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的前任挽回工作只做了一半

第7章 章節

得，他這樣想，他爸爸則在一個勁兒的感謝送他來的那位同學。醫生那邊似乎也出了結果，苦着臉過來看了他一眼，又把他媽媽爸爸都叫了出去。等王楷再次看到父母的時候，就連一向不茍言笑的父親眼中都帶上了淚水。

他迷迷糊糊聽着醫生在那說着些什麽，終于在聽到個ICU的時候他清醒了——“我不去。”他以為自己說的很大聲，但醫生和他的父母都還在說着。“我不去！”他又用盡全身力氣大吼了一聲。

醫生皺了皺眉，似乎對他這樣不配合的行為很不滿，直接叫了另外一旁的另一個醫生過來同他說話。那個小醫生說的東西他聽懂了一些，又沒聽懂一些，終于，王楷不耐煩了。

“我就問問，”他努力開口，小醫生正說到“您這個情況，還是可以繼續努力一下……”被他突然的發聲吓了一跳，“我就問問我這大概要花多少錢，治好的希望多少。”

“保守估計一百多萬還是要的吧？治好嘛，只能說……”

“那我不治了。”他聽到媽媽哭叫了一聲，撲過來問他，“你怎麽能不治了！你讓我和你爹怎麽辦啊！”

那兩個醫生默默退到了一邊，而王楷則頂着越來越模糊的意識，一點點說道，“要這樣治，我們家怕是要賣房吧，要是好了也就算了，不好的話，你們不但沒了兒子，房子不也沒了。”他覺得自己應該是笑了，因為他又看到母親哭了。

“你這……”父親皺眉看向了他，“我說不治了，就是不治了，不然之後任何治療過程我都不會配合。給我輸液，我就拔針頭，我沒意識也就算了，我要有意識，身上插着什麽管子，我拔什麽管子。”王楷一點一點慢慢說道，按理來說他應該已經病的模糊了，但他卻又覺得自己現在再清醒不過了。

“也沒這麽糟糕嘛，我們這也可以幫忙發動募捐或者別的……”小醫生似乎看不下去，插了一句嘴，“朋友圈那些輕松籌啊什麽的不是挺多的，再努力一下……”

“不治了。”王楷依舊是那句話，“就這樣吧。”

還是一開始那個醫生最後出來打圓場，王楷到最後接受了只是暫時保命的治療，又簽了一大堆字後，他得到了一個床位。

醫生說他的腎已經不行了，給他安排了透析，過了一段時間，他開始流鼻血，沒法自己吸氣，處理後又上了呼吸機。他體內的血小板一直在降，四肢冰冷，全身發抖，頭暈，睡的時間比醒來多，身上一大片一大片的青紫。沒有人能知道他還可以活多久。

有一次他精神還好的時候，他拿起手機，先是删了李端晨這個人，又是挨個挨個删那些只有他可見的朋友圈，删了一部分後他才突然想到其實自己可以直接把微信卸載，然後他就卸載了。又清理了掉了所有同李端晨的來電以及對方的電話號碼，接着則是和他的一切合影。

後來一次他精神也還好的時候，他則是要來了自己的電腦，删除了那些可以見人不可以見人的文章，還有照片，收藏的不該有的網站全都删除，他把自己的電腦挨個清理，直到看上去像個正常男生的電腦為止。

剩下的時間他都昏昏沉沉，還有精神的話，就勉強應答一下父母或者來看他的同學，而更多時候，王楷則是在腦中走馬燈一樣的想着過去的事。

到了這時候他是感謝施月的。施月沒有說他們已經分手了的事，也沒有說他們其實從沒開始過的事。表現的就像任何一個合格的女朋友一樣，安慰他的父母，勸說他接受她知道他不會接受的治療，給他争取來和她獨處的時光，幫他隐藏那些他想要隐藏的東西。

到最後，他總算認同了施月是他的朋友，各種意義上的認同，但他也沒有多少特別的驚喜或遺憾。他對生活的期望其實從來不高，給他什麽，他都接受，如果是意外的驚喜，那就開心，如果是意外的痛苦，那就……那樣吧。

施月也問過他要不要出櫃，要不要再把那個他喜歡的人叫來，見上最後一面。但王楷想了想還是算了，既然都要死了，那又何必再讓父母或者更多的人傷心。或許有的人死到臨頭會坦誠一切，但這個人絕對不會是王楷。

他知道自己其實一直是個孩子，從出生，到在現在死去。所以現在這樣挺好的。他承受不了父母傾家蕩産的救他這樣的結局，如果這樣的話，他死了，父母失去了財産也失去了他；他活了，那他還有什麽立場去違背父母的意思，又有什麽立場像現在這樣繼續渾渾噩噩的過一天算一天？

他從來不是那種能承擔別人期待的人，不管是父母的，還是李端晨的。

他只是一個偷來了生命的竊賊，勉強站立在人群中，從來沒有想要奮力一搏的事物。

他當然也知道自己這樣很自私，知道就這樣放棄，就這樣死去，不管過了多久，到最後他的父母還是會懊惱當時居然沒有傾盡一切來救治自己唯一的孩子。

——但那又如何呢？

他沒法選擇自己的生，他現在只想選擇自己的死亡，他一直對這個世界持有游離态度，消極的逃避長大，逃避選擇，逃避責任。過去父母保護他，後來李端晨保護他，他就樂得一直這樣，從不長大。

所以他或許還不知道活着的意義，也不知道死亡的可怕。他不會去主動擁抱死亡，但在死亡擁抱他的時候，他也不會拒絕。他還只是個孩子，還沒到不舍得這個世界的年齡。

再說他也想過了，他這輩子，雖然只有短短二十多年，卻已經是了無遺憾，他知道什麽是喜歡和愛一個人，也知道了什麽是愛所帶來的痛苦和悲傷。他看過喜歡的書，吃過喜歡的食物，去過想要去的地方，他被人認真的愛過和寵過。就算有痛苦，他大部分的時光還是快樂的。

雖然他還有更多可能喜歡的書沒有看，雖然他還有很多想吃的東西沒有吃，雖然，他列在清單上的地方也沒有都去過，雖然他沒能再挽回那個曾經相愛的人。但那又如何，他還是沒有什麽一定要掙紮着活下來，才能完成的目标。他作為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作為一個才看到世界上美好的事物、還沒來得及感受多少醜惡的孩子，就在這最好的時候離開了，他是滿意的。

不過要說什麽是真的遺憾，也就是他再也不能完成那篇他想寫點什麽的告別儀式了。他和李端晨的分手，到盡頭後依舊還是欠點什麽的樣子。

最後的時光是個下午，王楷在病床上迷迷糊糊。媽媽守在他的身邊，輕輕給他哼唱他到現在也很喜歡的歌曲。旁邊的病人家屬，則在給他的父親讀着一本散文。外面的護士打打鬧鬧，不知誰又說了點什麽趣事，一串笑聲傳了進來。

王楷突然想到了好久之前——其實也沒那麽久，就一個多月前吧，施月指責他的事。

啊小月，你說錯了，其實我也不是那麽被動的人嘛。

他想到了之前和李端晨的那一堆聊天記錄——明明是，只要對方還願意回我，願意理睬我，我就可以一直和對方說個不停。

只要對面的人向這邊招了招手，就會很快高興的跑過去，明明這才是我啊。

就像小孩子一樣。

最後的最後，小時候曾經讀過的一個童話，闖入了王楷的腦海。

公主對騎士說，你要能堅持在我窗前，站上一百個夜晚，當第一百個夜晚到來時，若我為你出現了，那我就嫁給你。

騎士來了九十九個夜晚，卻沒有出現在第一百個夜晚。

早已在這九十九天愛上騎士的公主，十分納悶，于是讓貼身侍女去打聽騎士為何第一百天沒有出現。

騎士則回答道：“對公主的愛讓我在窗前站了九十九天，但是騎士的尊嚴，讓我在第一百天沒有去。”

那時候王楷覺得騎士就像個小孩子一樣，明明成功都已經放在了面前，卻偏偏堅持不到第一百天。所謂的尊嚴，和唾手可得的愛情與幸福相比，簡直無足輕重。

他當時還想好了，如果他是騎士，無論是什麽結局，都一定要等到一百天才可以，不留遺憾。

可事實上，生活中本來就充滿了遺憾。

在騎士等待的九十九天中，只要公主願意出現，也許就已經有了結局。

但這個故事的哀傷之處，也不過在于人們認為“公主愛上了騎士”。

如果公主從頭到尾對騎士都沒有任何意思，那不管是之前的等待，還是最後的離開，都不過是騎士的自我滿足罷了。是一場荒誕的滑稽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