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阿列克耶維奇(二)
生态鎮——多蘿西家後院——房車內。
肖裏固執地留在了房車內照顧了尤斐。安布羅斯送來毛毯被子、毛巾與水,順便觀察了一番尤斐的情況。生怕尤斐在房車內發生變異,咬傷肖裏後,兩人一起化作可怕且難纏的哨向喪屍。
安布羅斯做好了心裏準備,但房車內部卻什麽也沒發生。
肖裏抱着昏迷的哨兵跪坐在房車內,逼仄的空氣中飄滿強悍逼人的哨兵信息素的味道。
尤斐緊緊閉着眼,咬着下唇,兩只手幾乎要抓破身下的地毯。他臉色通紅,汗水淋漓,不時用旁人聽不懂的外國語言呓語着什麽,偶爾夾雜着幾句英文。
安布羅斯匆匆放下送來的東西便離開了。
尤斐的信息素氣味對他來說,威脅性十足!熏得他毛骨悚然,頭皮發麻。哨兵與哨兵之間,就像動物界的雄性之間的關系一般,上位者的氣勢對下位者造成強烈的壓迫感。
肖裏同樣也不好受。
尤斐的信息素味道,對他而言,無異于“***”。即便沒能被影響出結合熱,但逼仄的房車內,濃郁的信息素味道,還是将他熏得雙頰通紅,渾身發熱。
肖裏咬着舌尖,靠着刺痛來維持清醒,忍下奪門而出的沖動。他脫去哨兵身上濕透的衣物,将人剝得赤條條的後,又用安布羅斯帶來的濕毛巾仔細擦拭尤斐身上不斷溢出的冷汗。
病毒在哨兵體內節節敗退,尤斐精健的胸膛重新恢複充滿生機的彈動。不過高熱依舊不散,青筋脈絡突起。
“……冷。”哨兵抖着嘴唇,在不停用R國語言的呓語中吐出一句英文單詞,“……好冷。”
肖裏連忙用毛毯與被子将赤裸身軀的尤斐給包起,但哨兵仍是在抖個不停,接着又用R國語言含糊了幾句什麽,其中喊着幾個英文單詞。
肖裏隐隐約約捕捉到了“水”、“寶貝”以及……
“什麽?”肖裏把耳朵湊了過去,并仔細觀察起哨兵的神态,“……你想要什麽?”
“……新人類基金會……”哨兵卻閉着眼睛,搖了搖頭。似乎從一個噩夢跳到了另外一個夢境中。接着又是一串旁人聽不懂的R國語言。
新人類基金會?那是什麽東西?肖裏心裏升起一股異常的預感,但眼下對尤斐的擔憂又将這股預感給推至一旁。他輕輕嘆了口氣,直起腰來,放棄了深究尤斐的“胡言亂語”。轉身拿起一旁安布羅斯送來的水壺,往嘴裏灌了滿滿一嘴的清水。接着,他彎下腰,輕輕捏起哨兵的下颌,迫使他半仰起臉,承受“親吻”。
尤斐的夢境光怪陸離,從十歲那年發生的人生重大轉折點開始夢起,接下來的十年,一直到二十歲的時候的記憶,像是走馬燈一般,旋轉着,幾個片段,幾個片段地在他眼前放映。
各式各樣的任務,保護某位權貴,保護某項機密任務,暗殺處理,收集情報。“阿瑞斯”、“阿芙洛狄忒”以及“清道夫”的任務,他都體驗過了個遍!甚至有時任務完成的情況,要比那些接受針對訓練的雇傭兵們還要出色。
比如說,他執行過的最少的“阿芙洛狄忒”類任務,那些成為任務目标的美麗的女人(尤斐從不接受“任務對象”是男人的“阿芙洛狄忒”類任務),無論是清純的、妖媚的還是平凡的。是天真的,心機的,還是性格平庸的。
在他眼裏,都不過是一位女人罷了。
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能讓他記住她們,也沒有什麽能令他感到心動的信號。即便“任務對象”是與他匹配度高達百分之八十,接近九十的女性向導。
即便她們再怎麽有權有勢,漂亮或才華橫溢。
但在尤斐眼中,也不過是一筆雇傭兵獎金,一項必須要完成的“任務”。一具具櫥窗裏的塑料模特,只是穿着打扮、性格與任務目的各不相同罷了。
他不愛她們,也不可能愛她們。但他卻能表現出令人動容的癡情模樣。他可以為了她們受傷,為了她們而落淚,靠演技與謊言去感動“任務目标”,進而達到“目的”。
但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他絕不可能會為了她們死亡!(這太蠢了,尤斐曾經吐槽過,為了任務目标而丢去性命)。他甚至連姓名與身份都是虛假的!
在每次任務完成後,他便會像一團霧氣散開般消失,像一陣風一般,刮起“任務目标”們的心潮,但卻什麽也沒留下。
世界在尤斐的眼中被劃分為黑白兩色,沒有任何意義,也沒有任何盼頭。哨兵向導的性命是如此的短暫,他只想趕緊攢夠錢,在三十歲的時候,或是三十五六歲的時候,離開雇傭兵團,轉去做教員或是一個隐居山林的“普通人”。
而他在十五歲後,所接下的這些任務,見過的世間各種各樣的醜态與龌龊,都是為了磨練自己,為了在自己二十二歲那年,即将去執行的偉大的任務而做準備。
代號“女王蜂”。
希望自己能順利完成這項任務,并活着回到雇傭兵團。二十二歲那年的尤斐在出發執行任務前的一天,握着組織給的小小U盤,在心裏默默地想道。
因為,他将要用此U盤拷貝并篡改海上研究基地內的“主管”——超級電腦“先知”的程序。将一切上傳至“先知”內部的“evolution計劃”資料,複制并傳回雇傭兵團。
這項任務絕不簡單!一旦出現一點纰漏,都必将使雇傭兵團們為此準備了七八年的心血與努力白粉。
他們設想了各種情況與對應方法。
但卻萬萬沒想到的是,尤斐竟然在海上研究基地裏遇見了屬于自己的天命向導!至少有百分之九十八的高匹配度的存在!
不過是剛聞到一絲信息素的氣味,自己的心跳與感情便如完全不受控制的野馬般,在體內奔騰、叫嚣、要去找到那位向導!
尤斐頭暈目眩,十歲那年接受的高濃度人工向導信息素測試,以及這些年來,遇到過的,與自己産生過匹配度的向導,原來都不過是一場小兒科式的存在!
命運之神嘲弄地看着他。
但他卻不覺得憤怒和屈辱,反而是感到無盡的喜悅和渴望。
腦內不斷旋轉着的“夢境”變得綿長,定格在了三年前,剛見到肖裏第一面的瞬間。尤斐吞了吞口水,無視同行的警告,差點報上了自己的真名。
“我叫尤斐……尤斐·阿……諾爾斯。”
臨近四點的時候,尤斐的高燒與呓語終于消失了。生命體征重新恢複正常,呼吸變得綿長。信息素的釋放也不再紊亂,控制在了正常水平。但房車內的哨兵信息素味道依舊持續不散。
肖裏松了口氣,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後,便是疲倦與燥熱。雖然他與尤斐不會再産生結合熱,但被如此濃郁的哨兵信息素包圍,還是令他感到些許的……不适應。
我需要點能提神的東西。肖裏心想。解下尤斐左臂上的紗布,那道駭人的喪屍咬傷處,從紫色變成了黑紅色。體內的戰役結束,免疫系統打敗了喪屍病毒,當中“evolution計劃”絕對功不可沒!
雖然不是所有被喪屍咬傷的人都會産生變異,但在那些“幸運兒”中,卻沒人能獲得一個好結局,能活下來。而現在尤斐不僅熬過了變異,還順利活了下來……
不管怎麽說,現下,只要尤斐沒事就好。其他的念頭都暫且放置不管。
肖裏摸了摸沉睡中的哨兵的側臉,決定回一趟多蘿西家內為自己做個簡單的清理。
多蘿西、小簡與安布羅斯在送走大胡子格林與“護衛隊”們一行人後,卻一直沒有入睡休息,仍舊坐在客廳,緊張地看着窗外……看着房車。
他們擔心尤斐的變異,憂心與尤斐近距離接觸的肖裏會受傷或死亡。
想象中血型的事情沒有發生,肖裏走入屋內,除了神色疲倦外,沒有什麽異常。他向安布羅斯尋求幫助,替他看守一小會房車內的尤斐。
“可是……”安布羅斯心裏像是揣了一只兔子般,正“咚咚”狂跳。他吞了吞口水,偷偷地瞟了一眼小簡的神色,“諾爾斯現在好些了嗎?”
“他安全了。”肖裏完全沒有隐瞞,“病毒對他不起作用,你盡管放心,不用害怕他會突然變異。”
在場的三人露出震驚的神情,面色複雜。諸多問題在他們腦內環繞,卻不知該從何說起。肖裏猶豫了幾秒後,補充道:“說來話長,關于尤斐的……體質。對不起,我不能随便告訴你們詳盡的內容……我們曾經注射過一些東西,在此之前。但這屬于高級機密。”
小簡與多蘿西表示理解,多蘿西甚至隐隐約約地明白了肖裏口中所說的那款“藥劑”,“不如我來……”
“不了,奶奶。”肖裏拒絕了,“您該休息了,今天已經夠辛苦了。”
而另一位可信任對象——小簡是位女性向導,肖裏不确定她是否能抗拒尤斐傳出的信息素味道。畢竟自己與尤斐已斷開了高級精神鏈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現在都是單身。而哨兵的信息素對于向導來說,就如蜂蜜之于蜜蜂。但現在,肖裏又實在是找不到可以信任的對象幫這個小忙。
想來想去也只有安布羅斯了。
“那我……”小簡剛剛開了個頭,安布羅斯立馬應承了下來,“那好吧……不過,你還是得快點,我有點害怕……”
身為個哨兵,慫成安布羅斯這種地步也是難得一見。肖裏覺得有些好笑,“如果你實在害怕他會變異的話,那麽你就在門口替我觀察他在車內的動靜就好了。”
安布羅斯蒼白的面孔微微有些發紅,他羞愧地低着頭說好。肖裏安慰他道:“謝謝你。”
畢竟害怕是人之常情,無論是多麽強悍的人都會有自己害怕的東西。
肖裏抓緊時間,跑上樓沖進浴室裏,準備來個戰鬥澡。指尖摸到脖頸,曾經注射過“evolution計劃”的那塊皮膚後,他卻忽然有了個想法……
自己的量子獸澳米氏彈鼠與尤斐的花豹在高級精神鏈接斷裂後,卻忽然消失不見,按理說,自己的精神圖景與尤斐的也會因此而關閉,畢竟量子獸是精神圖景的具形象征,可自己的精神圖景卻完好無損,依舊運作着,只不過被一層厚重的白雪覆蓋。
肖裏深信量子獸沒有徹底消失,他依舊能感受到量子獸與他之間的“鏈接”。但要如何尋回量子獸,又是一個令人頭痛的問題。
肖裏有個想法,量子獸是因為自己與尤斐的高級精神鏈接斷裂後而消失,那麽若是自己和尤斐……重新産生高級精神鏈接,又是否能重新找回陪伴了自己多年的老夥計呢?
肖裏打定了主意,咬着嘴唇,最近這段時間稍稍變得白皙了一些的臉孔不知是被水汽熏得通紅,還是為了他未來準備要做的事而感到臉紅。
一人一次,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