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收到餘敬之微信推送的名片時,粟烈正在解睡衣扣子。天涼了,他喜歡只穿條褲衩躺被窩。
将睡衣随手一扔,他點進名片添加,這是烘培課的負責人。簡單交流後,負責人拉他入群,并讓他添加助教微信。
等待助教同意時,粟烈把群聊消息刷了一遍,還沒動靜,他又點進群成員,悄咪咪地了解一下未來同學。
群裏一個二十六個人,抛開老師、助教和負責人,一共二十三名學生。
單看頭像,就有一半是專業從事烘培工作的,有的甚至頭像就是店名或是店鋪圖。
粟烈從高考後正式跳入烘培大坑,零花錢全砸裏面了。每月最少有兩個周末繞着烤箱雞蛋轉,最高記錄是臨近過年那個月,他把粟家和餘家的過年茶點和伴手禮全備足了。
論用功,論喜好,論經驗,論手藝,粟烈覺着他哪項都不比專業人士的差。
沒等他暗戳戳自我驕傲幾秒,助教同意他的申請。官方的一通介紹過後,助教問他是否有烘培經驗,時長多少。
粟烈掰着手指頭算了算,嚴苛來說,已經有三年零三個月。
謙虛起見,粟烈回:三年左右。
助教沒驚訝,讓他發幾張滿意的作品,為分班做準備。
粟烈明白,這哪是簡單的分班啊,這就是摸底考試,第一印象全在這了。
在幾千張的照片中擇出二十張,粟烈犯難,他是真選不出高低了,又不能把這一串全發給助教。
他想了想,折個中,先全發給餘敬之,讓他定奪。
餘敬之動作利落,分分鐘就挑好五張圖片,風格各異,确實是耗時費力的作品,粟烈也印象深刻。
粟烈有意找茬,故意回道:才幾分鐘啊,你有認真看嗎。摸底考試欸,考砸很丢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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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魚:這些蛋糕全是在我家做的,光是我當監工和試吃員的就有七成,誰還能比我這個旁觀者看得更清?
呦,還拽上了。粟烈先沒回複,把五張圖發給助教,他才回道:答案已上傳,請耐心等待成績。
等待時間,兩人閑聊。
正講到過幾天降溫要多穿點,粟烈突然想到節氣小雪。
小雪那天是餘敬之媽媽李美紅的生日,往年餘敬之這個節點都會讓他陪着去買生日禮物,再寄到李美紅居住的城市梨城。
可今年餘敬之遲遲不提,似乎是忘了。
小樹:最近我行程安排得很滿啊,要約趕緊約啊
一條魚:今年不買禮物,改發紅包
小樹:???為啥啊,發紅包多土,和你視金錢如糞土的氣質一點都不搭
小樹:你這麽敷衍,阿姨肯定會不高興的
粟烈回複完忍不住發散思維,猜想餘敬之不買禮物的真正原因。可他猜來猜去都沒想到貼合的理由。
餘家父母離婚後,餘敬之曾經跟過李美紅一陣,後來她再婚懷孕,說是分不出時間照料,又把餘敬之推給餘先文。當時餘先文手裏有重要項目,沒辦法,只能讓他住寄宿學校,周末到養老院找爺爺玩。
他們母子倆關系生疏,粟烈是知道的。但餘敬之一向周到,即使心中不滿,禮數都是到位的。
難不成,母子吵架了?可他沒發現餘敬之最近心情有異動啊。
思緒飛揚,手機嗡一聲,粟烈忙不疊收回雜念。看到消息,他眼睛都瞪圓了,飙出一句“我靠”。
一條魚:錢我是存着給未來一半折騰的,當然不能随便用
小樹:【氣到吐血.GIF】
小樹:石學長撩妹秀恩愛是渾然天成,你是生搬硬套!放着高冷男神的人設你不要,非得走油膩路線,你有毛病啊?!
小樹:還有,你想撩妹撩漢你找別人去,別在我面前瞎顯擺,更別拿我當試驗品,再發老子把你拉黑!
劈裏啪啦發一通,粟烈把手機往被子上扔,胸膛起伏明顯。一次又一次,真當他是植物人啊。
隔壁床友趙小虎及時發現異常,探出腦袋問:“小樹哥,你怎麽了?”
“沒事。”粟烈順口說。對上趙小虎明顯不相信的眼神,他舔了下幹燥的唇,說道:“……和人聊天,他瘋言瘋語,戳我痛點上了。”
“噢,”趙小虎似懂非懂,“那你的痛點是啥啊?”
粟烈靠牆坐着,瞥他一眼。
趙小虎拉高被子,只露出毛茸茸的頭發和無辜的眼神:“我怕自己口無遮攔也戳上。”
“能說的痛不算痛,”粟烈垂頭,“說了你也不會明白的。小虎子你乖乖睡覺吧。”
“你不說怎麽知道沒人明白?”對面的陶文擡眼,“你說說看,說不定我們能幫你除痛根?”
粟烈沒料到陶文會插進話題,他瞬時聯想到在黛山時他許下的承諾。
他說好會将與駱清湖的事情講清楚的,他遲遲沒提,陶文也當這事沒發生。
清清嗓子,他把馮陽陽喊上,說要講重要的事。
三雙眼睛齊刷刷盯着,粟烈有點心慌,手緊張地互掐,正要開口,手機響了。
陶文挑眉,讓他先接再講。
看着餘敬之三字,粟烈點了拒接,再關靜音。
将手機蓋上,他咬牙,簡單快速地講明:“駱清湖搬走不是因為我兩有矛盾,是、是……是因為我拒絕了他的表白,他覺得難堪才搬走的。”
粟烈不敢擡頭看三人的眼神,特別是陶文的,他總覺着陶文的眼神能看透一切,甚至是他對餘敬之深藏的愛意。
他緊接着說:“駱清湖是同性戀,我也是……一直沒告訴你們,是因為我沒想好怎麽說,對不起。要打要罵都行,請客吃飯也行,我都聽你們的!”
說完,他舉起手機,弱弱道:“你們消化一下,我先去回個電話。”
走到陽臺,把門鎖上,粟烈長舒兩口氣才從方才的情緒中出來,接了餘敬之撥來的第三個電話。
“真生氣了?”餘敬之說,“我就是開個玩笑,沒有瞎顯擺,更沒有把你當試驗品。”他的聲音比秋風還要輕柔,應該是真怕粟烈動真格的生氣。他懇求道:“我保證以後不說了,這一次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諒我,行嗎?”
粟烈望着底下昏黃的路燈,腳尖踢護欄:“我是幼兒園最帥氣的小朋友。”
換而言之,他不想大人有大量。餘敬之聽懂他言中之意,試探地問:“那帶小朋友去吃他最愛吃的火鍋,小朋友還會生氣嗎?”
“小朋友是饞嘴,不是傻。”粟烈嘟嘟囔囔,“你想轉移話題也別拿這事刺激我,我受不了……你和阿姨的事我又沒想多問,你不用這樣防着我。”
“我沒防你,我就是沒想好該怎麽說……”
這話粟烈有些耳熟,他才發覺,幾分鐘前,他也是這麽和馮陽陽他們解釋的。理由是沒想到,扔下的卻是重磅炸彈。
沉默一瞬,餘敬之又開口,聲音語調連帶着氣息都變得倦怠:“我出櫃的事我媽接受不了,在和我冷戰,我不想妥協,更不想你幫忙精心挑選的禮物被她熟視無睹。小樹……我從沒防過你,她也不值得。”
輕柔的風倏地蕭瑟,光裸的上身吹起雞皮疙瘩,粟烈輕輕地抽抽鼻子:“幼兒園小朋友就是幼稚,等上了小學就不會說傻話了。”
事情告一段落,挂完電話後粟烈轉身,着實被隔着陽臺玻璃門守着的三位吓了一跳。
他撫撫胸口,去拉陽臺門。拉了兩下,沒動,從裏面鎖住了。
“?”粟烈擰眉,“幹嘛呢?快開門,這風吹得涼飕飕的。”
馮陽陽雙手環胸,橫眉怒目道:“不開。不老實交代你就外面過夜吧!小騙子。”
“交代個屁,快開門。”
粟烈沒好氣,不想和馮陽陽鬧,眼神求助趙小虎和陶文,結果兩人毫無反應。他這才明白,這三人背着他排好了戲碼,這是要隔着玻璃門審問犯人啊,身後還有寒風酷刑逼供。
馮陽陽起頭,先問:“駱清湖是什麽時候追你的?什麽時候告白的?”
趙小虎接上:“你是什麽時候拒絕他的?你們現在什麽情況?”
陶文墊底:“他最近故意招你,是想重新追你?”
馮陽陽又說:“把你的感情史全交代清楚,不然,今晚咱都別睡了。”
僵持幾分鐘,粟烈是真受不住了,敗下陣來,一一交代清楚,就差寫八百字小作文了。唯獨簡述的是他當前的情感狀況,他只說有喜歡的人,其它一律不說。
三人也沒想追根究底,知道他和駱清湖糾葛的來龍去脈就夠了。
開門,放粟烈。他一進來對三人就是一頓暴揍,還威脅明天要是因為吹風感冒了,他非得讓他們三當牛做馬地伺候。
回到溫暖的被窩,粟烈點開微信,助教回了消息。
沈助教:抱歉,剛剛有事在忙。你的審美很好,顏色搭配賞心悅目,但裱花和抹面有所欠缺,先到B班練練基礎工。
啊啊啊啊啊,粟烈氣得想捶床。
截圖發給餘敬之,再連一排的感嘆號表達心情。他委屈地打字——
小樹:小朋友太難過了,要有人請客吃火鍋才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