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晚上“明星班”要加練體能,一兩個小時內不會回來。
秦徐對着鏡子看耳垂上的傷口。韓孟咬得雖然重,但傷口其實并不深,表皮的血滲出來沒多久就自然結痂了,這會兒看上去就像被撓破的蚊子包——雖然有些紅腫,但絕對不會讓人聯想到那是被人咬的。
可秦徐心有餘悸,一想到韓孟那句“操得你合不攏腿”,神經就跟被粗暴打了個結似的,越看那紅紅的耳垂越煩躁,生怕被人吆喝一聲“喲,這耳朵是被誰給咬了啊”。
于是他翻出一張創可貼,欲蓋彌彰地貼在耳垂上。
剛才吃飯時,不少戰友已經注意到他被“蚊子”咬過的耳垂,這時見他小題大做包創可貼,全笑他被韓孟氣糊塗了。
聽到“韓孟”二字,他條件反射似的皺了皺眉,灌了兩口水就沉着臉往外走。
許大山喊:“草兒,幹嘛去啊?”
他頭也不回道:“跑步!”
心裏太憋屈了,渾身力氣沒處使,想找人打架人家偏要使心眼,這口氣如果不發洩出去,秦徐覺得自己早晚得原地爆炸。
警備區機關占地面積廣,體能訓練場地不止一個。他知道“明星班”在哪兒扛圓木,跑步時始終繞道,一次也沒從韓孟跟前路過。
跑至9點多,汗水已經像豐水期的趵突泉一般淌遍全身,但心口的惡氣仍然在,勁兒也還沒使完。他抹了一把汗,想着得趕在“明星班”回來之前洗完澡,便脫下滴着水的T恤,像擰毛巾似的擰出一把水,快步向宿舍趕去。
他是掐着點兒去洗澡的,動作也很快,本以為絕對不會遇上那幫人妖,卻在腦袋抹滿洗發水泡子,眼睛沒法睜開時聽到澡堂門口傳來一片叫苦聲。
警衛連的戰士們早就習慣了軍營生活,會叫苦不疊的只可能是剛來一天半的演員。
他心裏“咯噔”一下,連忙将腦袋伸到水龍頭下,飛快沖洗。
然而煩什麽來什麽,不等他徹底将泡沫沖幹淨,包着創可貼的耳垂突然被三根手指捏住。
捏得并不粗暴,反倒透着一股子暧昧。
韓孟在他身後聲音低沉地說:“哎,這是怎麽了?練什麽會把耳垂給練傷?”
他心頭一橫,猛然轉過身,試圖就在這兒跟韓孟幹上一架,讓這死娘炮知道誰把誰操得合不攏腿。結果頭上的泡子順着水流進眼裏,激得他眼眶頓時一紅,非但沒了氣勢,還給人一種快要氣哭的委屈感。
韓孟一看就笑了,退後一步,目光從他臉上往下逡巡,眉梢挑釁似的揚起,還輕聲吹了個口哨,半眯着眼道:“好身板兒。”
說這話時,韓孟看着的根本不是他的“身板兒”,而是他腿間的密林地帶。
所以這話如果說得粗俗下流些,理應是流氓得令人臉紅的……
好雞巴。
秦徐一陣耳鳴。
他眼睛澀得厲害,濕噠噠的手往臉上一抹,眼角的餘光剛好落在韓孟并非PS的八塊腹肌上。
韓孟也裸着,身上的汗水興許是剛用衣服抹掉,只留下一層淡淡的油光。
油光之下,是有如真正軍人一般的精壯肉體,線條分明,硬朗有力,卻又不像運動員似的過分突兀,腰側的人魚線飛入胯下的陰影,而陰影之中,是驕傲垂着的……
“大器”。
秦徐喉嚨有些幹,意識到自己正盯着不該瞧的地方,連忙撇開目光,清了清嗓子,一時竟忘了轉過身來的目的是賞韓孟一拳,而不是坦誠相見,彼此欣賞裸體。
韓孟笑得很淺,朝旁邊的水龍頭走去,不再理會他的勃然怒氣,毫不介懷地沖起澡來。
澡堂人不少,秦徐愣了幾秒後終于意識到不能在這裏幹架,只好退回水龍頭下,加快速度沖洗幹淨。
關掉水龍頭時,一旁的韓孟搭腔道:“走啦?”
他看也不想看韓孟,留下一句悶聲悶氣的“哼”,大步走向更衣室。
擦身子時,他下意識地擡起自己的大家夥摸了摸,腦子裏浮現出韓孟不容小觑的那根,心裏罵道:媽的!看誰操誰!我他媽操不死你!
火爐城市就算到了晚上,暑氣一時半會兒也是消不下去的,機關兵在外面個個儀表堂堂,在宿舍卻沒那麽多講究,洗完澡後幾乎都是光着膀子四處跑。
秦徐也沒穿上衣,耳垂剛才被韓孟搓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現在正火辣辣地發癢。
他只好撕了創可貼,仔細瞅了瞅,放棄再次貼一張的想法,正準備上床看會兒書就睡,“明星班”洗完了澡,已經三兩成群地回來了。
“明星班”一共12人,幾乎都是20歲左右的年輕演員,韓徐是其中最大的咖,另外還有丁遇、常業、葛牧羽等名氣稍次的演員,柯揚是韓徐所在公司的,本身不算明星,但一直跟在韓徐身邊,韓徐有戲就帶他混個臉熟,一來二去也積累了不少粉絲。
班裏還有幾位新人,一臉稚氣,但訓練非常刻苦,再難也都咬牙堅持着。
除開那已經被趕走的黃毛,其實“明星班”并不是秦徐想的那麽差勁。
但因為韓徐的存在,他對“明星班”的印象是沒法好起來了。
祁飛見大家都回來了,便又教起疊豆腐塊的技巧。秦徐聽得動靜,書也沒心思看了,幹脆趿着拖鞋走過去,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靠在門邊,手抄在胸前,嘴角挂着一絲再明顯不過的嘲諷。
疊豆腐塊不算什麽難事,但剛開始學時的确得花不少工夫。祁飛也沒逼着衆人立即學會,只要求每次疊都有進步。
韓孟疊的被子已經有一些豆腐塊的雛形了,但看在秦徐這“老兵”眼裏,俨然還是一團糞球。他誇張地“呵”了一聲,用嘴型道:“傻屌。”
韓孟直起身子看過來時,他甚至揚起下巴,豎起中指。
韓孟眼神一深,嘴角勾起若有若無的笑,極有修養地向祁飛提要求:“班長,您每天又是帶我們軍事技能又是教我們內務,真的太累了。”
祁飛大氣地揮了揮手,“不會,新兵都是這麽帶,哪有什麽累不累的。”
“但我們不一樣。”韓孟搖搖頭,“新兵都是征兵幹部選了又選的好苗子,我們在一些方面肯定不如真正的新兵,讓您受累我很不好意思。”
軍營裏都是野猴子,秦徐雖然偶爾會裝一下乖乖男,但大多數時候卻會本性畢露。祁飛難得遇到像韓孟這樣有禮貌的“新兵”,一時不知作何反應,一愣神,就被對方搶了先。
韓孟看似體貼地建議道:“班長,要不這樣吧,我去跟上面申請一位助教,您帶我們日常訓練,他教教我們內務什麽的,平時訓練呢,也和我們一起,适當減輕您的負擔。”
秦徐在門口聽着,不知為何心髒突然猛跳幾下。
總覺得韓孟要将助教這鍋扣在自己頭上……
給祁飛當助教他自然是一百個樂意,之前也眼巴巴地等待祁飛的召喚。
但韓孟幹的這一系列龌龊事又讓他心裏極不舒服。
想着如果當上助教就得長時間面對韓孟,五髒六腑泛起的惡心甚至蓋過了想留在祁飛身邊的願望。
祁飛立即拒絕,“不用不用,沒什麽負擔不負擔的,上面把你們交給我,我就有義務帶好你們。”
韓孟溫柔地堅持,“班長,這事你不用擔心,劇組會與警備區高層交涉。我這也不是完全替您着想,主要還是考慮我們劇組的利益。多一名助教多一份力量,我們也會成長得更快,您說是不是?”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祁飛再拒絕就沒有道理了,于是笑了笑,爽快道:“行!”
韓孟一雙桃花眼笑得彎起來,沖門口半張着嘴、做惡心狀的秦徐偏了偏頭,又轉向祁飛,言語帶笑道:“秦哥和我們挺投緣的,好像也很關心我們訓練的進展,昨天還帶我們唱歌來着,今天又來看我們疊被子,班長,讓秦哥當助教成嗎?”
祁飛回頭看了看,秦徐連忙站直。
韓孟走上前去,舉止間風度翩翩,“秦哥,你說呢?”
秦徐很想說“說你媽,去你媽的”,祁飛卻擡了擡手,不怎麽介意道:“秦徐,你願意就來,不願意也沒啥。”
秦徐絕對沒法跟祁飛說“我不願意”。
他啞巴似的點了點頭,心裏有一千一萬個不樂意,卻一個也沒吐出來。
韓孟眉角一揚,“成,那就說定了,我這就去打電話。”
秦徐只覺得自己額頭上的角都要爆出來了。
韓孟拿着手機去走廊,祁飛繼續教大家疊被子,柯揚疊得最好,方方正正,雖然還比不上真正的豆腐塊,但看得出進步很快。
祁飛誇了他幾句,他禮貌地笑笑,彎腰拿起盆子,看樣子準備去洗衣服。秦徐順着他的動作看去,卻發現他拿過的卻是韓孟換下來的迷彩,盆子裏甚至有襪子與內褲。
秦徐眉頭一擰,将他攔在門邊,“你幫韓孟洗衣服?”
柯揚擡頭道:“嗯。”
“他自己不會洗嗎?”秦徐一只手按在盆沿上,喝道:“你和他都是兵,他憑什麽讓你服侍他?”
祁飛也走過來,“柯揚,衣服還是得自己洗的,戰友之間偶爾幫一幫沒什麽,但不能一直幫誰洗衣服,韓孟昨天換下來的衣服也是你洗的吧?”
柯揚抿了抿唇,沒說話。
“怎麽了?”韓孟打完電話回來,見柯揚拿着盆子被堵門口,立即猜到了是怎麽回事,往柯揚肩上拍了拍,像指使下人似的道:“去吧。”
“去什麽去!”秦徐火氣上來了,擋住柯揚不讓走,沖韓孟吼道:“自己的衣服自己洗!”
柯揚想走,手卻被拽得死死得,根本走不了,只好小心看了韓孟一眼,低聲道:“韓……”
韓孟沒看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秦徐,一臉無辜,“可是我不會洗啊,要不秦助教你辛苦一下,教我怎麽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