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不過一事無成
沈叔北也被吓着了,腦子瞬間就清醒,胡亂往兩人身上套了幾件衣服,把人往車裏一塞就往醫院跑。索性沒事,醫生說只是有點貧血,沈叔北嘴上答應,心裏卻在罵鬼。昨天晚上還大戰三百回合,難不成自己是吸血鬼?結論不成立,問題就出在任遙遠接的電話上。
他找到早上的通話記錄,發現是蘇筱,于是打回去
“你說什麽?”
“他暈倒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在接完你的電話後。”
蘇筱解釋了有人狀告他們做的東西只牟利不慈善,想讓任遙遠來公司解決。事情并不複雜,所有條款都列得清清楚楚,連擦邊球都沒有打,只要把證據放出去就沒問題,只是他們本意是用這個項目打響名號,所以這些惡評需要盡快解決。只是不紅才沒黑點,這其實是好事,說明有人關注,蘇筱也不明白任遙遠為什麽會暈倒。沈叔北答應讓自己公司最好的團隊幫忙,蘇筱謝過,只是工作室至少一人主持大局,只好讓沈叔北多加照料。
挂了電話沈叔北馬上給唐堯打電話,說明情況,又把蘇筱的聯系方式給他,強調這是自己的小姑子,一定要全力以赴。解決完這邊,沈叔北開始思考任遙遠到底為什麽暈倒了。
其實可以翻一翻他的手機,只是任遙遠本身敏感,沈叔北覺得這次并不是普通的暈倒,很有可能是發病的前兆,沈叔北不想窺探他的秘密。為什麽會發病呢?就因為有人挑刺?難道任遙遠覺得是許家的人在背後搞鬼?他怎麽猜到的呢?沈叔北實在不放心,生怕任遙遠一覺醒來,又不說話不認識人了,只好又打電話給蘇筱。
“你說這是我姨媽他們做的?”
“我覺得很有可能。”
“可是已經上線好幾期了,他們要想整人何必等到現在。”
“萬一他們就是想整任遙遠,所以挑到這一天呢?”
“诶,我外公不會這麽磨叽的,他要是想讓你做不下去,根本不會讓你開始。”
“……”
“也許他真的只是貧血呢,你們昨天晚上是不是用力過猛啊。”
這個女人真是!沈叔北挂斷電話。
難道真的只是貧血?沈叔北隐隐覺得肯定不是這麽回事,不過現在什麽都不知道,只有等人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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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任遙遠也沒什麽其他毛病,很快就清醒,雖然不至于不認識人,話也只是比從前更加言簡意赅些,但是任遙遠整個人都不太對勁,仿佛被抽取了生氣一般,臉上本來就沒有多少表情,現在更是冷若冰霜。
“遙遠,你現在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不适宜長途飛行啊。”
“我回滬城有事。”
“是有人黑你們那事嗎?你忘記我是做什麽的了,我已經吩咐他們處理了,肯定萬無一失。”
“不是。”
“那是什麽,你告訴我啊。”
任遙遠打量着他,用眼神示意自己不想糾纏下去,可是沈叔北根本放不下心
“那我和你一起回去吧,有什麽事我也可以幫你。”
沈叔北懇切地看着他,任遙遠卻不耐的皺了皺眉頭
“和你無關。”
“和你有關就行了,反正我也是閑着……”
“沈叔北,”任遙遠的聲音不算大,但是沈叔北卻不由心慌,“別管了。”
任遙遠此時此刻和那時他去醫院接他時何其相似,如此了無生趣,沒有一件事足以引起他的興趣,甚至沈叔北覺得如果他想,他可以不要呼吸,他并非态度惡劣,他只是花了所有的力氣來活着。他的聲音有些顫抖,想握着對方的手,但那沁人心骨的溫度讓他卻步。
“任遙遠?”
任遙遠沒再看他一眼,也沒有制止他買了同一班飛機的行為。他知道的,若任遙遠不想理誰,就算在湊到他眼皮子底下,他也能視而不見。
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麽了,如果和電話無關,那就是任遙遠看見了別的什麽。他好後悔沒有偷偷翻一翻任遙遠的手機,偷窺什麽的他現在只想知道是什麽刺激了任遙遠。是那句話嗎?在日本聽到的那句話?可是那天許邦也這麽說了,任遙遠并沒有反應激烈。是任遙窈又說了什麽混賬話?還是許蓮?許清光?到底是什麽啊?到底是誰啊?沈叔北腦袋都要炸了。
任遙遠半點沒有搭理沈叔北,兩片唇瓣沒有絲毫血色,雙臂緊緊抱在胸前,神色倒是如常,只是眼神發直。沈叔北也不敢貿然做什麽動作,怕自己一個不留神又刺激了對方,只好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
他瘋狂的給蘇筱發短信,可是蘇筱那邊也是水深火熱,哪裏有時間來管這邊,沈叔北看着任遙遠,不知道是不是事情太糟糕,對方絲毫沒有掩蓋身上發出的生人勿進的氣息,仿佛有一道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将人封閉起來,只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生人,沈叔北覺得手心都出汗了。
三小時後,飛機到了機場,沈叔北眼睜睜地看着任遙遠被一輛車接走,他連忙招了出租車跟上,最後車停在了榮盛大樓門前。
其實任遙遠知道沈叔北擔心自己,但是他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他在耳邊不停說話,自己只會更加煩躁,他只想離得遠遠的,離所有人遠遠的。他使勁咬了咬舌頭,血腥氣在口腔蔓延開來,讓他混亂的意識稍稍恢複清明,在旁人看來他只是面色不善,他不會讓誰看出他的破綻。
“父親。”
血氣從嘴裏溢出來,溢出這麽兩個字。
“來了。”
任榮已近花甲,可是外貌依然翩翩,除了花白的頭發,年歲只讓他更加成熟而精明,風度一分未落下,可以想見這個人二三十年前對異性的吸引力。兒子站在面前他也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電話接了一個又一個,秘書進進出出好幾回,運籌帷幄,商業巨輪在他的手中‘轟轟’運轉,他露出滿意的笑容。任遙遠站在一旁,身形一點未變。
“你最近和沈家那個小子走得很近?”
“是”
“很好,沈家也算有所助益。”
“父親……”
對方打斷他
“你在外面無所事事,我也當你積攢人脈,你的小打小鬧,我也算作你想歷練一二,”任榮手指敲了敲桌子,“你不打算收心嗎?”
任遙遠沒有說話,任榮似乎也沒有打算聽他的回答
“之前窈窈的事,我就當你不懂事,阿姨因為這個事情都生病了,你年紀也不小,怎麽還讓大人這麽操心。”
“蘇筱不知分寸,你怎麽也和她一起胡鬧。把你手上的事情收一收,我給你秦伯伯打過招呼了,你先去華泰鍛煉一年,這邊的事我也會安排人讓你慢慢熟悉起來。”
任榮沒有看任遙遠,揮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正好接進來一個電話,他和對方寒暄起來,等起身時才發現人沒有走:
“還有什麽問題聯系我的秘書,我還要開會,你先走吧。”
沒有注意到任遙遠的嘴唇上有一排清晰的牙印,沙啞着聲音
“我有自己要做的事,不會來您這的。”
“哦?”任榮并無意外,只是問他“你有什麽事要做?”
任遙遠啞然,他有什麽事要做?他也不知道啊。東游西逛二十年才有一個人對自己說‘你很優秀’,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麽。
任榮笑了笑,他這個年紀已經不會覺得小輩有自己的路可以走,更何況是自己唯一的兒子。
“回去吧。”
“我,我會繼續我大學的學業。”
任榮仍是好脾氣,可是态度卻毋庸置疑
“不要任性了,你學的那些東西能做什麽,當年是任着你胡來了。”
“您一直也沒管過我,不是嗎。”
任榮皺了皺眉“什麽?”
“我一直是舉足輕重吧,出生的時候,十歲那年,還是現在,您只是需要一個工具而已。”
任榮臉色變了變,沉吟片刻,依然露出微笑
“我已給你鋪好了路,你為什麽要舍近求遠。遙遠,你媽媽當年就不願你習畫,你已經違背了她的意願,難道現在還要讓她失望嗎?”
任遙遠的臉色愈加慘白。
“你媽媽也希望你有出息不是嗎?你的委屈我不是不知道,可是我養你這麽多年,不是為了讓你為所欲為的。該是你的東西你都拿不住又怎會成大器。”任榮語氣并未加重,只是已經十分不耐煩,“遙遠,你乖乖聽一次話好不好,我已經不指望你能和窈窈和平相處了,但是不要再惹你許阿姨生氣了,有的人就是利益相交,不要牽扯太多,這種人情不需要我手把手叫你吧”
“好了,回去吧,不要使這些小性子。”
他不想在浪費時間在這上面,也不看任遙遠就出去了。
“任先生,請這邊走。”
秘書無視任遙遠從額頭滾落的汗水,也沒有注意到他僵直的四肢,反而奇怪這個人為何半天沒有動靜。任遙遠的神經已經繃直到極限,稍微觸碰就會斷掉一般,他實在不願在這裏丢人現眼,咬着牙向外走去,走,走到外面去再瘋。
“任遙遠!”
沈叔北在門口心急火燎等了一個小時,總算看見人出來,連忙跑過去,看見任遙遠灰白的面容,又心疼又生氣
“任榮怎麽回事啊,倚老賣老說了什麽重話?”
任遙遠置若罔聞,抓過對方的手,頭輕輕的靠過去,沈叔北不知所以的拍着他的背。任遙遠像是到了安全的地方,硬撐着的那股氣瞬間洩了。
“任遙遠?任遙遠!”
等沈叔北意識到自己肩上的重量不似從前時才發現任遙遠已經昏在了自己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