己了。”
無論生前還是身後,他總是愛他的,他也總是愛他的。
只是夢境終究是夢境,總還是,要醒的。
林和怔了一會兒,難得神色悵惘,連着身影一并模糊開來,毛茸茸地散着邊際。
他好像有很多話要說,卻最終搖頭算了。
他開口,程宴安恍惚覺得他身形之後是大朵大朵鮮花鋪陳,色彩氤氲交疊,染了他全部的靈魂,在他眼瞳之中,綻放出帶着光芒的花朵。
即便在妄想中相見,他依然給他帶來了全部的光亮。
“這次沒能和你道別。算是我這一生的失約。”
林和伸手揉了揉程宴安的頭發,聲音中俱是溫和期待。
“望你自多珍攝。”
在夜半醒來,程宴安平靜地睜開眼睛,注視着黑暗。
然後放縱自己,為了最終接受的失去痛哭出聲。
這是漫長又沉痛的失去,此後餘生,俱為道別。
程宴安哭了很久,笨拙地縮起身體,死死抓着床單也不能抑制住嗚咽。
空蕩的房間吞沒這些聲音連同細小的回響,哀恸在他身體骨骼之間轟鳴。萬事萬物皆有因果,痛苦可以将人肢解,而痛苦本身卻無法被分化消解。
他以為過了這麽久,他可以更平靜的接受所有與之俱來的現實和情緒。而感情,是不講道理的。
他無法在痛苦之中淬生雙翼,所以,只有痛苦而已。
在變得堅強之前,在徹底告別之後,他唯有一哭。
14
他接過那個被帝國軍旗包裹的匣子。
這是你最光榮的時刻,別覺得我會哭。程宴安默默在心裏與林和說話。
我像你愛這個國家一樣愛你,對你和帝國都懷抱無限的忠誠與愛意。
如果是唯有赴死的困境,那我們都不會做逃兵。
他想起那張被林和折得工工整整的字條,春日的天光灑下來,從帝國旗幟上別着的勳章之上映照他的眼瞳。
他閉了閉眼。
“如果你來依靠它們,必然我已長久不在。請你驕傲堅強地活着,我是你最有價值的犧牲。”
是的,我們都沒有食言,無論是對彼此,還是對帝國。
那篇采訪稿最終刊登出來的版本,程宴安的原話做了結尾。
“愛情,幸福,快樂,并不是我們生活的必需品。我們确定想要和彼此一起生活,分享生命,無論随之而來的是好的特質,還是壞的影響,都有照單全收的勇氣。這是我們的感情。”
“我們有共同的理想,秉持同樣的原則,也可以走不同的路。但我深信易地而處,我與他面臨同樣的問題,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我相信他的忠誠,他的堅持,他的果斷和勇敢,我也同樣相信他的猶豫和他的膽怯,我信任他,作為一個士兵,一個完整的個體作出的判斷。”
“如果這個判斷帶來的結果是他以身殉國,永遠地離開我,我也會尊重他的判斷和選擇,并且接受它。”
“他一定為了帝國的榮耀拼盡全力,直至最後一刻,他一定做了最有價值的犧牲。”
“我必須為他驕傲。”
15
林和有兩個墓,基地埋葬烈士的衣冠冢,還有程宴安在家族墓地安置的骨灰。
程宴安觸摸其上年輕的臉龐,打磨光滑的碑石有着春日的溫涼。
他被吹來的柳絮弄得打了噴嚏,卻在重新擡頭的一瞬間,想到了往事。
曾經春日午後,他們在綿延草坡上漫無目的地走。
程宴安被飛舞的柳絮弄得不停打噴嚏,腦袋一垂一垂,像柔軟的小動物。
林和叫他,他淚眼汪汪地擡頭,眼角被激得水紅,抽着鼻子看林和的笑意。
“望你自多珍攝。”
程宴安早習慣了他偶爾的莫名奇妙,也接道,“勿被柳絮所欺?”
林和搖頭,在程宴安頭上揉了揉,神色溫柔,在他額頭上輕輕一吻。
“長結他生之緣。”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