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發飙
“雷動!”龔志剛一聲斷喝,打破了沉浸在YY中的雷動。
暗暗搖了搖頭,雷動自嘲地心中苦笑:還是沒有膽子在部隊動手啊?
龔志剛一臉的哀莫大于心死:“我必須正吿你,我不管你是從什麽家庭出來的,也不管你以後有什麽光明前途,只要你在部隊一天,你就必須拿出全部的精神,全部的力量,認認真真、老老實實當一個合格兵!”龔志剛黑着臉轉身走向宿舍,甩下一句:“站在這兒好好想想,想清楚回班找我!”
烏雲和幾個班裏的老兵見龔志剛離開,紛紛圍了上來,烏雲擔憂地看着臉色陰晴不定的雷動,道:“雷動你沒事吧?”雷動看看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一個叫張超的老兵安慰道:“咱班長就是這個狗熊脾氣,等會兒你去跟他認個錯,保證不再犯,他氣一消也就沒事了。”周圍幾個兵也七嘴八舌地說是啊是啊。
雷動苦笑,他知道大家是為自己好,但是“想清楚”?自己其實本來就很清楚,龔志剛這些話其實很有道理,放在哪個兵身上可能都會如同當頭棒喝,從此奮發向上,可問題在于,自己這不是跟老爸憋着一口氣下不去麽?男子漢大丈夫,說混兩年就混兩年,無論多艱難都要混下去!一念至此,雷動本來有些動搖的決心又重新堅定下來。
周圍幾個兵想要再說些什麽,卻聽龔志剛隔着窗戶喊了一聲:“除了雷動,都給我回來!”
幾個兵搖搖頭,轉身竄回宿舍,只有烏雲仍然占在那裏。龔志剛再喊一聲:“烏雲,你給我回來!”口氣已經相當不悅。烏雲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雷動有些感動,這半年下來,他跟班裏的幾個兵處的關系還算過得去,但也只有烏雲一個算得上真正的朋友了。看了烏雲一眼,雷動輕輕說:“烏雲,你回去吧,別多事。”
烏雲堅定地搖搖頭:“不,我陪你。”
雷動笑了:“行了,我不需要三陪,回去吧。”見烏雲還是梗着脖子不動地方,不由罵了一句:“你他媽給我回去!”
烏雲見雷動意志甚堅,這才轉身回樓,走到樓道口,又不放心地回頭看了一眼,雷動背對着他,貼在褲線中縫的手隐隐擺了擺:“回去,我沒事。”
烏雲一步一挪地回到宿舍,卻驚訝地發現,龔志剛正站在窗戶旁邊,透過玻璃,看着窗外。從側面看過去,龔志剛臉上的怒色已經不太明顯,反而帶着一絲淡淡的愁容。烏雲愣了一下,站到龔志剛身邊。
來來往往的各班的兵們,在龔志剛回班之後,陸陸續續聚在旁邊圍觀,更有幾個膽大的,在雷動幾米之外指指點點。
“看見沒,這小子又被熊了。”
“這家夥倒黴,怎麽就被那個狗熊脾氣的班長盯上了?”
“這家夥總是一副拽呼呼的樣子,不盯他盯誰?”
雷動對這些兵翻了翻白眼,沒有理會,站在那裏發呆。
“什麽拽呼呼的?切!”一個傲慢的聲音傳到耳邊:“就這樣的熊兵,要什麽什麽不行,爛泥扶不上牆,得虧我不是他班長,要不非得訓得他滾蛋為止!”
誰說話這麽拽?雷動循聲望去,就是一撇嘴。對面的家夥他認識,聶彪,二班的訓練尖子。這家夥也是今年的新兵,據說老家是福建一個什麽武術世家出身,身體素質強的離譜,在新兵連就冒了尖,為了在下連時搶到這個家夥,好幾個班長排長還狠狠争了一番。本來按慣例,新兵連最好的訓練尖子一般是分到一班的,可是據說二班長使了點什麽小手段,硬生生被撬到了二班。為了這事,龔志剛還跟二班長狠狠吵了一架,最終連長和了稀泥,不了了之。但龔志剛從此就和二班長叫上了勁,看二班的人格外不順眼。
這家夥倒也争氣,下連以後拼命訓練,各個科目都很出色,半年時間裏就已經成為全團挂了號的兵尖子,不要說新兵,就是絕大多數老兵,綜合素質都比不上他,甚至龔志剛在幾個科目上也只能甘拜下風。這種表現讓連長副連長樂開了花,從此連長寵着,班長護着,一天比一天目中無人,放言一年後要在全團比武中拿第一,看人的眼神都高高在上,說話更是尖酸刻薄,人員很不怎麽樣。
雷動橫了他一眼,卻沒心思說什麽。聶彪聲音卻高起來:“你還瞪我,你個熊兵,你有什麽資格瞪我?”快步走到雷動跟前:“不服氣還是怎麽着?”
雷動簡直莫名其妙,我招你惹你了,特麽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及特麽你那點所謂“家傳”的功夫,老子一只小指頭就滅了你!不過現在顯然不是生事的好時機,壓低了聲音道:“滾蛋!”
“滾蛋”這兩個字顯然是聶彪從來沒有聽過的,竟然愣了一下,随即一跳三丈高:“你這種熊兵,不思進取,稀稀拉拉!天天被班長訓,有什麽臉呆在連隊?打報告走後門幹個文書不挺好?哪怕去農場養豬呢?幹嘛非得拉班裏的後腿?”
雷動簡直要被氣樂了,心道特麽要不是老子不願意顯擺,輪得到你這麽張狂,剛要張口罵回去,卻見樓門口旋風般沖出兩條人影,其中一人伸手輕輕一拉,将雷動拉倒自己身後,正是龔志剛!而烏雲緊緊站在雷動身旁,雙臂微微張開,勁力灌注在每一條肌肉之中,如同擇人而噬的豹子一樣,緊緊盯着聶彪。
龔志剛站在雷動身前,喝道:“聶彪,你幹什麽?”
聶彪面對全連出名狗熊脾氣的一班長,竟然毫不在乎,大大咧咧地道:“沒什麽,我就是看你班裏這個熊兵不順眼,替你教訓教訓他。”
龔志剛冷笑一聲:“我班裏的兵怎麽樣,還輪不到你說。”也不理聶彪,轉身沖着在樓道口現出身來的二班長陳曉軍:“二班長,你怎麽帶的兵?還有規矩沒規矩了?”
陳曉軍匆匆一邊走一邊系着風紀扣,嘴裏也沒閑着:“別,別,老王,別生氣,別生氣。”走到龔志剛面前,低聲說道:“其實你不是也挺煩這個兵?讓聶彪臊臊他,早點讓他走人,不是更好?”
誰知道龔志剛毫不領情,脖子一挺,大聲道:“你少來這一套!”頓了頓又道:“雷動各方面表現是不怎麽樣,可這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我沒教好他,沒把他帶出來,責任在我!”擺擺手道:“我的兵用不着你操心!讓你的兵道歉,然後帶着他滾一邊去!”
這句話一出口,陳曉軍還沒說話,聶彪先不幹了:“你說什麽呢?道歉?跟這個熊兵?”
站在旁邊的烏雲頓時一龇牙:“你說誰熊兵呢?你算個神馬玩意?誰特麽褲衩沒穿好,把你漏出來了?”一班幾個随後趕出來的兵轟然大笑。
雷動在一邊聽得目瞪口呆:平常所見,都是烏雲如何熱情、如何嘻嘻哈哈、如何跟班裏的每個兵都能打成一片,想不到噴起人來舌頭也這麽毒?聶彪還不被氣得當場發瘋?
聶彪果然氣得三屍神暴跳,雙臉通紅指着烏雲的鼻子,剛要說話,龔志剛已經低斥一句:“烏雲你閉嘴!”然後對着陳曉軍和聶彪道:“我班的烏雲同志對你們出口不遜,我代表他向你們道歉。”說罷立正向二人行了一個标準軍禮。
龔志剛着一手幾乎讓旁邊的兵們看傻了眼,這是什麽路數?不是明擺着弱自己氣勢,長他人威風?只有雷動心裏喝了聲彩:好家夥,感情自己這位班長除了脾氣比較狗熊之外,也不是缺心眼啊,先為自己的部下道歉,不動聲色地占據了道德制高點,接下來,肯定就是逼迫對方道歉了——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敢于舍棄一些看上去很重要但實際啥也沒有的面子,這一手示敵以弱用得不錯啊!
果然,聽到龔志剛道歉的聶彪嘴角剛剛泛起一絲得意的笑,在下一刻就變得表情凝固:龔志剛的右手剛剛離開鬓角,立刻沉聲道:“但是,我要求聶彪同志為向我班雷動同志出言不遜道歉!”
陳曉軍此時也已經回過味來,恨恨地白了龔志剛一眼,又轉頭向聶彪望去,似乎要征求他的意見。
聶彪此時已經滿腦子怒火,幾乎要跳起來:“憑什麽?我哪句話說錯了?”指着雷動道:“你看看他,這半天他一個字都不敢說!熊兵就是熊兵,爛泥永遠糊不上牆!”
雷動雙眼眯起來,眼中危險的光芒一閃而逝,沉聲道:“滾一邊去,別逼老子幹你!”
聶彪被雷動眼睛一掃,不知怎地,忽然隐隐感覺有些心悸,随即搖搖頭,定定神,卻一時忘了說話。
龔志剛冷笑一聲:“不肯道歉是吧?好,老規矩,訓練場上見真章,我們輸了,拍屁股就走,你們輸了,道歉!”回頭暴喝一聲:“一班全體都有,整理裝備!”
兵們大喝一聲“是!”轉身就往樓裏跑。
“站住!”門口一道身影擋住了兵們的去路,正是沉着一張黑臉的連長張和:“龔志剛!陳曉軍!”張和大喝一聲:“看看你們還有個班長樣子嗎?看看你們的兵,一個個瞪着眼跟烏眼雞似的,想幹什麽?戰友戰友親如兄弟,唱了多少年了?怎麽當兵的!把你們的并帶回去,別給我丢人現眼!”
陳曉軍見連長出面,正好借機下臺,喊了聲“是”,龔志剛卻依舊不服:“帶回去可以,先讓聶彪道歉!”
張和臉色變得更黑了:“什麽?反了你了,連長的命令都不聽了?給我回去,深刻檢讨!”
龔志剛倔勁犯了,大聲道:“報告連長,我犯錯誤我檢讨,但是,誰敢欺負我的兵,天王老子也不行!聶彪必須道歉!”
張和一張黑臉被氣得通紅,指着龔志剛的鼻子,一時說不出話來。
僵持不下時,忽然一個聲音從後面傳來:“報告連長,我們班長的意思,是要在新年期間堅持訓練,并和二班的戰友們展開友好競賽,請連長批準!”
衆人循聲望去,只見雷動腰杆挺得筆直,站在那裏,渾身散發着銳利的氣勢,猶如一杆即将破空而出的标槍,周圍的空氣似乎都被撕裂開來!
雷動一直在聽,在看,在觀察。如果說,龔志剛訓斥聶彪,和陳曉軍争吵,還不能排除為了維護本班榮譽甚至為他自己出一口閑氣的話,那麽,當龔志剛說出“這個兵我沒帶好,責任在我”,但他面對連長的斥責,仍然堅持要聶彪道歉,甚至擲地有聲地說出“誰敢欺負我的兵,天王老子都不行”的時候,雷動終于動容。
這一刻,他終于明白,龔志剛,這個整天黑着臉的狗熊脾氣的班長,是真地将他班裏的所有戰士,看做自己的家人和兄弟,即使這個兄弟不争氣,即使他,每天都會對這個兄弟發火,那也只是恨鐵不成鋼。在他心中,始終裝着的,是着十個兄弟的成長,是兄弟之間的情誼!
這種時候,自己還要向以前想的那樣,繼續混日子,繼續在後面縮着嗎?
幾乎所有人都在震驚于雷動突然散發出的氣勢,龔志剛拉了一把雷動,低聲道:“雷動你……”
雷動打斷龔志剛的話,道:“班長你放心,我不會給你丢臉的,今天不會,以後也不會!”聲音不大,卻透着無比的堅定和自信,龔志剛第一次見雷動這樣的神态語氣,不由一怔。雷動面向張和,再次敬禮:“請連長批準!”
張和意味深長地盯着雷動,足有半分鐘之後,才緩緩開口:“好!”掏出哨子“滴滴滴滴”急促地吹響:“全連集合!”
單兵訓練場,全連一百多人全副武裝,以班為單位,整整齊齊坐在透着寒氣的地面上。張和站在隊列前面,大手一揮:“一班二班,組織訓練競賽!”
雷動第一個出列,敬禮:“報告,一班列兵雷動,向二班列兵聶彪提出挑戰!”
龔志剛剛想說什麽,張和已經大聲道:“批準!聶彪出列。”
聶彪應聲站起,高高仰着頭,站到雷動面前,陰聲說道:“雷動,你有種,今天我看你怎麽死!比賽項目你挑,我輸了,我向你道歉,你輸了,在全連面前大喊三聲‘我是個熊兵’,敢不敢?”
雷動點點頭:“好!五公裏,四百米越障,格鬥!”壓低聲音道:“你輸了,我也不要你道歉,以後見了我們一班的人,給我遠遠閃一邊去!”
聶彪仰天打了個哈哈:“笑話!我會輸給你?要不要我讓你一手一腳?”
雷動冷笑一聲,卻沒有說話,口舌之争在這時候是最沒用的,對付這種整天高高在上的貨,最好的辦法,就是在他最引以為傲的地方狠狠幹翻他!
烏雲這時候比誰都興奮:跟雷動老大比?簡直是自己找虐!聶彪有被140M的愛好?看着雷動,眼裏露出詢問之意,意思是問:“老大你不裝了?”雷動笑了笑,站到起跑點前,臉色平靜地看着在哪裏做準備活動的聶彪。
張和一聲“預備——跑”剛出口,聶彪已經猛地竄了出去,速度竟比平時快了很多。他決心,要一開始就帶着雷動狂跑,徹底打亂雷動的節奏,等到雷動後半程體力不支,就算不倒在訓練場上,單靠自己的體力,也會讓雷動只有吃自己塵土的份。他要在訓練場上徹徹底底地羞辱這個敢跟自己叫板的熊兵!
誰知道餘光望去,雷動并沒有跟着自己快速起跑,相反在後面不緊不慢地挪動着雙腿,不要說跟自己比,就是比全連任何一個兵,都要慢上不止一點半點。聶彪不屑地撇了撇嘴:熊兵就是熊兵!小腳老太太都比你快!聶彪意氣風發,跑得更加來勁。
龔志剛“忽”地站起來,臉色鐵青,幾乎要滴下水來:這個熊兵!他在幹什麽?哪怕你平跑不過人家,難道就不能盡力一點?這是跑五公裏嗎?這簡直就是在散步!居然比平常還稀拉!難道剛才他信誓旦旦地說不會給自己丢臉,只是一時良心發現,一見真章就恢複了熊包本色?又或者,這根本就是自己的幻覺?
張和斜着眼瞪了龔志剛一眼,低聲喝道:“坐下!”龔志剛無奈坐回原地,心裏一陣憋屈:丢人啊,敗興啊!
訓練場一圈是一千米整,聶彪三分多鐘就跑完了第一圈,雷動還是保持着不緊不慢的步伐,聶彪就要跑完第二圈的時候,看了一眼雷動,第一圈才跑了一多半。
旁觀的兵們也坐不住了,雖然不敢大聲說話,但一個個交頭接耳,“嗡嗡”之聲不絕。聶彪更加得意,在第三圈起點處超過雷動的時候,剛要出言諷刺幾聲,忽然目光一凝,雷動忽然發力了!
“呼!”雷動長長吐了一口氣,兩條腿如同風車一樣旋轉起來,觀戰的兵們只覺眼睛一花,雷動的聲音已經入離弦之箭,直射出去!
“哇……”兵們一陣驚嘆:這特麽比百米還快啊!
龔志剛再一次猛地站起來,雙眼放光,心中驚疑不定:他幹什麽?現在才發力?這麽跑能跑多遠?是不是一千米不到就得吐血?
但出乎龔志剛意料的是,雷動竟然一直保持着這樣的高速奔跑,聶彪第三圈跑了還沒一半,雷動已經跑完第二圈,開始第三圈的狂奔;聶彪剛跑到第四圈起點,雷動已經與他并駕齊驅!
兵們在雷動跑完第二圈的時候已經忍不住站起來,看着雷動閃電般在訓練場上飛掠,一個個張開嘴巴,發出毫無意義的“啊啊”的音節。
眼看着雷動越跑越快,周圍的兵們也都臉色怪異,似乎在震驚,又似乎在嘲笑自己,聶彪發了瘋一樣狂跑,然而被徹底打亂節奏的他,拼盡全力也無法縮短兩人之間的差距,反而呼吸越來越粗重,胸膛似乎被巨石壓住,又似被尖銳的利器撕裂,那麽悶,又是那麽疼。
眼見面前的跑道還有大半圈,而雷動已經飛速掠過終點,站在那裏看着自己,聶彪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屈辱:這個熊兵,他竟然讓了自己兩圈,還這樣嘲諷地看着自己,他怎麽敢!
“啊——”聶彪發出一聲仿佛撕裂胸膛般的嚎叫,跌跌撞撞地沖到終點,腿一軟,竟一屁股坐在地上!
雷動看着坐在地上,張開大嘴,如同一條被扔到岸上的魚一樣呼呼喘氣的聶彪,笑了笑:“聶彪同志,需要休息一下,在開始下一場麽?”
這簡直就是徹頭徹尾的羞辱!聶彪不知道從哪裏生出一股力氣,“呼”地站起來,咬着牙道:“不用!”
四百米障礙起點。聶彪卻如臨大敵,面色鐵青,趴在地上還在不停地活動着手腳,雷動仍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全身伏地,一腳屈膝前提,雙眼四處打量。但在所有人眼裏,雷動的樣子已經不再是稀拉,而是一種源自內心的強大自信!
聶彪起跑很快,幾乎就在張和“跑”字剛出口,他的身體已經竄了出去。
這時候的聶彪顯然已經真正進入比賽狀态,雙眼緊盯前方目标,用盡全力旋風一般沖刺到對面障礙起始處,迅疾反身越障:通過五步樁、躍壕溝、過低板、上高板凳、越高低臺、登獨木橋、高板牆、躍鐵絲網,再返身,鑽鐵絲網、過高板牆、鑽橋墩、過高低臺、躍攀壕溝、三步樁……直到最後一個百米沖刺,一整套動作做下來,聶彪感覺自己簡直已經達到了物我兩忘的最佳狀态,成績絕對超不過1分20秒,即使這并非持械越障而是徒手越障,但這樣的成績,不要說全團、全師,就算是拿到全軍,估計也是頭一份,就算放到特種部隊,也是響當當的了。
“難道這次你還能贏得了我?”聶彪這叫一個意氣風發,跑過終點那一剎那,下意識地向雷動的場地看去,只見雷動最後一個百米沖刺剛剛跑完50米,聶彪心頭狂喜,雙手七十度角指向天空,準備迎接兵們的歡呼——至少一個團嘉獎,妥妥的!
但讓聶彪憤怒的是,包括連長張和、副連長張景坤、一班長王志國,甚至二班長陳曉軍在內,全連一百多號人,一百多雙眼睛一個個瞪得眼珠子都快飛出來了,卻沒有一個看向自己,全部盯着身後的雷動,鴉雀無聲!
雷動旋風般跑過終點那一刻,全連人集體“我——靠”,歡呼聲幾乎要刺破蒼穹!龔志剛更是從地上蹦起來一人多高!張和裂開大嘴爆着粗口:“我靠,我靠,我靠,真是特麽好小子,雷動!我給你請功!”
“怎麽回事?”聶彪有些慌,可是這是為什麽?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班長陳曉軍。
陳曉軍總算記得這是自己的兵在比賽,看着聶彪,表情古怪地喊:“他……他……他跑了兩圈!”
“什麽?”聶彪是徹底驚呆了,一分30秒不到,400米越障跑了兩圈?目前世界室外400米賽跑記錄是多少?42秒57——近30年,這個記錄只提高不到一秒種!全軍徒手越障的記錄是多少?1分11秒!
可是,現在陳曉軍說什麽?雷動用不到1分半的時間跑了兩圈?也即是說,雷動的成績比全軍記錄要快半分鐘,幾乎和田徑賽場上世界冠軍平地速度相仿?
太可笑了,這不可能!聶彪在心裏大喊。他要是知道,這個成績還是雷動不願意過于驚世駭俗,特意壓低了速度的結果,不知道會不會氣得當場昏過去?
和周圍的兵們一樣,聶彪用看妖怪一樣的眼神看着雷動,心裏有一種吐血的沖動:“太特麽變态了!”
全連一百多人,親眼目睹了雷動變态的表演。
這一次,雷動沒有向上一次一樣慢悠悠地起步,沒有任何遲疑,就在張和“預備——跑”出唇的一剎那,雙腿猛地一登地,雷動已經如閃電般飛躍而出!
一步,兩步,三步……雷動身形壓得很低,步子卻邁得極大,頻率極快,雙腿轉得如同飛馳的汽車輪毂一樣,簡直連成了一年影子,三倒兩倒,兵們還沒有反應過來,雷動已經竄到了100米外。翻越障礙的動作更是看得一群兵目眩神迷:跨壕溝,毫無預備動作,直接一步就飛過去;獨木橋,三步兩步跨過去;上高板牆雙手雙腳運動如飛,幾下就翻過去;翻高牆,不用連蹬帶拽,直接跳起來左手輕輕一搭牆頭,整個身子就側飛起來,從牆頭一閃而過;鑽孔洞,身體平地騰空,如同一支利箭班沖過;鑽橋墩,身體如同一條靈蛇,竟似能彎曲如意,幾個曲折就從橋這頭到了那頭;鑽鐵絲網,身體前撲,如同魚歸大海,緊貼地面,三下兩下就沖到盡頭。整個過程中,速度絲毫沒減!
更為重要的是,張和和龔志剛等幾個有經驗的老兵一眼就看出,雷動的動作雖然快到極點,但節奏感極佳,身體更是不斷随着前進路上的地形地勢改變形态和方向,讓身體暴露在人們目光中的面積保持在最近可能小的程度。也就是說,如果是在戰場上,面對槍口,雷動的躍進不但速度快,受打擊面更小,而這麽小的受打擊面積,也時時處在運動變化當中。
“這個小子絕對經過多年最嚴格的的訓練!”幾個人沒有絲毫猶豫,立刻下了這樣的定論!問題是,這個小子今年才18歲,他是怎麽練的?在哪裏練的?
看着雷動帶着微笑走過來,張和和龔志剛強壓心頭的疑惑和激動,神情一時間有些恍惚:“他想幹什麽?”
雷動走到龔志剛面前,敬了個禮道:“報告班長,與二班聶彪同志的競賽交流,已經連勝兩場,”故意加大聲音道:“第三場是否棄權認輸,給聶彪同志留一點面子?請指示!”
“嘶——”四周傳來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太損了,太特麽欺負人了,太特麽牛掰了,這下有好戲看了——”
龔志剛眼睛一瞪:“你敢!軍人,只有向前,沒有棄權認輸的權利,就是明知要輸,你也要給我比完!”
雷動臉上露出奇怪的笑容,挺胸答道:“是!”合着班長也這麽能擠兌人?平常看不出來啊?再看看周圍的兵們,也一個個龇牙咧嘴,一副牙疼的樣子:“什麽叫明知道要輸也得比完?這話到底是說給雷動的?還是說給聶彪聽的?”
最後一場的格鬥比賽,讓許多兵看得很不過瘾,但也許一輩子也忘不了這場比賽。
雷動雙手插在兜裏,一副懶洋洋的樣子,“武術世家”傳人聶彪卻如臨大敵,不斷變幻着步伐,繞着雷動轉圈子,終于觑準一個機會,高高躍起,一雙長腿力若千鈞,狠狠砸向雷動後腦。雷動眼中精光一閃,頭也不回,微微閃身,一個鈎腿反踢,“砰”地一聲巨響,正中聶彪胸口,聶彪發出一聲悶哼,身體急若流星飛出一丈開外,“砰”地摔在地上,一聲不響,竟已暈了過去。二班幾個兵急忙沖上去,七手八腳地掐人中,捶胸口。
雷動不屑地笑了笑,轉過頭對着龔志剛敬禮:“報告班長,列兵雷動與二班聶彪競賽交流完畢,成績三勝零負,請指示!”
龔志剛還禮如儀:“記住,戰友之間交流,友誼第一比賽第二,下一次不許出手這麽重,明白嗎?”
雷動大聲答:“是!”
“入列!”
“是!”
兵們在一邊繼續龇牙咧嘴:“太陰損了,太嚣張了!有這麽說話,有這麽打臉的嗎?”
只聽“噗”地一聲,剛剛醒過來的聶彪聽見龔志剛的話,一口氣沒上來,再次暈了過去。
還沒等兵們回過神來,龔志剛又對着一班的兵大聲道:“同志們,你們要記住,在接下來的交流中,一定要發揚不怕苦不怕累,勇于戰鬥、敢打敢拼的精神,拿出我們全部的力量,取得更好成績,有信心沒有?”
“有——”一班的兵們回答得整齊洪亮,透着那麽一股興高采烈的味道。其他兵則一個個倒抽冷氣,看向龔志剛的臉都有點變了。“我靠,這是要趕盡殺絕啊!”一個兵嘟囔了一句,周圍的兵連連點頭,大有同感。
陳曉軍有些發慌,不說除了聶彪之外,二班兵的軍事素質本就差着一班一頭,龔志剛和烏雲都算得上團裏挂了號的好兵。就算是相差不多,看看自己那些兵一個個士氣低落的樣子,怎麽比?一陣躊躇,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張和。
張和點點頭,大喝一聲:“立正——”
兵們的隊形并沒有松散,聽到連長喊立正,幾乎立刻從放松狀态中脫離出來,迅速恢複成以班為單位為的隊列。
張和站在隊列前,沉默了幾秒鐘,開口道:“同志們!”
兵們啪地一聲立正,張和還禮:“稍息。”頓了一頓,張和道:“今天,除夕夜,我們過節不忘練兵,而且取得了非常優異的成績,我們的一名新戰士雷動,在五公裏越野和四百米越障訓練中,跑出了遠遠超過全軍記錄的好成績,讓我們向他表示祝賀!”
兵們熱烈鼓掌。
張和按了按雙手,大聲說道:“我宣布,給予雷動同志口頭表揚一次,接下來,連部要向團裏、師裏為雷動同志請功。我希望,我連全體官兵,要以雷動同志為榜樣,刻苦訓練,苦練殺敵本領,在練兵場上創造優異成績,在戰争爆發的時候,奮勇殺敵,保家衛國!同志們有沒有信心!”
兵們雖然覺得要練到雷動那樣變态的成績難比登天,但青年人的熱血和躁動被張和的一番話完全鼓動起來,聲嘶力竭地大喊:“有——”
“但是,”張和臉色忽然變得嚴肅起來,聲音嚴厲起來:“我們有些同志,不注意團結同志,說話辦事絲毫沒有戰友兄弟情,尖酸刻薄,惹是生非!這是絕對不允許的!我們是一個戰鬥的整體,在戰場上,你的戰友就是你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平時不搞好團結,戰鬥時能夠指望發揮集體作用?做夢去吧!”緩和了一下口氣,張和說道:“都說部隊是個大熔爐,不僅僅是對個人而言,要把你們從一個普通老百姓變成一個技戰術過硬的軍人,更重要的是,全體戰友要在這個大熔爐裏一起接受錘煉,共同熔鑄共和國的利劍堅盾!龔志剛!陳曉軍!”
“到!”
“到!”
“你們兩個作為班長,在這一點上要好好反思,帶回之後給我檢讨!檢讨不深刻,我處分你!”
“報告!”張和還想說些什麽,不想底下雷動突然喊了一嗓子,不有一愣:“雷動,講話!”
“報告連長,這件事原因在我,我請求……我請求将功折罪,不要處分班長!”
自由在軍營中長大,深知部隊功是功過是過,雷動明知自己的說法相當可笑,但他不能眼睜睜看着護犢子的班長被自己“連累”,抱着不試試怎麽知道的心态,開口求情。
雷動的預料還是非常準的,張和聽完雷動的話,果然笑罵一聲:“胡鬧!這是部隊,功是功過是過,這也能讨價還價嗎?龔志剛,好好管管你的兵,回去立刻寫檢查!”
“是!”龔志剛的大嗓門十裏以外都能聽得見,臉上一股一股地往外冒着紅光,雖然也想極力壓制,但滿懷的興高采烈瞎子也能看得出來。張和似笑非笑地瞪了他一眼,大喊一聲:“帶回!”
PS:本來還寫了一大段瘋狂的烏雲單挑二班五名戰士的情節,想了想,過了,一個連隊戰士之間也許有矛盾,也許有那麽一兩個特別讨厭的人,但戰友就是戰友,不但沒有深仇大恨,而且的确應該親如一家。因此果斷删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