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重逢
找人的過程并不那麽順利,沈叔北覺得任遙遠一定躲過不少次人,才那麽有經驗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最開始他見天的往沈伯西辦公室跑,沈伯西見到他就皺眉頭,後來忙起來他也不去煩了。
他找到唐堯,說了自己的想法。唐堯雖然不願意簽合同,但是和他關系确實不錯,之前也聊過讓自己跟着他幹,現在聽他願意,二話沒說就拉他入夥。唐堯新開的這個是個公關公司,雖然沈叔北不明白就自己這個暴脾氣怎麽适合搞公關。
“啧,公關又不是去讨好顧客,你懂規矩,會玩,和你呆一塊兒舒坦,再說咱們大部分時間都是幫人處理麻煩,你挺合适的。”
新公司的成立事情特別多,再加上一堆人來捧場,沈叔北忙得焦頭爛額,不過他覺得沉迷工作挺好的,晚上躺在床上他就忍不住琢磨任遙遠。沈伯西只查出來把他從醫院領走的不是蘇筱,是個日本名字,不知道是任遙遠哪個親戚,本來以為應付一個蘇筱就夠了,沒想到任遙遠居然還有別的親人,這得準備準備。
一個月過去了還是一點進展都沒有,沈叔北有時候都想任遙遠會不會就這樣消失了。你看看這事弄得,別的人都是關系穩定了再告訴家裏,自己倒好家裏人全都知道了,人卻沒有到手。
他一邊琢磨,一邊想自己得等到天荒地老,沈伯西把自己叫過去告訴他人找到了的時候,都沒反應過來。
“找到了?”沈叔北站起來就想走“你直接把地址發給我,我現在就去。”
“你急什麽,人跑不了。”
“怎麽跑不了?”沈叔北嘟嘟囔囔,還是坐了下來。
“他是個什麽情況,你知道嗎?”
“……知道”他知道讓家裏人幫他查,就免不了他們知道任遙遠複雜的身世,“他是任榮在外面生的兒子。”
他講得這麽直白,沈伯西倒不好說什麽
“這個可以先放在一邊,你知道他有精神障礙嗎?”
“我知道,之前在日本他就是這個病住的院,他這個是應激性的,平時不受刺激就不會犯病。”
“我不是說這個,你知道他的病史已經有快十年了嗎?”
沈叔北楞了一下,他不知道。十年?也就是說任遙遠十六七歲的時候就這樣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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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查了一下,他小時候一直和母親生活在日本,沒有正經上過學,十歲時被接回滬城,一年以後就去了法國,在那裏一直上到大學,高中曾經休學一年,就是因為這個病。”
“我以為……”
“叔北,你認準了這個人,我們全家都支持你,他和家裏關系不好也沒什麽關系,只是你看他現在沒答應你,自己還是這麽個情況,你要考慮清楚。”
沈伯西沒說考慮什麽,沈叔北明白沈伯西的意思,和一個有長期精神病史的人在一起比和一個男的在一起更辛苦,更不要說這兩件事情加起來。只是他的腦子特別悶,想理清楚卻找不到線頭,直到坐在飛機上,也沒有回過神來。
他現在主要還沉浸在見到任遙遠後應該說什麽,還是說揍他一頓比較合适?啧,他身體不知道恢複得怎麽樣了能不能抗他一頓揍。胡思亂想着找到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近鄉情怯,沈叔北在任遙遠家的小區抽了半包煙也沒敢去敲門。說啥?直接表白嗎?問問他這段時間過得怎麽樣?怎麽也不聯系自己?身體怎麽樣?那副畫是怎麽修複的?為什麽不繼續做古畫修複?直到外面的夜宵鋪子都收了攤,而自己也沒有煙可以抽了以後,沈叔北才終于決定上去敲門。
也不知道他在不在,不在怎麽辦,已經睡了怎麽辦。一堆亂七八糟的塞在腦子裏,而當任遙遠打開門,終于看見那張朝思暮想的臉時,沈叔北突然輕松下來,好像坐了很久的雲霄飛車到了終點,自己那顆七上八下的心總算找到了着落。
兩人連尴尬都說不上的對視了三十秒,沈叔北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讓他還錢,任遙遠估計也被對方深更半夜費勁巴力找上門來要醫藥費置裝費的精神震驚到沒有精力關門,最後以沈叔北坐在任遙遠家的沙發上為這場滑稽的重逢劃上句號。
而句號之後是無窮無盡的沉默
“你,喝點什麽”出乎意料的居然是任遙遠率先打破沉默,畢竟這裏是自己家要盡一盡地主之誼,“果汁還是茶?”
“水就好。”沈叔北吶吶地開口。
任遙遠去廚房到了一杯水放在沈叔北面前,沈叔北拿起杯子在手中轉了幾圈,鼓起勇氣問道
“給你辦離院手續的是誰?是你在日本的親戚嗎?”
“……不是,那個就是蘇筱,是她在日本的身份。”
沈叔北微微松了一口氣,接下來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緊緊地盯着地毯,一副不把哪兒灼出個洞來不罷休的氣勢。
任遙遠有點無奈,他不知道,不,或許他知道對方找上門來要做什麽,可是這樣不說話兩人僵持着,他連拒絕都沒法說出口。
“你是不是……”
“我喜歡你”
沈叔北突然擡起頭,兩人幾乎同時開口,沈叔北看見任遙遠略有些無奈的眼神就慌了神。任遙遠情緒正常的時候是個很标準的都市精英白領,旁邊攤開的資料,打開的電腦,和任遙遠挽在胳膊上的襯衣讓沈叔北瞬間清醒過來。
天殺的,自己在做什麽?!沈叔北的腦子裏像放了一顆□□般慘烈。他連任遙遠喜歡男的還是喜歡女的都不知道,就敢開口表白?被抛棄到出櫃再到找人再到知道任遙遠的病情最後見到真人,這一系列跌宕起伏的心情在落地後終于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漏掉了什麽,那就是任遙遠的性取向啊!
沈叔北覺得自己白活了三十年,他“騰”地站起來,水杯從慌亂的手中滑落,水澤瞬間在衣服和褲子上蔓延開來,沈叔北什麽都沒有意識到,只是手忙腳亂幾乎四腳着地地朝着大門爬去,嘴裏還一直念叨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想到,我知道你喜歡蘇筱,是我的錯,我就來看看你好不好,我剛才喝多了亂說的你不要在意,我這就走,這就走。”
場面混亂不輸當日任遙遠在餐廳發病現場,任遙遠有點哭笑不得地看着沈叔北朝着卧室方向掙紮,只好出手拽住對方,誰知沈叔北以為對方要揍自己,立馬抱頭蹲下
“我不是變态,別打我,我這就走,別打我。”
任遙遠此時此刻已經不覺得自己是一個精神病人,地上還蹲着一個比他更勝一籌的戲精,他蹲在沈叔北面前
“我不打你,你快起來。”
沈叔北怔怔地擡頭,正好對上淡色的瞳孔,那種冷靜和自持和兩個月以前的任遙遠判若兩人,他沒動彈,小聲地說道
“對不起,我知道你喜歡蘇筱,我不應該這麽冒昧”
“我,”任遙遠無語地嘆了一口,“我不喜歡蘇筱”又看見對方眼睛裏立刻射出的充滿期待的光線,補充了一句“我也不喜歡你。”
猝不及防的被拒絕了,但是沈叔北沒有力氣去沮喪這個事實,而是繼續追問道
“那你喜歡男的嗎?”
任遙遠張了張口,沒有回答他,而是加大手上的力量想拽對方起來,誰知戲精立馬發作
“別,別打我,我,我不是變态。”說着又想抱頭。
任遙遠覺得自己又要住院了,只好蹲着說
“我不打你,我知道你不是變态,你住哪兒,你衣服全濕了,我送你回去吧。”
沈叔北發了半天呆,久到任遙遠以為自己說的是外語的時候,沈叔北非常難為情的承認了自己的愚蠢
“我沒地方住,我沒訂酒店,也沒有換洗衣服。”
看見任遙遠瞬間變換的臉色,他立馬喊起來
“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的地址狗不停爪地跑來,生怕你又跑了,根本沒想過住哪兒這件事,我真的不是變态。”又可憐兮兮地加了一句“那怎麽辦啊”
也不知道任遙遠是因為自己上次跑了這個事實而愧疚還是第一次聽說狗(馬)不停爪(蹄)這個說法,或者是沈叔北死皮賴臉蹲在一旁的動靜讓人失去思考的欲望,他用手抵了抵眉頭說
“那你今天先住我這吧,明天再去找酒店。”他起身進了卧室,過一會兒拿了一套衣服出來
“你先換一套我的衣服吧,晚上溫度低別感冒了。”
沈叔北原地複活一般站起來接過衣服,又賤兮兮地問
“你關心我?”
任遙遠面無表情地回他
“多說一個字你今晚就出去找酒店。”
沈叔北立馬閉嘴,不過幾乎是蹦跶着去浴室的腳步暴露了他誤打誤撞奸計得逞的喜悅,而回歸清淨的任遙遠立在原地似乎在懊悔過于輕率的讓一個精神病留宿。
不過考慮到自己也是一個精神病,任遙遠還是好心的給了沈叔北一條被子,沈叔北裹着有任遙遠味道的被子,擠在任遙遠家的沙發上,枕着任遙遠抱着的靠枕,滿足的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