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在遠方

第16章 這是不公平的

其實沈叔北覺得自己的腦洞有時候真的可以大到裝下太平洋，比如說他因為沙發過于狹小而半邊身子撐在地上睡了一晚上，腰酸背痛地睜開眼睛，聽見任遙遠在廚房一邊打電話一邊做早餐時，就開始幻想這是恩愛情侶吵架後驅趕老公睡沙發的賢惠妻子做一頓美味早餐作為求和信號的場景。

當然任遙遠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繼續臆想一些不可說的求和情節，而是站在一旁說

“三秒之後你還不起來，我立刻把你從這扔出去。”

然後任遙遠就看見上一秒還滿臉猥瑣笑容裝睡的人下一秒就坐在餐桌前，還享受的吸了吸鼻子說

“好香啊，你手藝真不錯。”

這大概是任遙遠見過的唯一一個如此恬不知恥的人。

“我現在要去上班，你吃完早餐就自己去找酒店，或者回去，不要再待在這裏了。”

唉，賢惠的妻子真是太無情了。沈叔北十分戀戀不舍，妄想在這裏再蹭一個晚上，不過看見對方已經冷至冰點的臉，又改口道

“那今天晚上能請你吃飯嗎”

“不能”

“你可以留一個聯系方式給我嗎”

“不可以”

“你身體恢複了嗎就去上班？”

“不用你操心”

“怎麽不用我操心，我好歹辛辛苦苦的照顧了你一個月好嗎”

“謝謝你”

“那以後你能不能不要這麽一聲不吭的就走了，起碼告訴我你在哪兒啊。”

“好好好”沈叔北一直把人追到大門口，任遙遠實在忍無可忍，“快去吃你的早飯吧，不要再跟着我了。”

沈叔北毫不氣餒，笑着問

“那電話號碼？”

“給你給你，我的天哪。”任遙遠覺得自己耳朵都要堵塞了。

“要私人的啊”

沈叔北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麽問題，追男朋友可不就得放下臉皮嗎，他喜滋滋的拿着任遙遠的私人電話，完全不知道剛剛逃離現場的任遙遠已經把他劃作臉皮被馬桶沖了兩百遍都沒有沖幹淨的厚臉皮行列。

“你怎麽了，看上去臉色有點奇怪啊？”蘇筱看着他，任遙遠不太自在地轉了轉筆“昨晚上沒睡太好。”

“你自己注意身體，不要太拼了。”

蘇筱沒有糾結為什麽沒睡好，任遙遠松了口氣，和對方繼續探讨新項目的事情。

一組人讨論了半天，反應過來時已經正午，大家抻了抻懶腰，準備随便吃一點繼續戰鬥，任遙遠沒有動，而是撥通了內線電話讓助理進來。

“彙報一下這段時間滬城的工作吧。”

其實也沒什麽東西，滬城主要是蘇筱負責，助理條理清晰簡單明了的說了幾個重點，任遙遠一一記了下來

“對了任先生，有一位沈叔北客戶預約見您。”

任遙遠眉毛一挑

“預約見我做什麽？”

“沒有做什麽，他的預約項目就是見您。”

“……什麽時候預約的”

助理說了一個日期，任遙遠垂下眼睛，是沈叔北來療養院找自己的那一天。

“知道了，你出去吧。”

沒有去吃飯，而是站在窗前看着外面。

“沒去吃飯？”

蘇筱走過來問道

“恩。”

“你今天情緒不太對啊。”

“有嗎？”

“說不清楚，感覺吧。”

“恩，感覺吧。”任遙遠也不知道感覺什麽。

也許自己情緒真的不太對，居然忽略了當時沈叔北是怎麽樣在一個連任遙窈和許清光都不知道的地方找到自己。

“你……”

“怎麽了？”

任遙遠猶豫了一下，“沒事，繼續吧。”

又忙活了一個下午才總算把大綱确定下來，任遙遠收拾着桌上的資料，蘇筱坐在一旁

“一起吃飯？”

“不了”

“有約會？”

任遙遠笑了笑，轉進了自己的辦公室，想了半天還是拿出手機，唉，這手機還是沈叔北在日本給自己買的。

“任遙遠！”

“你還在港城嗎？”

“在！”

“在哪兒？”

“在……”電話對面遲疑了一下

“還在我家？”

“……恩”

“知道了，二十分鐘以後到樓下吧。”

沈叔北其實訂了酒店，他覺得憑着任遙遠的性子，自己要是再住一晚上真的會被揍。不過沈叔北一點也舍不得這個登堂入室的大好機會，他利用這機會好好參觀了一下任遙遠的家。

不過參觀時間不長。沈叔北主要參觀了客廳廚房餐廳浴室這些開放空間和一個沒有門的書房，其他房間關着門沒好意思進去。

任遙遠的房子蠻有生活氣息，和他整個人的形象不太相符。廚房裏有一些食材，冰箱裏塞滿同一品牌的礦泉水，客廳除了一張灰色的沙發和地毯別無他物，巨型黑色餐桌有一半堆滿了書籍文件，甚至有一盞臺燈。

書房裏整整一面牆的書櫃，地上還堆滿了各種書本，有幾支筆散落在一旁，被用過的紙巾團成幾團也随意丢着，沈叔北原以為任遙遠是那種一絲不茍的人，沒有想到也有雜亂的一面。

仔細的觀察了一下任遙遠的書櫃，簡直包羅萬象，從《奧地利學派的經濟思想史》到《西西弗神話》，一溜的阿加莎，沈叔北甚至在角落找到一本舊版的紅樓。

津津有味地窩在沙發裏看着小說，早上還說不想和自己吃飯的人就打電話來了。啧，男朋友這麽傲嬌可怎麽得了。二十分鐘确實綽綽有餘，畢竟沈叔北除了還沒有幹的自己的衣服就是身上從任遙遠的衣櫃裏扒拉出來的衛衣運動褲，沒得可以折騰的，沈叔北用水努力把頭發往上湊了湊就下了樓。

一會兒任遙遠的車就出現在了眼前。

“你說你，要請我吃飯就直說，早上還拒絕我來着。”沈叔北念念叨叨的鑽進副駕駛。

“因為你提前預約我了。”

“預約……”沈叔北在腦海裏扒拉了一下，才想起來自己曾經給任遙遠打過的電話，“啊，诶，你這個助理還挺負責，多遠的事了還記着。啧，她和你這個上司簡直如出一轍，說個話能噎死人。”

“……我說話很噎人嗎？”

“不嗎？你看看你早上對我的那個态度。”

“……”任遙遠決定換個話題，“想吃什麽？”

“都行，我不挑的，我主要是看和誰吃。”

任遙遠嘆了一口氣，覺得沒什麽話題可以聊了。不過沈叔北顯然有很多話說，他先表達了對于任遙遠家裏并不整潔的驚訝，又賭咒發誓自己沒有進關門的房間，然後想和對方探讨一下閱讀習慣，任遙遠一直沉默着，他不知道一個人說起話來可以這麽帶勁，而且絲毫不介意自己沒有什麽回應。

“你一個人說話不累嗎”終于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惑

“诶，我這不習慣了嘛。我和你說話能得你一句回，我都能買個竄天猴上天。”

任遙遠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車拐進了一個停車場

“到了嗎？”沈叔北準備解開安全帶

“沈叔北，對不起，之前沒有給你說一聲就走了。”

沈叔北被這不期而至的道歉吓了一跳，擡頭看見對方有些嚴肅的表情，眼睛認真地盯着自己

“诶，沒事，這算什麽事，我之前都是逗你的，那時候都是工作嘛。”

“以後也會是工作。”任遙遠的聲音似乎帶有溫度，說出來的話掃得沈叔北的胃一陣冰涼。

“我，我也沒說什麽。”沈叔北避開對方的目光

“沈叔北，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沈叔北小聲地說道，低着頭也不看他，“我只是想追你。”

“我很謝謝你喜歡我，但是我不是一個好的戀愛對象，你追求我我也不會和你在一起的”

“可是我是一個好的戀愛對象啊，”沈叔北抗議道“而且我沒有覺得你哪裏不好。”

“我很早之前就有精神病了”仿佛在說別人的事一般，任遙遠的話沒什麽起伏，可是這種平靜卻讓沈叔北不由自主的看向對方。五官還是帥氣，表情是他慣常的溫潤，态度依然疏離，沈叔北突然想，他的得體是否來源于某種事不關己。因為長期受到疾病的折磨，所以變得不在意。不在意是不是能做自己喜歡的工作，不在意是否有人對自己惡語相向，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優秀。

“你以前生病的時候，有人陪你嗎”沈叔北輕輕的問道

任遙遠沒有想到對方問的領域不在自己的預測範圍之內，表情有些慌亂

“沒有人，我也不需要什麽人陪。”

“恩，我也是。”沈叔北點點頭， “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也願意一個人呆着”

“我不是心情不好，我是”任遙遠突然覺得有些煩躁。

“任遙遠，你或許是放不下曾經的一些事，但是我不覺得這個問題可以阻止我追求你。每個人都有情緒失控的時候，你只是失控的時間長，程度大，需要借助外力恢複，這些應該是我們在一起後一起面對的，而不是你用來拒絕我的理由。因為一些我未知的事情而失去機會，這是不公平的。” 迎上對方的眼神，沈叔北的聲音變得低沉而柔軟

“你不是不需要人陪，你只是不知道找誰來陪你。你看我做得是不是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