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天明出燦陽

第91章 震顫

那名男生聽到聲音，低下頭看了一眼，嘴唇顫抖着，道：“徐老師。”

“是我。”徐強撐着傘大喊道：“你快下來，站在上面多危險。”

男生抹了把眼睛，搖了搖頭，說：“不，我不要活了。”

“姚亮！”徐強滿臉嚴肅的瞪着他，“有什麽事非要用死來解決？你有沒有想過你死了你父母怎麽辦？你忍心讓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嗎？”

父母這兩個字好像對他産生極大的顫動，但卻是反向的。

姚亮沖徐強大喊道：“他們才不會難過，我死了他們就解脫了。”

“你說的是什麽混賬話！”徐強厲聲吼道：“當父母的最看重的就是子女，你死了，他們怎麽可能覺得解脫，只會覺得折磨。你忍心看他們難過嗎？”

“徐老師。你根本不了解我們家的情況，你什麽都不知道。”

“我喜歡男人，可是我喜歡男人怎麽了？”姚亮崩潰般的哭起來，“我有一名相戀幾年的男朋友，我爸媽，我爸媽知道了，他們不同意我們在一起，說非常惡心，他們逼我分手。我不同意，他們就以死相逼。徐老師，當時你不在，你不知道我爸，我爸直接拿了把菜刀抵住自己的脖子，我不分手他就死給我看。”

“我能怎麽辦？我能眼睜睜的看着我爸死在我面前嗎？”

“我這麽愛他們，我怎麽舍得他們在我面前死去？”姚亮大力揮舞的手臂，“可是他們愛我嗎？他們真的愛我嗎？為什麽我這麽痛苦他們卻不管不顧。現在想法設法帶我去看心理醫生，讓我去相親，我喜歡男人，為什麽要去糟蹋人家好姑娘？我不去，他們就絕食。”

“可是憑什麽呀，就因為我在乎他們，所以他們就可以肆無忌憚的擺布我的人生而覺得理所當然？”

徐強沉默下來，他的面部肌肉緊繃，大雨落在地上，濺濕了他的褲腳。

一名中年大媽喊道：“你爸媽也是為你好，他們養你這麽大，你怎麽能這麽自私？不為他們想一想呢？”

姚亮仰天大笑，他用手戳着自己的心口，道：“是，我自私，我不孝。可是你們不也和我做着同樣的事情嗎？因為我是晚輩，因為你生養了我，所以我稍微違背你們的意願我就是自私鬼，我就是不孝。我們活該被你們擺弄一輩子，像個布偶娃娃一樣？”

“我們不過是想讓你們少吃一些苦。”那中年女人臉色很不好看，她沖樓頂喊道：“你這小子，思想進了死胡同，等以後你就會明白你爸媽的苦心了，你會感謝他們的。”

“呵。”姚亮好像聽到了極為可笑的話，他看着那名女人，偏了偏頭：“你們總愛說以後，以後你們就懂了；以後你們就知道；以後你就會感激我們了。可是以後的生活不都是我自己過出來的嗎？和你們有什麽關系？為什麽要向你們感恩戴德？”

“因為我踏上了這一條路，那另外一條路通向什麽樣的結局沒有人能夠知道，也永遠無法去證明，所以你們可以信誓旦旦的說，你看聽我的準沒錯吧，我不會害你的，現在過得這麽幸福不應該感謝我嗎。”

姚亮看着那個女人聲色俱厲：“因為另一種可能性已經被你們這種人抹殺了，你們當然可以如此的大言不慚，沾沾自喜，覺得自己成了救世主！”

“你……”中年大媽臉色漲的通紅，道：“你這個年輕人思想有問題，我不和你說了。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姚亮突然向前邁了一步，眼淚混合着雨水落下來：“我不過是談了一場戀愛，他們就覺得我惡心？徐教授！你覺得我惡心嗎？”

他的腳已經站在了高臺上，衆人驚呼着後退了一步。

徐強驚道：“快回去，退回去。”

姚亮又問：“徐教授，你覺得我惡心嗎？”

“是啊，挺惡心啊。”站在徐強身旁的一名身着體面的中年男人喊道：“我說你要跳就快點跳，不跳就滾下來，別博眼球了，我還沒吃飯呢。”

姚亮臉上又露出那種屈辱、受傷的表情，他的腳又往前邁了一步。

“不會。”徐強急聲道：“我不覺得你惡心。……喜歡同性也不是一種疾病，只是自然而然産生的感情，我理解，我明白，小亮，聽話，快退回去。”

“真的，我理解的，快退回去。”

徐強大聲喊道：“小亮，你聽我說，你爸媽還在家裏等着你呢，天下哪有父母是不愛自己孩子的，你下來，終有一天他們會理解你的！”

那名中年人冷笑一聲，雙手做喇叭狀，對樓上的姚亮喊道：“理解個屁呀，你要是我兒子，我哪裏會自殺，我直接宰了你，少給我丢人。”

他掏了掏耳朵，又喊道：“不過我說，像你們這種人，艾滋病群體，還是死了的好！要不然你爸媽得被人指指點點一輩子。哈，對了，不知道你爸媽有沒有被傳染艾滋病呢。”

徐強大怒：“你夠了！”

“小亮，你別聽他的，快下來，聽話！”

那中年人哎呦一聲，道：“你沖我喊什麽呀，本來就是呀。兩個大男人，咦，多惡心人呀。我要是你爸媽我就先殺了你，再自殺。”

突然人群中傳來一道破音的女聲：“亮亮！”

姚亮驟然擡頭看過去，只見自己的父母相互攙扶着走了過來，不過短短數日，他們的兩鬓已經斑白，好像蒼老了十歲。

他嘴唇顫動着，心想，是不是，我拖累了你們？那麽如果我死了，你們是不是……

他嘴角忽然彎了彎，張開雙臂，向前邁了一步。

那一刻，被無限拉長，徐強手中的傘脫落了，他大張着嘴巴發不出任何聲音。

嘭，肉體摔在地上的聲響明明很輕微，卻使人渾身震顫。

徐強渾身一震，只聽女人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和丈夫一塊擠開人群沖了進來。他突然跪倒在地，崩潰般的大哭起來。

“亮亮！不——”

那對夫婦連滾帶爬的沖了過去。小心翼翼的蹲在男孩身邊，卻不敢伸手觸碰他的身體，生怕弄疼了他。

徐強身邊那名中年男人搖了搖頭，跺了跺腳，啧道：“要跳早點跳下來啊，浪費我這麽長時間，餓死了。”

徐強踉跄着從地上站起來，眼前陣陣發黑，但還是抓住了那名轉身欲走的中年男人，他揚起手狠狠一拳砸在了那人的臉上，将他的眼鏡打飛了出去。

徐強怒罵道：“你這個該死的混蛋，你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麽！你幹了些什麽！”

那名中年人也不甘示弱，挨了幾下大之後，一把撲将上去，和徐強滾做一團。

“我艹，敢打老子，看我不弄死你！”

人群手忙腳亂的将兩人拉開，徐強的衣服已經被扯爛了，沾滿了泥水，臉上滿是淤青，那名邋遢的中年人情況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嘴角破裂，眼鏡不翼而飛。頭發甚至被扯下來幾把。

被拉開的時候徐強邊哭邊伸出腳又踹了那個人好幾下。就在他準備在撲過去的時候，只聽一道嘶啞、破碎的聲音顫抖道：“還、還活着，他還活着，我兒子還活着。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姚亮的想法，可能真的有些問題，因為這是我本人自己的想法，哈哈。

因為我有段時間非常的憤世嫉俗，非常的……憤青，也可以說是……中二？

其實我的很多想法，爸媽都不認同，覺得我思想有問題，不過我都是在腦子中想想啦，并沒有跟家人以外的人交流過，所以在其他人眼裏我除了不愛說話、內向外，還是蠻正常的。

我也只是想想，還是分得清是非善惡的，這種想法不對我心裏是知道的

可能過幾年，等我年紀上去了，經歷的事情多一些，有了孩子，成為一個母親，就不會有這麽……偏激的想法了。

身邊很多同事第一次做爸爸，第一次做媽媽，我看得見他們的喜悅，簡直成了購物狂魔，孩子沒出生之前，見到什麽東西都會買下來，不管用得到還是用不到的

比如說小衣服，尿片，小鞋子，嬰兒床……各種各樣能夠想的到的東西。

他們會在孩子還沒生的時候向辦公室年長的前輩請教，要注意哪些事情，怎麽帶孩子。

那些上了年紀的爸爸、媽媽，現在說起孩子剛出生的時候的事情的時候，還清楚地記得每一個細節，說的時候臉上總是帶着笑的。

我想父母不管做了什麽，出發點大概總是圍繞着這麽一句話吧——

“我只想給他/她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