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吳龍招呼完熟客,端着店員小妹早已做好的飲品往裏走,在藏身于樓梯下的桌子處停下。
把冰珍珠奶茶放到對面,他吸溜一口可樂,眼睛盯着對面的雕塑。
他踢一腳,問:“幹嘛啊擺臭臉?不是說有喜事要和我宣布嗎?難不成剛脫單就被甩啦?”
粟烈放下被他捂熱的手機,狠狠瞪一眼,也不說話,低着頭喝奶茶。看着動作斯文,一張嘴比招呼客人唠半天的吳龍還吓人,晶瑩的冰塊露了小半。
“你慢一點,大清早的不怕鬧肚子啊。”
頹廢的樣子把吳龍吓到了,他身子探前小聲問:“真被甩啦?一夜情?錢財沒損失吧?”
“阿姨又給你安排相親了?”粟烈莫名其妙問。
“沒啊,”吳龍摸不着頭腦,“和我相親有什麽關系?”
“因為你腦子被情情愛愛給糊死了,宣布喜事就一定得是脫單嗎?讓我開心滿意興奮的事都是喜事好吧。”粟烈完全忘了昨晚他是如何猜測餘敬之的,叭叭叭說一通。
“那你倒是說什麽事啊?!”吳龍無辜且火大,“你從進門就擺着一張臭臉,吓得小敏都不敢端奶茶過來。還喜事,你也真能吹,撒謊前也不知道把滿臉失落收一收。”
小敏是店員小妹,剛來沒多久,和粟烈不是很熟。看他進門時那拒人千裏之外的冰塊樣,寧願打掃衛生都不願意跑腿。
“哦,我就不能悲喜交加啊。”粟烈瞧他一眼,從口袋掏出一團紙丢過去。
吳龍條件放射伸手抓,罵罵咧咧道:“給你臉了是不是,垃圾敢我這扔。”展開一看,是一張傳單,印着烘培課的宣傳。
他立馬反應過來,問:“是你爸同意你去上課啦?”
還不算笨。粟烈調整坐姿,軟塌塌的腰背稍微挺直,拿出拿正事的氣勢,不過礙于悲傷目前占據大頭,歡喜能調動的氣勢只有三分。
他說:“不僅同意還給我報名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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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逼啊!居然能說服你爸!”
粟雪慶當老師多年,工作給他帶來優點,同樣也有缺點。優點是比同齡爸爸多一分理解寬容,缺點又偏偏是多一分執拗。
他認為對的,你撒開膀子鬧都行,他覺得不妥的,說一百遍都是拒絕。
粟烈從事甜品這行是後者,粟雪慶固執地認為粟烈是錯誤地把愛好當成飯碗,操作不當會飯碗愛好一塊丢,風險太大。
能掰倒暴君的觀念,吳龍比他還興奮,把皺巴巴的傳單展平又展平,認真地看宣傳語。
“不錯啊,看這老師一長溜的名頭,”吳龍說,“學費很貴吧。”
粟烈沒底氣:“……應該不便宜。”具體多少還得他去上課了,問問同學才清楚。
吳龍心大,沒去摳字眼,誇道:“別的長輩是越老越頑固,慶叔是越來越清醒啊。我收回之前的話,慶叔的接受度比我媽強多了。”
“嗯,可能是他最近心情好。”粟烈興致缺缺,目光流連在手機上。可惜手機不通人性,愣是沒亮一下。
吳龍敲敲桌子:“悲喜交加,現在喜說完了,該講悲了吧。”
“不講。”粟烈将臭臉擺到底,“今天只分享喜事。”
吳龍嗤道:“得——脾氣還挺大,你愛咋的咋的吧。”
突然來了一窩客人,前臺叽叽喳喳,吳龍忙不疊去幫忙。見粟烈也起身,他說:“別走啊,中午一起吃飯,我請。”
“不,我要回家陪我爸吃。”粟烈說,“不能讓他覺得我是拿完錢翻臉不認爸的混蛋兒子。”
吳龍翻白眼:“譜比臉都大。”
推開玻璃門,粟烈頂着瑟瑟秋風往回走。周遭行人大多是出來采買的,拎着蔬菜瓜果,牽着老伴,和鄰裏老友打招呼。
粟烈越發覺得落寞,雙手揣兜手背貼着手機,期待着能感受到振動。
可惜不遂他願,走到樓下了,手機還是沒動靜。
他在花壇邊上坐着,拿出手機點進微信又退出,即使他動作再快,置頂人的頭像還是一樣醒目。
黃色的一小坨,哪有背影好看。他心裏嘀咕,惡狠狠地罵對方小氣,罵完又責怪自己嘴欠。
昨晚就不該氣沖沖地舉着頭像質問,這下好了,答案要到了,頭像換了,人也得罪了。
不過他昨晚回房間,思前想後也沒明白餘敬之為什麽會如此生氣。
他問為什麽要拿他的照片做頭像。
餘敬之先是怔愣片刻,說是點錯了,錯把他的圖當成自己的了。然後他問為什麽突然提起這事,都用了這麽多年。
粟烈大喇喇說:“前兩天我才發現的啊。”
他剛說完,餘敬之臉色就變了,咬牙切齒地問:“我用了這麽多年,你前兩天才發現?”
看着他陰沉的面色,粟烈沒膽說還是趙小虎提醒他才發現的,低聲反駁:“你剛換上那會我仔細看過,明明就是你啊。我哪知道後來你又錯點了,下意識就當成是原來的呗。你自己知道錯點了還不換,不就是覺得大家看不出來沒必要嘛。”
氣氛太尴尬,他有意打破僵局,故意調侃道:“你是不是覺得我的背影比你帥啊?”
餘敬之冷笑:“我是覺得你拍的太醜了。”
“???”
粟烈怒了:“你當時可不是這樣說的!你還誇我角度找得好。”
“是誇還是哄你聽不出來嗎?”餘敬之冷酷無情,當場把頭像換了,是樓下的流浪貓曬太陽睡覺的圖片。
他們經常去給貓喂食,還給它取了名字——大黃,以毛色命名,簡單粗暴。這張圖片是上個月新拍的,重點是粟烈拿餘敬之手機拍的。
粟烈忍不住得意:“嫌醜就別用我拍的圖啊。論拍照你比直男還直,還嫌棄我。”
餘敬之估計也想起來是他拍的,惱羞成怒地說:“我手機存的圖,我愛用哪張用哪張。”
話題到此結束,兩人都氣得胸口突突跳,粟烈拿起果盤匆匆下樓,連門都沒關好。
穿堂風一吹,門哐啷合上。
昨晚睡前粟烈都想好了,如果醒來餘敬之把頭像換回原來的背影,他就主動服軟求和好。
可等早飯吃完,還是沒動靜。
他又想,如果餘敬之把頭像換了,無論換成什麽,哪怕花壇裏的一根草都行,他立馬上樓。
直到現在,他把條件一降再降,期盼對方能發個消息,哪怕是教訓和斥責,他都認了。但手機始終是黑色的。
粟烈手肘搭在膝蓋上撐着腦袋,垂頭無聲地嘆氣。
突然腳背有了異樣感,他睜眼,是餘敬之現任頭像的主角來了,正用爪子搭他的鞋子。
“你是故意和餘敬之聯手來氣我的是不是?”粟烈将壞心情牽連給大黃,縮腳不讓它碰。
大黃也不惱,直接躍上花壇,接着用爪子搭他的手。
粟烈還躲:“我沒吃的!餓了找餘敬之去!用你照片當頭像的人是他又不是我,我還沒找你要拍攝費呢。”
大黃聽他呱唧呱唧講一堆,只厭厭地掀眼皮瞧他一眼,沿着四周走一圈,最後在他邊上窩着,爪子還扒拉着他的外套。
明晃晃的無視和挑釁。
粟烈捏它後頸,呲着牙兇神惡煞地說:“你是忘記誰才是給你喂食的大金主了啊!你能這麽胖,還不都是我給買的貓糧!”
他真想用力掐一把,讓貓醒悟,可一下手,又變成抓癢的力道。大黃還舒服地喵一句,抖抖滿身毛。
“餘敬之欺負我,你也欺負我。”粟烈委屈死了,控制力道把後頸捏高,又輕緩放下,低聲道,“我就這麽好欺負嗎,你們還報團。這周貓糧減半!讓你吃這麽胖!讓你這麽嚣張!讓你換頭像!讓你不理我!”
他越說聲越小,“還學會冷戰了,重色輕友的家夥。”
“什麽時候學會貓語了?”
熟悉的聲音剛落,粟烈的視線裏多了一雙白色休閑鞋,他順着牛仔褲管往上看,對上冷淡的臉,心情不由得雀躍。
他剛張嘴,又聽對方說:“也不看看貓想不想搭理你。”
說完人就走了,比貓還冷酷無情!
躲在樓道裏偷看的小朋友像是發現什麽大秘密,咯咯咯笑個不停,還自以為特別小聲地和同伴說悄悄話:“小樹哥哥一定是惹小魚哥哥生氣了!你看小魚哥哥都不搭理他。他好慘。”
同伴回:“對,我也覺得他好慘,只能和貓說話。”
聽個一清二楚的粟烈:“……”
要不是眼看餘敬之就要走遠了,他真想和兩個小朋友好好談談心。
粟烈起身追上去,把大黃吵醒,它傲嬌地朝追逐的背影喵了兩聲,晃晃尾巴懶洋洋地走到有陽光的地盤繼續窩着。
小跑着,粟烈才追上人。
他喘着粗氣與他平行,時不時偷看一眼,克制不住地說道:“拜托,嘲諷我的人是你,你板着臉幹什麽?我都還沒生氣呢。”
餘敬之沉默,步子邁得更大更快。
對還沒平複呼吸的粟烈簡直是折磨,他幹脆倒着小跑,盯着餘敬之冷冰冰的臉。
“你什麽時候下樓的?我和大黃說的話你都聽見了?”
餘敬之不回答。
“你還在生昨晚的氣啊?”
“我錯了行不行,你拍照一點都不醜,比我強多了!以後我再挖苦你拍照醜我就胖十斤!”
緩緩減速的步伐倏地又加快,粟烈也不禁加快頻率,換個話題讨好。
“你去幹嘛啊?我去給你當小弟。”
粟烈嘴角都笑僵了,餘敬之還是屁都不放一個。他耐心逐漸耗盡:“說句話好吧,當啞巴很酷啊?
這回沒等對方給他沉默的回複,他先停住把話說完:“不用幫忙我就先回家了。我媽叫你中午來家裏吃飯,你別遲到。”
餘敬之也頓住,用和秋風相同的溫度說:“家裏沒米了,蓮姨叫我去買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