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老式居民樓沒有電梯,破舊的樓道裏,粟烈抱着烘培書跟在餘敬之後面,心情複雜。
到了粟家門口,餘敬之在旁邊候着,粟烈忙不疊加快腳步。
掏鑰匙,開鎖,關門。他像個小助理忙前忙後,餘敬之一進門就和粟雪慶董慈蓮熱絡地聊上了。
他穿過熱鬧談話的客廳,回房間放下背包,把書放進專門放烘培書的抽屜。剛将抽屜門關上,他又後悔,把書放在桌中心。
再出房門,熱鬧散場,人也不見了。粟烈進廚房,說:“媽,你怎麽不留餘敬之吃晚飯啊?”
董慈蓮撈起焯好水的肉塊,斥道:“沒有禮貌,我怎麽教你的,你要叫小餘哥哥!”
“哦,”粟烈說,“是他不讓我叫哥的啊。”
董慈蓮掃他一眼,明顯不相信真實度。
“真的!估計是嫌叫哥顯得他年紀大吧。”粟烈随口解釋一句。被發出噪音的小水桶吸引,掀開遮蓋的臉盆一看,是活蹦亂跳的青蟹。
“哇塞,今天什麽好日子,居然有紅燒肉還有螃蟹。”都是他愛吃的!粟烈搓搓手,擡腳往外走,“我去叫餘敬之下來吃飯,這麽好的菜,他不來多可惜。”
“站住。”董慈蓮喊他,“小餘去換衣服了,等會就下來。”她開火熱鍋,“這螃蟹是他上午拿來的。”
“他買的啊?”
“小餘說是別人送他的,但我看啊,”倒油,董慈蓮拿起冰糖盒,“就是他特意買的。估計有事要和我們說。等會吃飯你多聽少說,千萬別亂發言表态。”
董慈蓮的猜想像一支箭,直擊粟烈鼓鼓囊囊的心,攢得滿滿的歡喜如氣球般破裂,洩個空。
十分鐘前,他還感動,感覺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沒成想,這麽小會兒功夫,他就變成天底下最可笑的人。
原來那本烘培書,與表哥要結婚來送喜帖時提來的茶葉酒水是一樣性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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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是一樣禮品,恰巧符合他的心意而已。
董慈蓮的廚藝并沒有因為她的猜想削弱,一桌菜色香味俱全。但粟烈的味覺卻因此受大影響,連愛吃的螃蟹紅燒肉,都食之無味。
親爸粟雪慶第一個看出不對,問:“怎麽了?身體不舒服?”
粟烈糊弄道:“吃太快容易噎,慢一點才能吃更多。”
聞言三人都笑了,餘敬之拿一只螃蟹放他碗裏,說:“我吃不下了,你幫我吃。”
“敬之啊,你別慣着他。一人兩只剛剛好,你吃你的。”粟雪慶說,“小樹趕緊去盛飯,我們都要吃完了,你一粒米還沒碰。”
粟烈起身盛飯,回來螃蟹腿餘敬之都幫忙卸好了。
他還幫忙敲,邊說:“慶叔、蓮姨,我要和你們說個事。這事吧,我有點自主主張,但我不想瞞着你們。”
粟雪慶董慈蓮都好奇看着餘敬之,唯有粟烈低着頭在數米粒。
“什麽事啊?你直說就是。”董慈蓮問。
“我給小樹報了烘培課,我想讓他跟着老師學做甜點。”話落,粟烈往嘴邊送的米飯掉得滿身,餘敬之連忙扯紙巾,說道——
“現在畢業就改行的人比比皆是,很多人一輩子都找不到喜歡的工作。難得小樹目标明确,做為朋友家人,他需要我們的支持。”
粟雪慶和董慈蓮面面相觑,熱鬧的客廳倏地安靜,只聽餘敬之平靜地說。
“這烘焙課是業內大師主講的,機會難得。我和小樹提了一嘴,他很感興趣我就預約了,沒想到有幸約上了。”餘敬之面色誠懇,“對不起,我們不該擅自做主,但真的機會難得。”
粟烈喜歡烘培的事衆人皆知,樓上樓下的誰沒吃過他做的餅幹啊。
自己兒子什麽想法粟雪慶夫婦門清兒,他們不反對粟烈這個愛好,但不代表支持粟烈以此為生。
高中畢業那年暑假,粟烈和粟雪慶因為要不要利用暑假去甜品店打白工攢經驗一事大吵一架,至今還留着疙瘩。
對于上烘培課這事,粟烈本來想瞞着,卻沒想到餘敬之幫他捅破窗戶紙。
“我成年了,管理假期安排的事不需要父母插手,不算是擅自做主。”粟烈用力抓緊筷子,嘴硬道,“課約上了,我是一定要去的。”
粟雪慶重重地呼吸,沉聲道:“還成年了,說話辦事就像個小孩。坦白的事還要別人幫你開口,慫不慫!趕緊吃,吃完去洗碗,就是沒事幹閑得。”
“慶叔,是我——”
“好了敬之,不用為他說好話了。謝謝你啊,自己這麽忙,還要幫他處理雜事,以後啊,”粟雪慶看着自家兒子,“你也多使喚他,別讓他覺得別人對他的好都是應該的。”
粟烈把白米飯當成是古板的父親,惡狠狠地扒進嘴裏,嚼碎,咽下。遲早有一天他會心服口服地支持的。
洗完碗,粟雪慶和董慈蓮在沙發坐着,一聲不吭,明顯是三堂候審的前奏。
粟烈認栽,做好聽訓的準備。
“課程多少錢?”粟雪慶問。
“?”粟烈有點懵,“不知道,是餘敬之付的錢。”
“去問清楚,把錢轉過去。人家替你跑上跑下頂鍋開口,錢要及時還。”粟雪慶沒好氣道,“以後有什麽事你自己來和我還有你媽說,這麽大人了還搬救兵。”
“哦,知道了。”粟烈服軟。
雖然救兵不是他主動搬的,但不得不承認,救兵轉移了大部分火力,居然讓他一句罵都沒受。先發制人果然重要。
董慈蓮把桌上的果盤往前推,說:“去,送水果道謝。”
關門聲響起,表情嚴肅的粟雪慶瞬間變臉,愁眉嘆氣道:“老婆,你說小樹他能行嗎?傻乎乎的,還想做生意當老板。”
“年輕人哪有不碰壁的,況且還有小餘在,大錯誤肯定犯不了。”董慈蓮想得開,“趕明兒你找小餘私底下聊聊,讓他幫忙多照看點。小餘願意管着他,比你說一百句都管用!小樹的學習成績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一想到自己教了數十年學生,愣是沒把自家兒子教好,粟雪慶就來氣。要不是長得像,他都要懷疑是不是在醫院抱錯了。
好在後來有餘敬之這個好榜樣,粟烈成績上去了,要不然真要把他老臉都丢盡。
粟雪慶臊得慌:“行了,別光擠兌我,他不是也不聽你的嘛。咱倆,半斤八兩。”
“疼——”威風還不到一刻,耳朵就被擰了,粟雪慶龇牙咧嘴地求饒。
董慈蓮用力擰了一把才松手,“趕緊給小樹打錢。就他那點零花錢,哪夠付報名費。”
收到銀行短信時,粟烈還在門口傻站着。又等了幾分鐘,門才姍姍打開。
“我忘記拿鑰匙了。”粟烈第一時間解釋。
餘敬之應該是剛洗完澡,穿着睡衣,頭發上有細密的水珠停留。他側身讓路:“進來。”
坐到沙發,粟烈捧着果盤讨好道:“吃水果,提子特別甜。”
捏了一顆,餘敬之細條慢理地剝提子皮,問道:“挨罵了?笑容僵成這樣。還是怪我挑明?”
“我哪有資格怪你啊。”粟烈把被牙簽戳得面目全非的哈密瓜送進嘴,品着鮮甜道,“我媽讓我來謝謝你,我爸讓我把報名費轉給你。”
沒挨罵就好。餘敬之也戳個哈密瓜吃,“下個月你生日,這是提前送的生日禮物。”
“不要。”粟烈拒絕,“太貴重了,我回不起禮。快說,多少錢。”
“不用你回禮,送禮物重要的是心意。”
粟烈懶得打官腔,點開支付寶轉了五千過去。他說:“不知道夠不夠,缺的部分就當你送我的生日禮物。”
餘敬之失笑:“行。”
正事聊完,兩人安靜吃水果。
粟烈咬一口猕猴桃,漫不經心地說:“你當時說要宣布事情,我還以為你要公開戀情呢。這麽嚴肅,還特意買螃蟹。”
“螃蟹是我想吃才買的,順便多買幾只一塊嘗嘗。”餘敬之又低嘲道,“連對象都沒有,哪來的戀情宣布。”
粟烈松口氣,語氣輕松許多,“這誰說得準,愛情很玄妙的。指不定某時某刻就脫單了。”
“比如?”餘敬之心情不錯,眉頭舒展。
“比如……烘培課啊,”粟烈努力從自己挖的坑裏爬起來,拉現成的例子,“上烘培課可以認識很多新朋友,大家愛好相同,說不定就能碰出火花。你在醫院肯定也認識很多——”
“沒有。”餘敬之情緒略顯激動,“我和醫院同事都是工作往來,沒有火花。”手裏的牙簽被他折成兩段,“我給你報烘培課是讓你學習的,不是讓你去搞對象!”
“我又沒說要搞,你兇什麽。”粟烈也不爽,沒有火花這麽緊張做什麽。
舌頭頂着上颚,餘敬之努力平靜,用哄小孩的語氣說:“你還小,找對象的事不用着急。應該把握時間先搞好事業。”
“哦。”粟烈問,“那事業要是一時半會搞不好嘞,像我,要成功開店還不知猴年馬月。就一直不談戀愛?”
餘敬之難得口快,帶着怒氣說:“反正在上烘培課期間不可以!”
話落,頂着粟烈震驚的目光,他讪讪補充:“要是讓慶叔知道,你是在我給你報名的烘培課上搞得對象,你不怕挨罵我怕。”
“你這是只許州官放火,”粟烈回怼,“誰知道你會不會一邊管着我,另一邊偷摸男孩子的手。”
餘敬之無奈:“我學校醫院一堆事,哪來的時間摸手。”
得到滿意的答案,粟烈嘀咕:“這還差不多。”
“張嘴。”把最後三塊哈密瓜塞他嘴裏,粟烈把牙簽投進垃圾桶,端起果盤走人。
包着滿嘴的哈密瓜,餘敬之表情滑稽,剛咽下,走到門口的人又返道,舉着手機問:“你為什麽要用我的照片當頭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