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審判”前夕(三)
早晨的第一縷陽光剛剛灑在大地上,疲憊了一夜的麗絲這才發現,自家儲存的物資即将用盡。最可怕的是,傑克開始反反複複,發起高燒!且呼吸困難,咳嗽加劇。這導致麗絲不得不整晚守在床邊照顧,直到天亮,傑克的病情終于有了穩定的趨勢。
但她不敢有絲毫松懈,她必須外出,去找一位醫生或是一些醫藥品,不管有沒有用,但總得試一試才知道。
可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如果自己外出後,誰來照顧傑克?
同住一棟公寓裏的住戶們大部分都離開了,整棟公寓陷入死寂,而麗絲在飓風過去後,便再也沒見過肖裏和尤斐。她認為也許他們早就離開了公寓,離開了脆莓市。
傑克在床上發出破風箱拉扯時才會有的“呼哈”聲。
麗絲找不到任何幫助,猶豫了許久後,她咬緊了牙關,毅然将自己的長發剪短,又穿上傑克的衣服,和秋日的圍巾,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像個男人,或者像個男孩。
自從城市失控後,女性的安全受到了很大的威脅,尤其是那些獨身一人的女性,更是不法分子們的主要目标。
文明淪陷,秩序失控。
若不是有傑克呆在自己身邊,否則,她根本無法想象,自己會遭遇什麽。雖然“塔”教導過一些關于格鬥的知識,但面對冰冷冷的手槍或團體作案,格鬥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麗絲深吸一口氣後,将公寓裏唯一的手槍拿出,藏進衣服裏,以備不時之需。但她沒開過槍,也沒在靶場玩過射擊。當初買槍也是傑克堅持要買的,說是萬一未來有一天會用上呢?
現在真的用上了。
她打開門,率先看見的是一灘幹涸腥臭的血紅色!正灑在房門和門外的地墊上。一群蒼蠅蚊子原本正安安靜靜地停留在那層血跡上密謀着什麽,房門一開,立馬驚擾了它們,發出“嗡嗡”的抗議聲,并抖動翅膀,朝着麗絲的方向驟然飛來!
這是怎麽一回事?是惡作劇還是報複?
麗絲“噔噔”後退了幾步,揮舞着手,将那群蚊蠅驅散。但現在不是仔細處理這些東西的時候,傑克正處于性命攸關的時刻!麗絲僅是揮舞了幾下手,自以為将那群蚊蠅驅散後,便關上了房門,離開了家,卻不知自己同時将幾只蚊子鎖進了屋內,和傑克共處一室。
她騎着單車走在蕭條的街道上,往“聯盟”占據的梅西百貨商場方向前進。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她來到商場大門前,意外發現,梅西百貨外竟然排起了一條超長的隊伍。那些,曾經一直不願出門,或不敢出門的市民們抱着與麗絲一樣的目的出現在這裏。
因為存糧不夠了,并且許多人的臉上不知為何遭了許多紅色的小點,病情也在加重,他們不得不向“聯盟”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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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聯盟”的管理者是一位孔武有力的男性向導,叫做老大,但他的身材十分魁梧,仿佛一只巨熊,兩頰還生着茂盛如雜草般的胡須。光看他的外貌,很多人的第一眼會将他誤會成哨兵。
老大的量子獸是一只耀武揚威的紅毛狐貍。總是仰着下巴,用狹長的狐眼睨視他人,一副心高氣傲的模樣。不過老大的确也是一個十分驕傲的人,同時,他非常的看不起普通人,認為他們皆是弱者,低等人類。
從前就有傳聞,老大在審訊普通人罪犯時,總會動用暴力。而現在,他又掌控着“聯盟”……
老大叼着雪茄,安排了一對擁有白頭鷹雕做量子獸的雙胞胎哨兵發放物資給申請人們,而他自己則站在百貨二樓,用洪亮的聲音說道:“哨兵向導排左邊,Mute站右邊。”
若是放在以前,從來沒有哨兵或向導,敢當面嘲諷他人為“Mute”。
畢竟法律上有明令,“不得以種族、膚色或者民族血統為由,拒絕任何人參加受聯邦資助的項目或活動,或者阻止其從中受益,或者讓其受到歧視。”(*1)
但現在不一樣了,脆莓市裏已經沒有法律。
按照他的指示,麗絲站在到了左邊,很短的隊伍上。在她面前一共站着十五位哨兵向導。而右邊,屬于普通人的隊伍長度則是左邊隊伍長度的五六倍,大約有一百多人。
“聯盟”正在肆無忌憚地區別對待哨向和普通人。
麗絲察覺到右邊的普通人們投射過來的視線,登時感覺到了一陣尴尬,兩頰火辣辣地燃燒,她下意識地将脖頸上的圍巾拉高了一點,試圖遮住整張臉。
片刻後,排在最前面的哨兵提着一小箱牛奶和滿滿一整袋的食物,興高采烈地離開了,嘴裏洋溢着對老大,對“聯盟”的贊美之詞。對比之下,右邊隊伍的普通人們則凄涼了很多,他們只能領到兩三瓶牛奶和兩袋根本不足以飽腹的壓縮餅幹。
最過分的是,普通人們領到的食物數量不僅少得可憐,并且種類還是随機發放,得看那位接待他們的棒棒糖哨兵的心情。甚至有些人只能分到三四個有些腐爛的蘋果。
有普通人不滿意這樣的結果,畢竟差別待遇太明顯了!于是憤怒地去揪那位棒棒糖哨兵的衣領,然而他的拳頭和憤怒還未發洩出口,下一秒,便被一旁站着的,蓄勢待發的普通人治安官們(他們自稱是治安官,但實際上,城市失控後從未管過城市安全)惡狠狠地拉開,按在地上遭了一頓猛揍。
麗絲偷偷看了一眼,那位可憐的普通人,他的臉上宛如長麻疹般,亮起一點點紅包。現在又挨了揍黃綠色的黏液混着鼻血流出,,更是鼻青臉腫的,看起來可憐又吓人。
衆人神色各異,有的人面露不忍,有的人雙眼噴射出憤怒的火花,恨不得上前去和老大理論一番。
但沒人敢出面。
“聯盟”的治安官們雖然不多,但每一位的腰間都配備了手槍。他們擁有充足的子彈,可以對付這些手無寸鐵的普通市民。
很快就要輪到麗絲了,在她面前排着的是一位縮頭縮腦,看起來有點神經質的男人。
“下一位。”
負責左邊隊伍的哨兵面無表情地喊道,他的量子獸白頭鷹雕瞪着一雙巨大的鳥眼,嚴謹而又不懷好意的在審視着新一位排隊者,“你的量子獸呢?”
神經質的男人立馬上下摸索起衣服來,像是在商場裏付款,卻忽然找不到錢包一般。
“請、請等一下!”他結結巴巴地說,“我、我的量子獸、是、是一只很小的……動物。”
“請問是什麽動物呢?”
“呃、呃……”男人大力地吞咽了一下唾沫,“一只螞蟻。”
接着,他在口袋裏找到了那只螞蟻,正如他所說,很小很小的一只,一動不動地躺在他的手心裏,像一枚小痣。
白頭鷹雕從哨兵的肩膀上飛下,落在桌子上,認真地觀察起那只小螞蟻。男人緊張得手心汗津津的,“它、它最近生病了……因、因為我沒能進行精神梳理,所以……”
他越說越流暢,“我可以申請一點小白片嗎?出事以後,我一直沒能進行精神梳理。”
哨兵似乎相信了,露出一個同情的眼神。然後将滿滿一袋物資遞給了男人,并對一旁維持秩序的普通人同事說道:“把這位先生帶進去交給向導醫生做精神梳理。”
“等等……謝謝您的好意,但我想我現在必須馬上回家,因為我的孩子還在家裏等我……”
“相信我。”哨兵拽住了慌張想要離開的男人,真誠地說道:“做一次精神疏導,對你和你的量子獸會好很多。至少比吃小白片好。”
男人不容拒絕,被架着帶進了商場裏,哨兵說:“下一個。”
麗絲趕忙走了上去,将量子獸小貓從精神圖景中放了出來,白頭鷹雕似乎很喜歡小貓,圍着小貓蹦蹦跳跳了一圈。
“我……可不可以申請一些阿司匹林或者別的退燒藥,我的哥哥高燒不退……”
“很嚴重嗎?”哨兵說,接着慷慨地給了一盒阿司匹林,引起一陣火辣辣地嫉妒目光,“願主保佑他。”
“謝謝。”麗絲感激地說道,接過了滿滿的y一大袋物資。她剛轉身準備離開,身後的商場大門再度打開,那位自稱量子獸是螞蟻的男人鼻青臉腫,兩手空空地被人從商場裏像垃圾般扔出!
“又是一個謊報自己是哨兵的Mute!”
盧克神父下午出行傳道時,反響不錯,顯然昨晚的計劃起了作用,大約有四五十位滿臉紅包,病情加重的市民找上他,表示想要接受聖水的治療。
“當然可以。”盧克神父大方地說,“但聖水并不能完全拔出你們體內作亂的邪惡力量,想要徹底康複,還需要将惡魔的走狗,女巫們殺死,否則我們的生活永遠不能恢複正常。”
前來領聖水治療的市民們半信半疑,誰也沒有注意到,盧克神父的追随者中少了一位。
願意相信盧克神父的人雖然少,大部分都是抱着走投無路,試一試的心态上門。
沒辦法,誰讓“聯盟”小氣吧啦的,只給每一位普通人家庭發放一粒抗生素。但一個家庭中,至少有倆人需要治療!一粒抗生素能起什麽作用呢?
不想死且還能行動的人紛紛找上門來。
人雖少,但盧克神父卻一點也不擔心。他胸有成竹,堅信今天是個幸運的日子。在紛發完聖水後,又領着剩餘的幾位追随者們來到街上的一家雜貨店裏。
盧克神父說:“從今天起,我們要改變裝扮,要與凡人有所區別。”
那家雜貨店裏賣的盡是一些稀奇古怪的面具和衣裳,進去後,好似來到了一場尚未開始的寂靜萬聖節舞會裏。
盧克神父為追随者們選了幾張黑色的,如烏鴉造型般的尖嘴面具,而為自己選了一套雪白聖潔的淡金色花紋長袍。他們在雜貨店裏換上新的衣物,看起來滑稽又可笑,但所有人卻不覺得好笑,只是感覺一股莊嚴肅穆的情感油然而生。
“走吧。”盧克神父說,他們還要将“聖水”帶給“聯盟”裏的普通的“治安官”,從他手中換取一些物資,但今天換到手的物資卻少得可憐。
“神父,您的聖水真是太好用了。”“治安官”說,“您看我現在完全不流鼻涕了!”
“因為主在庇護你,你要心存感激,孩子。”盧克神父說,“可是,為什麽今天能換到的東西這麽少?”
“實不相瞞,我們的倉庫就在昨天被人偷去了東西!”“治安官”壓低了聲音說道:“老大氣瘋啦,差點發現我偷帶物資跟您做交易的事……”
盧克神父了然,将給出去的聖水收回一半。“治安官”立馬瞪圓了眼,忍不住将音量提高,他哀求道:“噢天啊,神父,您不能這樣做,你知道的我需要聖水治療……”
一團黃綠色的黏液從他鼻孔滲出。
“等價交換。”盧克神父無動于衷,“這是交易中最基本的原則。”
“治安官”露出失望透頂的表情,但接着,盧克神父又說道:“但一切都好商量,我們可以重新做個交易……”
肖裏在下午的時候,這才頭痛欲裂的在床上睜開眼。
就在昨天下午,接近傍晚的時候,小簡和尤斐竟然趁他睡着時,大膽地偷摸進了“聯盟”存放物資的倉庫內!大肆搜刮了一番,帶回滿滿一車的速凍食物、還算新鮮的水果和啤酒飲料。
同時帶回來的,還有一輛卡車。
也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做到在不聲不響地偷走那麽多食物後,接着大搖大擺地駕車離開。
肖裏不想知道,也沒興趣知道。在他醒來後,他們便坐在餐桌旁,吃着美味且熱騰騰的速食,開始計劃下一次的離開,或者該稱之為“逃亡”?
小簡說:“下個月十五號,發放物資的卡車會抵達邊界,也許我們可以僞裝成他們間的一員,蒙混出去,嘿肖裏,你的催眠術很好用……”
當他們計劃到一半,感覺口幹舌燥時,小簡适時提議想喝他們從“聯盟”倉庫裏搜刮回來的兩瓶高檔昂貴的紅酒。
“這可是平時難喝到的高級貨!”小簡嘴饞那兩瓶紅酒已經很久了。
肖裏和尤斐欣然同意,于是他們三人便一邊喝酒一邊商量計劃。可沒過多久,肖裏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喝醉了!他意識模糊,雙頰泛紅,望着小簡,不停地說道:“對不起,艾米莉……”
“艾米莉是誰?”小簡扭頭去看尤斐,哨兵俊美漂亮的臉蛋浮起一層黑如砂鍋般的顏色。
“是他的老情人,一個普通人。”
他硬生生把“Mute”一詞咽回肚子裏。
小簡幸災樂禍地說道:“那麽……你們還沒進行過高級精神鏈接?噢天啊,所以你和肖裏是……強迫?”
“我沒有強迫肖裏。”尤斐難得漲紅臉,在他風流情史中,肖裏可以說是他的“真命天子”,但同時,也是他報以好感的人中最難搞的一個,當然也是唯一一個。尤斐惱羞成怒地抱起肖裏,想要往卧室裏走去,他嘴唇緊抿着,如蚌殼,無視小簡,擺出了一副“寧死都不肯回答關于高級精神鏈接問題”的模樣。
但小簡已通過他的反應得到了答案,在身後幾乎要笑破肚皮。她連忙拉住尤斐的衣袖,追問道:“天啊!百分之九十五匹配度的哨向竟然沒有進行過高級精神鏈接!你們簡直是哨向界的奇葩!我可以問一句,你們認識了多久?”
“三年。”尤斐不情不願地回答道。
“三年?”小簡震驚得眼珠子差點掉出眼眶,她視線順着尤斐精健的上身下滑,“……該不會是你有什麽……呃,問題?”
尤斐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冰冷冷地笑容,對小簡說道:“我是個健康的男人。”
是的,他的确是。
第二天下午,從宿醉中醒來的肖裏能清晰地感覺到身後熟睡中的尤斐,不僅正常還可以稱得上是天賦異禀、精神奕奕。
肖裏無奈地撫着額頭,自暴自棄地任尤斐摟着。
無論是對于男人身份還是哨兵身份來說,尤斐與自己朝夕相處的三年裏,幾乎,不,是已經忍成了“忍者神龜”的終極版。
肖裏嘆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從床上走了下來,痛恨自己記憶力太好,即使喝醉酒仍能記起昨晚發生了什麽。花豹正用尾巴卷着彈鼠,相親相愛地睡在角落裏。
他轉過頭,光線順着窗簾縫隙吹入房內。床上的尤斐的小半邊臉正陷在柔軟蓬松的枕頭中,無法看清,露出的另外半邊,線條輪廓深邃,宛如刀斧雕琢。他睫毛濃黑,覆蓋在雪白的膚色上,像一只蝴蝶正親吻着他的眼睑。
尤斐的樣貌無疑是出挑的,英俊而又漂亮,安靜時褪去他漫不經心的氣質後,看起來就像某位地位高貴,溫文爾雅的貴族油畫像內的人物,幾乎不似真人。
肖裏定定看着,喉嚨忍不住一滑。父親的話透過腦內層層迷霧,像是一條亮白的閃電劃過腦內的迷霧。
“……我們可以通過自己的內心和大腦判斷去愛一個人,而不用擔心吸引力的影響。”
如果,他的猜測是真的,那麽那天他主動親吻尤斐時産生的心動,也許并不是錯覺。
【作者有話說:一些沒有用的小彩蛋……
④雞排州脆梅市當然就是……路易斯安那州的新奧爾良城市!
⑤暴亂事件原型參考了飓風卡特麗娜事件,新奧爾良城市三天內發生的黑暗事情。
⑥哨兵向導的量子獸極有可能是已滅絕或瀕危的動物,比如澳米氏彈鼠就是一種滅絕的動物……
*1——《民權法案》
蘿貝醬發出震耳發聩的提問:為什麽你的推薦票這麽少???為什麽????
我:我也想知道為什麽……
(蘿貝醬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