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秦徐沒想到韓孟會以這種方式道歉,怔了一下,擡手牽住軍服的下擺,韓孟卻并不松手,突然往裏一拽,秦徐沒有準備,被拉得險些撞在他身上。
剛剛消退的怒意又上來了。
秦徐擰着眉,斜着韓孟道:“你幹什麽!”
“道歉啊,你沒聽見?”韓孟勾着一邊唇角,“我半夜摸去樓裏幫你找到了紐扣,細心幫你縫好,誠懇跟你道歉,你還要繼續生我的氣?”
秦徐太陽穴跳得厲害,難怪他次日一早遍尋紐扣不得,敢情姓韓的半夜就把紐扣全撈走了。
這他媽算什麽“幫”,純屬是“坑”好麽!
韓孟眼睛彎彎的,落着盛夏的光輝,又将軍服往裏拉了拉,以極近的距離溫聲道:“別生氣了,我那天說話太重,是我不好。”
這樣的距離,這樣的對話令秦徐感到不适,他退後兩步,沒發現自己耳尖已經微微泛紅。
那件事如果非要分個誰對誰錯,自然是兩人都有錯。他這陣子已經想得很清楚了,韓孟錯3分,他錯7分。冷戰也不是因為他生韓孟的氣,大老爺們兒沒那麽小肚雞腸,被吼一聲就氣一周。他只是拉不下臉和韓孟說話,和生氣沒有一毛錢的關系。
韓孟目光停在他的耳尖上,淺淺地笑了笑,晃着手中的軍服,“原諒我吧。”
那語氣那動作,簡直像個撒嬌的孩子。
秦徐心髒莫名猛跳了兩下,一把扯過軍服,蹙眉道:“什麽原諒不原諒,我本來就沒生氣。”
說完又覺得輸了氣場——很多鬧別扭生氣的人都愛說“我沒生氣”,實則氣得都快哭出來。
他自然是沒有生氣的,但這事兒自己知道就好,說出來就變了味,越說越讓人覺得他真在生氣。
但這種情形下似乎說“我不生氣了”也很丢份兒。
想來想去才發現,自己其實是被韓孟給耍了。
冷戰中首先道歉的一方絕對是勝利者,接受道歉的人不管說什麽,氣場上都輸了一分。
如此一想,秦徐不免氣惱,看向韓孟的目光也多了幾分不滿。
這眼神看在韓孟眼裏,就有些別扭的可愛了。他笑了笑,歪着頭道:“那咱們這算是和好了?”
秦徐抿着唇,半天才擠出一個字,“嗯。”
韓孟誇張地出了一口氣,想往他身上靠,卻被他利索地躲開,于是癟了癟嘴,假裝失落道:“哎,你躲啥?”
秦徐将軍服搭在肩上,面無表情道:“時間不早了,我回去換個衣服,等會兒要去巡邏。”
“行!”韓孟點頭,“巡邏完了咱們過幾招?一周沒練了,手癢。”
秦徐面色依舊繃着,但眼底已經有了笑意,“好,完了我來找你。”
冷戰得盡人皆知,和好得萬衆矚目。秦徐還未回到宿舍,警衛連就傳起了“韓孟給秦班縫紐扣”的八卦。
偏偏這事還不算八卦,是目擊者衆多的真事。
秦徐臉上有點燒,換衣服時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前的紐扣,忽然想起那顆好像被韓孟“親”過,身子頓時熱了起來,連指尖都泛起紅。
那枚紐扣離心髒太近,他甚至神經質地認為韓孟會經由那紐扣,聽到他噗通噗通的心跳。
下午,韓孟練得差不多時,就跟祁飛請了假,說要跟秦徐對對拳腳功夫。
“和好了?”祁飛笑,“你倆啊,冤家似的,鬧個矛盾能鬧一周,和好也就幾句話的事兒。”
秦徐跑去沙地時,韓孟已經坐在樹蔭裏等候了。
他們一人穿着規規整整的軍服,一人只套了件黑色背心與迷彩褲。
秦徐像一板一眼的機關兵,而韓孟像勇猛無畏的野戰兵。
相同之處是都已經大汗淋漓。
軍服與背心被汗水浸透,灼熱的空氣中似乎飄蕩着荷爾蒙的味道。
兩人沒怎麽交流,一來就擺開架勢打。秦徐的衣服不太适合格鬥,手腳受到制約,你來我往間,始終被韓孟壓了一頭。
本來巡邏結束時,他想過回宿舍換一身衣服,但走至分叉口時卻鬼使神差地選擇了通向沙地的小道,還一路小跑,步子間有些急不可耐的意思。
他想,這一定是因為太久沒打架,手癢了。
太陽西沉時,他将韓孟撂倒在地,順勢騎了上去,将對方壓在身下。
韓孟滿身沙子,汗水泛出晶瑩的光,笑盈盈地看着他,粗重地喘着氣道:“又他媽輸了。”
他也喘得很厲害,頭上的汗水不停順着皮膚往下滑,有幾滴甚至砸到了韓孟脖子上。韓孟抹了一把,挑着眉說:“一股汗臭,聞得我家老二都硬了。”
這話也不知道是挑逗還是挑釁,秦徐一聽,故意晃了晃頭,甩了韓孟一臉汗。韓孟伸手要掐他,他仗着居高臨下的優勢,一把按住韓孟手腕,“別使詐!”
韓孟虛起眼,黑色背心下的胸口劇烈起伏,顯然還未從剛才激烈的打鬥中緩過勁來。秦徐發現他的手腕正輕輕顫抖,心中不免升起一股征服的快感——顫抖說明脫力,剛剛打得雖然難解難分,但終歸是自己占了上風。
正得意着,胯部卻被人頂了頂。
秦徐頭皮一麻,竟見韓孟這手下敗将正往上挺着腰,一下一下地蹭着他的老二。
“我操!”秦徐跳起來,怒視韓孟道:“你他媽精蟲上腦了?不分時間場合發情?”
韓孟坐起來,玩味地看着他,“那下次我分時間場合行嗎?”
他險些咬住舌頭,知道自己被将了一軍,幹脆啥也不說,照着韓孟面門踹去一腳沙。
韓孟連忙擡手擋,閉着眼往前一撲,拽着他的腿一個借力,迅猛地将他推翻在沙地裏。
兩人又打了一架。
這一架就顯得很沒章法很沒“素質”了,胡踢亂捶,跟小孩兒打爛架似的,最後滾得跟沙丘怪物一樣,老二都成了沾黃豆粉的糍粑。
去澡堂搓澡時,秦徐握着全是沙的老二,嘆了口氣,悠悠地說:“媽的,以後再也不想吃食堂的糍粑了。”
韓孟被這句話梗了一下,半天才抽着嘴角道:“秦徐,你的冷笑話……真他媽惡心。”
這事就這麽揭過去了,誰都沒提柯揚,就跟那空穴來風的八卦根本不存在一樣。
和好之後,秦徐發現自己沒以前那麽看不慣韓孟了。
男人的友情來得怪,打架能打成哥們兒,還是鐵哥們兒那種。
秦徐不承認自己和韓孟是鐵哥們兒,但至少不再是“仇人”,似乎還有了一層惺惺相惜的意思。
韓孟現在起來得很早,跟他一起加練,平時也自發增加訓練強度,要求之高甚至超過了絕大多數這警備區機關裏的尖子兵。
每天晚上,韓孟去澡堂之前都會癱好一陣,累得說不出話,肌肉都一抽一抽的。
秦徐體能比他好,見他實在站不起來,便守在他身邊,給他壓腿捏手臂,直到他緩過一口氣。
兩人總是最後去澡堂最後去洗衣房,經常晾好衣服還沒走回各自的宿舍,就到了熄燈時間。
不過就算倦得渾身乏力,韓孟還是有本事惹一惹秦徐。
兩人在更衣室“抓鳥”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韓孟老說要操秦徐,秦徐近朱者赤,也沒頭沒腦地跟着把“操”挂在嘴邊。韓孟要幹他屁眼,他就要插韓孟的嘴。話說溜了倒也不覺得尴尬,每天訓練之餘兩人都在問候對方的身體,一來二去,過去的隔膜居然漸漸沒了,還真有了些“好兄弟”的意思。
轉眼,“明星班”已經接受了将近2個月的訓練,隊員們雖然抹着厚重的防曬霜,但還是免不了被曬黑。
丁遇對自己的膚色、新近練出的肌肉相當滿意,另外幾名“小鮮肉”也各自得瑟。
祁飛跟他們開玩笑,說曬這一聲黑皮回去,粉絲怕是不答應吧?
丁遇擺手道:“早就想轉型了,成天搞得不男不女的,祁排你以為我願意啊?能走硬漢路線,誰想被左一口‘小鮮肉’右一口‘小鮮肉’,他媽的包子嗎?包子我也愛吃醬油餡兒的,有味兒!”
秦徐聽得發笑,晚上洗衣時問韓孟是不是也想借這部劇轉型。韓孟沉默了一陣,搖搖頭,聲音又低又沉,“我只是想盡我所能拍好這部戲,轉型、聲譽、收益……都不是我關心的問題。”
難得韓孟如此正經地說話,秦徐有些詫異,想追問《淬火》到底有什麽特殊含義,又不知如何開口。
《淬火》對韓孟來講,一定不普通,否則他沒有理由将自己練得這般狠。
但秦徐暫時想不出《淬火》不普通在哪裏。
他看過《淬火》的劇本,內容無非是一群年輕特種兵的成長,沒有什麽新穎之處。思索片刻後,他還是沒忍住,試探着問:“你對這劇這麽上心,它有什麽不一樣的意義嗎?”
“當然有。”韓孟回過頭來,語氣卻沒了剛才的肅穆。
秦徐眉梢輕輕勾起,以為長久的疑問會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哪知韓孟一捧水潑過來,澆了他一身,哈哈大笑道:“我是這劇的投資方啊,不上心會虧本的好麽,虧本我會哭的好麽!”
秦徐瞪着他,一雙濕襪子糊過去,吼道:“媽的老子操死你!還沒等到虧本你就哭着合不攏腿了!”
沒過幾天,韓孟還真哭了。
進行戰術越障時,他從鐵絲高牆上跌下來,肩膀上的肉被生生扯下一片,傷勢不重,不至于傷筋動骨,但看着血淋淋的,痛也是真痛。
秦徐跑過去時,就見他兩眼通紅,眼淚大滴大滴往下掉,咬着牙低吼道:“操!真他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