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藏寶圖4.下鄉支援
水鄉,知州梁紅添府邸。
因為天色已晚,潭親王也不好帶着人馬直接殺到州府衙門,因而直奔休憩之處來了。州內雖有驿站,但梁紅添怎麽可能放過這個與親王親近的機會?他早派了人在城門口接應指引,斷不讓這些貴客走了岔路。然後知州就帶着他手下的人,在門口列隊恭迎潭親王的到來。若非聽說潭親王冷面閻王不好相與,指不定他能帶人直接站到城門口去。
這些人往門外一站,不論身材高矮胖瘦,官服都穿起來時一眼看去還挺整齊。
車馬隊伍在門前停下,潭親王翻身下馬,梁紅添立刻迎上。兩人說了些不痛不癢的官場囫囵話,這才算打了招呼。潭親王又一招手,立刻有侍衛拿了矮凳放在幾步遠處的馬車前,口誦“恭迎國師”。
車夫打簾,只見一男子從車廂裏躬身行出,立在車頭。白衣深袍,拂塵道冠,形貌昳麗如仙。他下車時,動作行雲流水;他掃來一眼,目光淡然超脫。
梁紅添當然知道本朝還供奉着國師。只是這位神秘道長久居華清觀,梁紅添不過進京述職幾次,哪裏得見過真顏。往常偶爾提起,都以為是個仙風道骨的老頭模樣。如今一看,居然比想象中年輕這麽多,舉手投足間盡是飄然潇灑,叫人挪不開眼。
梁紅添一個大腹便便的老頭,盯着俊逸高雅的年輕人怔神,但凡國師的超脫氣勢稍弱一點這畫面就讓人想歪。潭親王眼一眯,語氣森冷:“梁大人。”
梁紅添方才回過神來,被潭親王盯得頭皮一麻,趕忙作揖賠禮:“下官未曾知曉國師也會下榻,有失遠迎。國師仙風道骨,我等凡人冒犯,失态之處多包涵、多包涵……”
戴博文輕飄飄瞥他一眼,并不說話。
潭親王道:“水鄉鹽倉案擠壓過久,聖上憂心,派本王限時督辦。國師大人神機妙算,正是來助我等勘破蹊跷關節,切不可怠慢。”
“是、是……”梁紅添疊聲回了,側身一擡手,“潭親王請,國師請。”
潭親王也朝戴博文一擺手:“國師請。”
戴博文依舊不說話,但他拂塵一擺略微躬身,分明也是請潭親王先行的模樣。于是潭親王先行一步,戴博文只落後他小半步地幾乎并行走着,一行人踏進知州府邸。
府內與門外齊刷刷兩排官服的景致不同,除了身無官職的一些門客,前庭小道兩旁還立着一些女眷、仆從。戴博文掃了一眼那群莺莺燕燕,心下就對梁紅添之于潭親王的計劃有了幾分猜測。不說別的,把一群嬌俏可愛的女孩兒都放在這麽前面,還都穿得紅紅綠綠的如此紮眼,焉能是無意之間?
到了正廳,焚香茶點已經準備好。梁紅添腦子不慢,手下人也不含糊,原本只單設了一把的主座,人進門之時已經變成了兩把。潭親王、國師落座,梁紅添一系也在下手分坐,潭親王的侍衛在親王和國師身後各站一位,其餘都未曾進廳。
判官一個點頭,一行女子端着茶品魚貫而入。那花花綠綠的顏色,戴博文一眼瞧出有好幾個正是先前在道旁候着的女孩兒,排頭兩個盛裝打扮的尤為顯眼。要不是忽然冒出了一個清冷高貴的國師,只怕這些女孩的笑容還會更加明豔。
梁紅添正一一介紹完了廳內落座的衆人,頓了頓,又開始介紹奉茶到最前面的兩個女孩兒。戴博文一聽,差點笑出聲來。不為別的,只因為這兩小姑娘竟然是梁紅添的親閨女,其中一個還是正房夫人所出的嫡親大小姐。
要不是時間地點人設都不對,戴博文真想拍着潭親王的肩膀大笑——他現在正不得不接着嫡親小姑娘的奉茶——司馬昭之心啊!
戴博文能看出的事,潭親王又如何不知?只是他原本就個性冷硬,就算什麽也不做,初見的小姑娘們也不敢最易接近他。一看他連面對二八少女都毫不憐香惜玉,大小官員們面面相觑了兩息,随後開始說起了閑話。他們挑的大多是擦着政務邊的趣事,能給潭親王抛話題,也能在對方不理會時自圓其說,可謂是攻守得宜。
好不容易捱過這個茶歇,梁紅添帶着貴客們前往餐廳。一路上梁紅添還怕冷落了一直不說話的國師,不斷致歉:“因不知國師的到來,今晚素食準備得匆忙,還請國師多包涵。不過,明天就會做好萬全準備,斷不會讓國師再将就……”
戴博文點頭算是應了,表情不鹹不淡也不知什麽情緒,只是盯着人的時候似乎能把人看穿。梁紅添實在不知他到底來幹嘛的,轉了小半圈又跑到潭親王面前說話:“親王殿下一路勞累,今日不敢多有叨擾。不過下官已經命人備好接風宴,就安排在明晚,還盼殿下賞光。”
潭親王不說答不答應,只冷冷道:“明日就要開始查案,未必得閑。”
梁紅添一聽這話有餘地,趕緊道:“當然不占用親王的查案時間。就在我府上設宴,來人還是這些官吏,或添我家中親眷一二,決不讓您費神。”
潭親王略一沉吟,轉頭問戴博文:“國師意下如何?”
梁紅添道:“還請國師也賞光。”
戴博文看了一眼潭親王,瞬間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颔首,第一回在梁紅添面前說了話:“卻之不恭。”
“親王殿下想讓我去接風宴……”戴博文把賬冊往書堆上一扔,“是什麽打算?”
這裏是水鄉州府衙門的檔案室,現在其中一部分被征用為鹽倉案的資料貯藏地。查案的第一天,潭親王和國師總得來這裏看看。不過按照潭親王先前給與的資料和推測,僞裝沉船事故的官鹽早就被偷運走,并快速銷往事先準備好的私鹽渠道。即便一時堆積,在查案進度愈發凝滞的半年裏,也足以讓存貨大量減少,并消失在更遙遠和細致的銷售末端。
換言之,現在這些官鹽的相關賬本,也可算是一點用都沒有。
潭親王坐在案桌前翻着另一本賬冊,聞言瞥他一眼:“國師料事如神,不如猜猜?”
“讓我猜?行。”戴博文抽走潭親王手中的賬冊,躬身看向他的眼睛,“看着我。”
潭親王看了一眼,對方淺棕色的眸子似乎閃着光,蘊含的意圖可不如表面明亮。他偏開頭,從椅子上站起來,直接回答了問題:“我需要找到賬冊。”
戴博文退開兩步,一拍身邊那一沓冊子:“賬冊?”
潭親王踱步走到一旁:“販私鹽的賬冊。”
這家夥,還瞞着不少事啊。戴博文在潭親王背後一挑眉:“看來親王有方向了?”
潭親王背着他,并不回答。
戴博文腦子一轉:“……是我背誦過的那些人?你懷疑水鄉知州一系?”
潭親王道:“不懷疑。”
“噢……是我用錯了語氣。”戴博文笑道,“親王殿下覺得就是水鄉知州一系。”
潭親王懶得和他再來回廢話,徑直說道:“如果确實是梁紅添一系做的,不、就算不是梁紅添做的,他八成也逃不開幹系。販私鹽的賬本的下落,不在梁紅添手上,也在他的掌握之中。只要找到賬本,基本就是結案的時候了。”
說的可真簡單。戴博文回道:“看來,潭親王有計劃了?”
潭親王轉回頭來:“沒有證據,不能直接捉拿梁紅添一系審問,就算是你也施展不開手段。”
戴博文真想懶散倚在書堆上來一句“so?”,不過情景不符,他只能輕飄飄回一句:“噢……”
潭親王又道:“靜伏洞中的野兔是抓不到的,只有它出來活動,才會進入獵人的視野。”
戴博文眯眼理解了一下:“親王殿下是想……讓他們轉移賬冊?”
潭親王沒直接回答,只是道:“監視已經到位,只要有任何異動……”
“但是,親王的布置,梁大人未必想不到。”戴博文說道,“越到這種時候,越不能輕舉妄動,畢竟半年也這麽藏下來了。”
“對。”潭親王這回倒是爽快承認,又走到戴博文面前,“所以,勞煩國師了。”
“我?”戴博文皺眉道,“親王殿下的意思是……要我來迫使他們轉移賬本?”
潭親王點頭。
戴博文眯了眯眼:“親王殿下,我可不認為我和你跑了這麽遠,只是來當個吓人的擺設的。”
潭親王嗤笑一聲:“你要是真的能吓到人,也不枉跑了這麽遠。”
戴博文盯着他:“殿下,我參與的是藏寶圖案。水鄉鹽倉案,可別太指望我。”
“那我這裏有一條消息,國師可能會更感興趣。”潭親王站的地方極近,壓低的聲音不知是為了威脅還是保密,“水倉官鹽販運向來平安,梁紅添卻在近年來忽然動作頻出,不僅涉嫌以公謀私,還很可能和反賊徐昌勾搭成奸……你說,這是為什麽?”
戴博文道:“怎麽,他也要謀反?”
“抛開謀反不提。他若是向反賊徐昌等人提供大量銀錢,必是想從中得利。”潭親王誘導道,“這夥反賊的境況,你也見過一二,他們能叫梁紅添看上的,只有……”
戴博文接道:“藏寶圖。”
潭親王退開一步。
“說得和真的一樣。”戴博文卻不是好糊弄的,“這是有切實根據的,還是只是親王殿下的臆測?”
潭親王看向他:“有消息說江南散落了一張碎片,如果梁紅添掌握了,那他為了收集另外的碎片而搭上徐昌等人也不足為奇。是真是假,如果梁紅添歸案,國師直接問他不就行了。”
戴博文忽而一笑:“我明白了。”
說是傳聞,但是親王這個表情,八成有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