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
自那晚路燈下的對話後,餘敬之有意避免和粟烈一同在相識的人群前出現。
不僅逛街購物、約會看電影選在離家較遠的商業區,連來粟家吃飯的頻率都大大減少,晚上接他下班更是少見。
品過花香,再回去單純賞葉,怕是無人能做到真正地專心致志。
粟烈也煩躁言笑間需要刻意地控制眼神,牽個手都得趁他人不注意,更別提要忍住心癢的不去親呢不去靠近。
他更不想餘敬之再露出那晚的眼神。
自責、愧疚,還有無盡的失落。
他不明白為什麽餘敬之執着地将不能光明正大公開的主要原因歸結到自己身上。粟烈試着去說服他,他只沉默地笑笑,輕輕吻他的額頭。
漸漸,粟烈也不再強烈的想要改變他的想法,試圖去接受,希望能找到一個雙方都平衡的點。
當然,這只是試圖和希望。
這天,董慈蓮買了一條新鮮的黃花魚,讓粟烈去叫餘敬之來吃晚飯。
他給餘敬之發微信,意料之中的不願意來,甚至還編好了應付董慈蓮的借口。
粟烈忍了忍,好聲好氣地再說一遍,還是遭到拒絕。
還附帶一張面條下鍋的照片。
過了幾分鐘,餘敬之把不斷翻滾冒泡的面條撈起來,又看了看手機,他抿了抿嘴,想說的話剛打到一半,門突然開了。
粟烈站在門口,大口喘氣臉頰撲紅,羽絨衣的拉鏈都沒拉,露出印着烏雲朵朵的灰色圍裙。
“你怎麽來了?”餘敬之快步奔向他,先把門關上,把人帶到沙發坐下。
Advertisement
瞥他一眼,粟烈別過臉盯着地板,悶聲道:“我為什麽不能來,你不主動來找我就算了,還不準我來找你,有你這麽冷漠的男朋友嗎。”
餘敬之失笑:“我就說了五個字,你從哪兒悟出這麽一大堆。我真的煮好面條了,不信你去廚房看。”
“不去。”粟烈果斷拒絕,人性化地給出兩個選擇,“要麽你把面條倒了,空着肚子去我家吃飯;要麽你把面條全吃了,撐着肚子去我家吃飯。”他眯着眼,着重強調,“沒有第三個選擇。”
“面條那麽多,吃完哪裏還有肚子去你家吃飯。”
“那是你的事,誰讓你煮面條了。”粟烈舉着手機說,“現在才五點,你現在晚飯都吃這麽早?”
餘敬之沒吭聲,粟烈瞧他一眼,“你怕我爸媽知道我們倆的事生氣,就不怕我會生氣?”
安靜一會,在粟烈以為氣氛就要這樣僵下去時,餘敬之倏地開口:“怕。”
離晚飯時間不遠,粟烈給吳龍發消息說今晚不過去了。他把工作圍裙解下,塞進羽絨衣口袋,任由餘敬之牽着他下樓。
到了粟家門口,兩人默契地松手。
正在廚房配菜的董慈蓮聽到開門聲探出頭看,笑道:“這麽快就回來了啊,我還在切菜呢。桌上有水果,餓了就先吃點墊肚子。”
應付幾句,兩人坐在沙發上,茶幾上擺着豐盛的水果,但他們沒人去拿。
操心的董慈蓮出來一瞧,沖玩手機的粟烈喊:“小樹,去洗水果——”
粟烈一頓,在果盤裏看一圈,選了個不用洗的橙子扔給餘敬之。
“懶死你算了。”董慈蓮嗔一句,柔聲和餘敬之說想吃什麽自己拿,返回廚房切菜。
臍橙在手心打個轉,餘敬之悄悄地把它塞回果盤,粟烈正巧從手機屏幕上擡眼。
他眉頭微皺,怯怯道:“……我真的吃不下了。”
十分鐘前才解決完一份快坨掉的面條,他現在什麽胃口都沒有。
“你什麽都不吃,我媽又該罵我了。”粟烈癟嘴道,“剝了,一人一半。”
說是說一人一半,到最後粟烈只給餘敬之留了一塊,還不準他立馬吃,得在粟雪慶或是董慈蓮在的情況下才能吃。
餘敬之捏着整個橙子裏最薄的一塊,往粟烈那邊靠了靠,勾起淺淺的笑容,低聲說:“還是小樹想得周到,怕我吃多了胃疼”
“誰要管你胃疼不疼。”粟烈面無表情地說,“我是不想我媽再唠叨,煩都煩死了。”
“哦,是我自作多情了……”餘敬之垂頭回答,聲音裏帶着一點委屈。
用餘光掃一眼,粟烈不自然地調整姿勢,問:“還很撐?”
“嗯。”餘敬之點點頭,還無恥地捉住他的手放肚子上感受。
其實吃到一半他就不太想吃了,一是确實太早,沒胃口。二是面都坨了,味道一言難盡。
但他提出倒掉,粟烈不說話,就盯着他,他只好無奈地繼續吃。勉強吃了兩口,他又提議,讓粟烈幫忙吃幾筷子。
粟烈拉下臉:“我是垃圾桶嗎?你吃不想吃的就給我,吃不下誰讓你煮這麽多。”
望着他的眼睛,餘敬之徹底噤聲,乖巧地一口不剩全部吃完,幫他穿好衣服牽他下樓。
粟烈的臉色這才好一點。
廚房傳來一陣陣切菜聲,粟烈的手覆在微鼓的肚子上,有點刺激又有點興奮。
他咳嗽兩聲,把手抽走,順帶低頭把他手裏捏的橙子叼走了,還給他遞了張濕紙巾。
餘敬之細細地擦拭手指上黃色的汁液,嘴角高高勾起,笑容甜得仿佛是浸泡在整個橙子裏。
在粟烈的搗亂下,晚飯成功由六點半推到七點。
董慈蓮把最後一盤菜端上桌,瞪他一眼:“還真把自己當小孩了,你不餓也不管別人餓不餓啊。”
“您和老爸把一個柚子都解決了,還餓?”粟烈說,“你們胃口可真好。”
粟雪慶用筷子敲他指關節,“裝什麽傻,你媽媽說的是敬之。”
“老媽切菜的時候他指使我剝了三個臍橙,能餓到哪裏去。”粟烈看着餘敬之,真誠地發問,“你餓嗎?”
餘敬之笑着搖搖頭,朝兩位長輩說:“剛剛确實不餓,現在看到蓮姨煮的菜倒是有點餓了。要不我們先吃飯吧。”
“好,吃飯吃飯。”董慈蓮夾一筷子魚肉放餘敬之碗裏,“小餘你多吃一點,都好久沒來吃飯了。是醫院很忙?”
餘敬之一頓,應道:“……嗯,是有點忙。前幾天溫差大,好多小朋友感冒。”
他在的是兒科,這段時間确實看病人數增多了,但對他一個普通的實習醫生,影響并不大。
話落,扒飯的粟烈把碗往桌上放,輕微地哼了一聲。
不料被粟雪慶逮個正着,指頭又遭一筷子。粟烈揉着發紅的手指頭,忿忿不平:“放碗都不行啊,還有沒有天理了。”
粟雪慶懶得搭理他,和餘敬之說話,他問:“敬之,今年過年在哪過?你爸爸回來嗎?”
“回。不過他假期短,估計只能待三五天。”餘敬之細嚼慢咽,一口飯恨不得嚼十下。
“三五天也行,總比沒有好。”粟雪慶感慨一聲,“你剛讀小學那幾年,老餘忙瘋了,一年都難回來一次。都是你媽媽張羅着過年的事。”
“是啊,那時候美紅也真是辛苦。”說着說着,董慈蓮突然想起什麽,看丈夫一眼,她弱弱地開口,“小餘啊,上次……你說你媽媽讓你去相親……她念頭打消了嗎?”
餘敬之放下碗筷,看一眼關心他的粟爸粟媽,再看一眼看似專心吃飯的粟烈,他鄭重地說:“沒有。不過我把我的情況和那位相親的女士說了,我們現在沒有聯系。我媽知道後,把我罵了一頓,之後我給她打電話她沒接。”
“美紅怎麽這樣啊……”董慈蓮握緊筷子嘟囔,“都什麽年代了,思想還這麽封建。人老餘都沒說什麽,她計較個什麽勁。她又不是沒兒子了,平時不聞不問,一到這種事上就裝……”
“好啦。”
粟雪慶打斷她的話,朝餘敬之笑笑,寬慰道:“敬之你別太難過,你媽媽只是一時拐不彎,過段時間就好了。你終歸是她兒子,她還能不要你不成。”
“爸——”粟烈突然厲聲開口,把三人吓一跳。
他飛快地瞥一眼眉眼消沉的餘敬之,一板一眼地糾正:“什麽要不要的,我們是你們的孩子,又不是随手買的物件。美紅阿姨已經有新的家庭,餘敬之也早就成年了。他是在盡兒子的職責告知美紅阿姨,美紅阿姨不聽是她的事。沒人求她一定要理解。”
“對,小樹說的對。”董慈蓮醒神,附和道,“美紅不理解是她的事,小餘你過好自己的生活就行。又沒殺人放火幹違法的事。只不過是……和普通人的想法不一樣而已,礙不着什麽。”
她又夾一筷子魚肚子上的肉到餘敬之碗裏,笑道:“要是有喜歡的男孩子了,一定要帶回來給你蓮姨,還有慶叔小樹看看啊。一起吃頓飯,讓我們幫你把把關!”
“對!我們也很好奇是哪家優秀的孩子能把敬之給迷倒呢。”粟雪慶說。
董慈蓮看着捧着碗合不攏嘴的粟烈,好奇地問:“小樹,你笑什麽?”
粟烈把心裏的美滋滋藏得嚴嚴實實,大方地看餘敬之,說:“我就是為他高興,能有這麽——優、秀的對象,我也想有。”
三人都被他逗笑了。
餘敬之斂了斂笑意,看着對面的長輩說:“謝謝慶叔蓮姨,”又轉頭看旁邊的粟烈,“也謝謝小樹。”
他停頓兩秒,正色道:“等時間合适,我一定帶上我爸,登門向慶叔蓮姨介紹,我喜歡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