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獵巫審判(二)
“如果被告過着不道德的生活,那麽這當然證明她同魔鬼有來往;而如果她虔誠而舉止端莊,那麽她顯然是在僞裝;如果她在審問時顯得害怕,那麽她顯然是有罪的:良心使她露出馬腳;如果她相信自己無罪,保持鎮靜,那麽她無疑是有罪的,因為法官認為,巫女慣于恬不知恥地撒謊;
如果她對向她提出的控告辯白,這證明她有罪;如果她由于對她提出的誣告極端可怕而恐懼絕望,垂頭喪氣,緘默不語,這已經是她有罪的直接證據;
如果發現有力量使她挺得住酷刑,這意味着魔鬼使她支撐得住,因此必須更嚴厲地折磨她;如果她忍受不住,在刑罰下斷了氣,則意味着魔鬼讓她死去,以示使她不招認,不洩露秘密。”(*1)
當尤斐和肖裏找到麗絲時,她已是一具屍體,渾身赤裸的被發現在路邊,兩根手臂向左右兩邊,拉成一條直線,雙腿并攏,捆在一枚由小簡易木棍構成的十字架上。
肖裏沉默着将她從十字架上解救了下來,尤斐脫了身上的黑色夾克,将她包裹。他們用手帕擦拭麗絲臉上的血跡,她光潔飽滿的額頭上被人用小刀,刻下“女巫”一詞,血液順着創口和她的鼻梁下流成一個倒寫的Y字。
他們在一處相對平坦的地面上埋葬了麗絲,泥土掩埋了她傷痕累累的軀體。
當泥土徹底掩埋了麗絲後,肖裏終于忍不住胃袋的翻騰,沖至一旁樹下劇烈的幹嘔了起來。尤斐追上他,在他身後沉默着,輕撫他的脊背。
他們永遠忘不了麗絲大瞪着的黑眼睛裏,布滿地絕望和悲怆,仿佛利刃直指入他們的良心中,鮮血淋漓。
因為他們眼睜睜地看着麗絲是如何悲慘的死去。
因為盧克神父戴着花裏胡哨的面具,通過追随者們的幫助,在電視臺裏直播了整場對“女巫的審判”。
而肖裏、尤斐和小簡,也許還有部分脆莓市市民們都在家裏目睹了一切是如何發生。
“獵殺女巫,惡魔的随從們,有助于洗滌大地上的罪惡。”
“審判”到最後,盧克神父終于停下了對麗絲的各種暴行。接着用一顆子彈,終結了她的痛苦。
“能消除我們體內的病魔詛咒,且不用擔心任何副作用。因為我們這麽做是對的,我們是在為神效命!世間的一切,都約束不了我們,也無法定義我們的行為。”
但電視機前的所有人,包括盧克神父的信徒們,都心知肚明的是,他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一場慘絕人寰的謀殺。
甚至有追随者們不顧直播,在盧克神父的身後劇烈地嘔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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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仍幸存着的兄弟姐妹們!”盧克神父振臂高呼,“為了我們的明天、人類的明天變得更好,犧牲和選擇,鮮血和死亡,都是必然。我們是新世界路上的先驅,而那些死去的兄弟姐妹們是新世界路上的殉道者!我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和我們的後代過得更好!一個沒有疫病,沒有災禍,沒有危險的未來正在向我們招手。”
最後,他再一次的宣傳了“聖水”,聲稱可以治愈任何疾病傷痛,包括正施虐城市的超級流感。
“只要将一位帶到教堂裏接受審判,即可獲取‘聖水’一瓶!”盧克神父說,“正是多虧了‘聖水’!我才可以無病無痛,安然無恙的活到現在。”
盧克神父活蹦亂跳的模樣的确極具說服性。
更何況,新一輪的超級流感在脆莓市內來勢洶洶的爆發了呢。
肖裏沒能看完整個直播便沖出了家門,直奔本地的電視臺。尤斐跟在肖裏身後,瘋狂喊叫着他的名字,但肖裏卻好像什麽也聽不見,什麽也看不到一般,一個勁的往前沖。
仿佛他們的屬性調換,身為向導的肖裏爆發出強勁的沖力,與尤斐維持着一手臂長的距離,直到他們氣喘籲籲地抵達目的地時,肖裏這才停下,彎腰扶着膝蓋大喘,可盧克神父早已攜帶着他的追随者們離開了現場,但卻在電視大樓的樓下留下了麗絲飽受折磨,傷痕累累的屍體。
麗絲的雙手被盧克神父和他的教徒們用火機燎傷,皮膚發紅冒水泡。十根指甲裏插滿縫補衣服專用的細針,每一根都深深紮在指頭中,僅露出一小節銀白色的針頭。
不過短短十幾分鐘的“審判”,麗絲卻遭受了大部分人一生都難以想象的痛苦而死亡。
“我們都有罪。”肖裏手法溫柔的替麗絲拔出了那些銀針,又脫下自己穿着的棉質T恤,撕成布條,包紮她身上駭人的傷口。雖然麗絲再也感覺不到疼痛,但肖裏覺得,他還是有必要這麽做。
尤斐沉默着用紙巾折了一朵惟妙惟肖的白色小花,肖裏繼續說道:“我們以後一定會下地獄的,因為我們眼睜睜地看着她被……”
“噓。”尤斐把小花別在麗絲的鬓發邊,又替她合上了眼睛。這才開始挖坑埋葬麗絲。他們為麗絲舉辦了一場簡陋的葬禮,結束後,尤斐輕輕摟着肖裏的肩頭,“別自責了寶貝……”
但其實他們現在身處之地又和地獄有什麽區別呢?
肖裏和尤斐沉默着回到公寓裏,小簡正舉着一根棒球棍,躲在玄關處,不知維持了這個姿勢多久。一聽見開門聲,立馬将球棒揮出,像是要擊出全壘的棒球手。好在尤斐眼疾手快,按着肖裏的腦袋,閃過了致命一擊。
小簡在看清是他們回來後,這才長松了一口氣,讪讪放下手中的球棒。
“到底怎麽回事!?”小簡問道:“什麽女巫?什麽惡魔随從……這他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如你所見,我們被一群瘋子盯上了。”尤斐走進客廳裏,抓起茶幾上剛剛開封的香煙抽了一根,放入嘴裏,用火機點燃後深吸了一口,“要來一根嗎?”
肖裏沉默着走過去,接過來一根。他們現在急需尼古丁或酒精冷卻大腦,冷卻他們的憤怒。尤斐咬着煙屁股,倆人煙頭對煙頭,近距離将香煙點燃,倆人看起來像是正在接吻一般。
小簡将門鎖緊:“那個女孩、她……”
“埋了。”肖裏說,他墨黑的眼瞳閃爍起冰冷地光芒,“她是我樓下的鄰居,那個神父……盧克神父,是我樓上的鄰居。”
“那他說的聖水,究竟又是怎麽一回事?”小簡說,“真的、真的可以治愈嗎?”
肖裏搖了搖頭。
“天啊。”小簡發出一陣呻吟,哨兵向導和普通人的比例是二十比一百,若是真的爆發了大規模鬥争,他們還不一定是普通人的對手。
“我早就警告過老大!”小簡也要了一根香煙,三人在客廳裏吞雲吐霧,“特殊期間一定要善待普通人!一定要善待普通人!不要搞歧視,也不要說什麽哨向血統高貴之類的發言!噢天啊,現在好了吧?!兔子急了還會咬人!我就知道這一天一定會來……”
“這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問題。”肖裏冷靜地說道:“等等,‘老大’是誰?”
“‘聯盟’的管理者,是位向導。一個沙文主義嚴重的向導……他一直不滿意現在的世界普通人比哨兵向導要多,并且……高層執政者幾乎全是普通人的現象。”小簡說,“我曾經和他是短期合作夥伴,你們知道的,我給他提供藥品,然後他允許我帶人過界……現在我們該怎麽辦?”
脆莓市已成一座“孤島”,互相殘殺,全城死亡,也許是A國高層最期待的結果,或者說是他們計劃中的結果。
不能進行毀滅的城市,那就讓它自己進行毀滅吧。
“白癡問題,要麽被殺,要麽反抗。”尤斐從沙發下掏出他暗藏的手槍,“咔擦”一聲脆響,子彈上膛。
盧克神父帶着他的追随者們回到約翰教堂內,一路上只有他和他的烏鴉門徒們興奮不已,滔滔不絕,計劃着未來更多的“獵巫”行動,他們甚至立下豪言壯志,要将世界上所有的哨兵向導們全部清除。
當他們回到約翰教堂後,盧克神父自認為貼心地詢問道,“感覺如何?罪惡被消滅的感覺。”
衆人面面相觑,片刻後,有人渾身顫抖着嚎啕大哭道:“我覺得很不好!神父!她的血流過了我的手,太熱了,她、她、一、一條生命在我手裏……”
“沒關系。”盧克神父走近了那人,溫柔地勸慰道:“任何事的第一步總是艱難的。但相信我,過後你就會習慣,會麻木,就好像殺宰一些肉畜,像殺豬殺牛殺雞一樣,因為他、它們——那些哨兵向導們,根本不是人類,它們是惡魔。披着人皮的惡魔,我們要時刻謹記着這一點。”
說完,他命一位烏鴉面具從約翰教堂裏取來聖水發給衆人。
“這是今天的獎勵。”盧克神父說:“願主保佑你們,免受黑暗勢力的侵襲。”
哭泣不止的那人抽噎着點了點頭,接過聖水後,緊緊攥在手裏,“謝謝你神父。”
“不客氣。”盧克神父說,接着将他們全部打發走後,立馬将教堂大門緊鎖。
“今晚輪流守夜。”
“好的神父。”
追随者們将臉上的烏鴉面具摘下,從鼻子裏不斷滲出的黃綠黏液已糊滿面具的內部,“盧克神父,那麽‘聯盟’那邊……”
“你們盡管放心。”盧克神父說,“‘聯盟’的人不會插手我們這件事的。”
“好的,那麽現在還剩一個問題……那個叫做傑克的男人,我們該如何處理好呢?”
麗絲雖然被他們折磨而死,但傑克依然活着,雖然離死亡也不遠了。
盧克神父說:“随便找個地方扔了吧。”
于是,他們再度走出教堂,正準備随意扔了傑克。卻在開門後撞見一位滿臉紅疹,黃綠黏液流滿臉的胖子,他正背着一位女孩,笑得一臉谄媚,“您好,我叫科迪,聽說這裏有治療流感的聖水……”
“是的,但不是白給的。”
“我明白!我明白!”無賴科迪的病情更糟糕了,就連眼睛裏都開始不斷滲出黏液,“這是一位剛分化的惡魔哨兵!我現在将她交給你們,可不可以……”
【作者有話說:*1——1631年,修道士弗裏德裏希·什佩仔的一篇文章。
(還是補充一下,沒有漏一章噢……這算是我的一個習慣吧,時間線跳躍比較大,所以(前面略過了麗絲被折磨致死的過程)(然後在後段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