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是誰?”
餘令醒來的時候,沒見到一如往常的水紅帳幔,恍惚了半晌,剛出門就見着了一個陌生面孔湊在門前往裏望。
正面瞧見餘令,偷窺的姑娘愣了一下,盯着她的臉:“該我問你是誰才對。”
外頭的院子不大,修葺的還算規整,跟水月樓透着截然不同的感覺。
“這是哪?”
嘴裏還隐隐作疼,舔舐到傷痕證明她昨夜不是在做夢。
她以為她憑借自己能逃出水月樓,誰想到卻闖了水月樓的死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還記得昨夜沈屺春突然出現迷暈了她。
“這裏當然是公子的宅邸。”
“你家公子是誰?”餘令看向神情不善的尖臉姑娘,莫名的她覺得她說的公子不會是沈屺春。
“當然是謝家,謝二公子。”
“謝沣?”
“你好大的膽子,直呼公子的名諱。”明莺跺了跺腳,看着餘令十分不順眼,這是謝沣的外宅,他除了偶爾夜宿在這,自然也嬌養了幾個佳人。
現在突然多了一個旁人送的餘令來跟她争食,明莺能看的順眼就怪了。
“聽說你是水月樓的姑娘,叫昙月?”
明莺上下打量餘令,“髒地方出來的女人,果真沒什麽規矩。”
餘令沒想明白自己是怎麽從那個巷弄到了謝沣的私宅,不過能造成這個移動的,除了沈屺春不會有旁人。
昨夜她迷糊中,聽到沈屺春說她本來打算放她跟謝沣走,難不成現在這狀況,就是他在達成他說的話?
她才不信沈屺春有那麽好的心。
他那麽做,恐怕是想抓謝家人的把柄,她始終還是連累了旁人。
謝沣以為沈屺春沒有注目水月樓,實際上他早就洞悉了一切,現在想來他應該刻意制造了陷阱,讓謝沣覺得自己能輕易救人。
不止是謝沣,她的計劃也全部被沈屺春看在眼中,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出現的那麽及時。
不該說是及時,恐怕從她離開那扇門之後,他就一直跟在她的身後,看着她戰戰兢兢的逃跑,看着她被人圍堵,在他想出現的時候出現居高臨下的為她解釋。
一邊想,餘令一邊往外走,明莺叫了她幾聲都不見回應,重重哼了聲:“快滾吧,窯子裏的髒女人本來就不配住爺的宅子。”
這宅子的設計簡單,二進二出,餘令沒費什麽功夫就走出了大門。
只是開門還沒走出,餘令面前便出現了攔路人。
一身圓領青衣配刀的男人攔在餘令的面前:“昙月姑娘還是進去吧。”
餘令瞧了瞧他的刀:“沈屺春是怎麽吩咐你的?若是我要走,便讓你殺了我。”
“昙月姑娘說笑了,大人怎麽可能吩咐屬下傷害姑娘,大人只是說,若是姑娘不想把自己住在謝二公子私宅的事鬧得人盡皆知,還是留在宅內不要出去的好。”
餘令冷笑:“那就鬧得人盡皆知。”
餘令往前沖了幾步,甲三只有拿着刀鞘去攔。他不是水月樓裏的那些打手,敢對餘令動手動腳。
“昙月姑娘冷靜一二,大人的意思是想報答謝家恩情,不管怎麽說謝家都曾是大人的主家,謝二公子跟是把他從鬥獸場帶了出來,大人把你送到這裏,沒什麽陰謀,只不過是報恩而已。”
“你以為我會信?”
“姑娘還是信信吧,大人從說到做到,若是你老實在這,他一定不會找謝家人麻煩,但若是你離開,他一定會讓謝家雞犬不寧。”
餘令盯着這人:“若是我說不管謝家人死活,沈屺春也不會讓我離開望京是嗎?”
甲三點頭:“這些威脅的話看似給了昙月姑娘選擇,但實際上昙月姑娘你沒選擇,若是姑娘你走,也走不出望京城,但謝家人還有姑娘你那個在謝公子手上的妹妹,都要用來平息大人的怒火。”
餘令差點氣笑了。
面前這人表情木讷,說出的話卻比冷嘲熱諷更能激人火氣。
“沈屺春到底想做什麽?”
“關于這個,昙月姑娘留下來就知道了。”甲三頓了頓,“反正你留下,對你自己和其他人都沒妨礙。”
“我怎麽知道這是不是另一個陷阱。”
餘令這話不期待得到任何回答,話落音她就轉身返回了宅院。
她知道沈屺春做到做到,他想她留在這裏,那麽她走他一定有法子找謝家人開刀。她沒有沈屺春的魄力,甚至在經歷了昨夜的事之後,她腦子遲鈍如漿糊,面對沈屺春的屬下,她都無話可說。
“你怎麽又回來了。”
見人走了,明莺先是高興,但又怕自己闖禍,往外追了幾步,想看餘令是不是真走了,沒想到她竟然又倒了回來。
餘令去而複返,明莺面上忍不住的樂,嘲諷地看着她:“我以為多大的脾氣,這裝模作樣的就在只敢出大門片刻就倒回來。”
“等到謝沣來了,叫他來見我。”
留下了話,餘令原路返回,去找她醒來的那間廂房。
“你以為你是公主,還是千金小姐,爺來了憑什麽去見你,你有什麽好見的!”
“算了,他不可能不知道我在這,不必你傳話,你不必再跟着我。”
餘令語氣清淡,被她一瞥,明莺還真停了幾步,只是少頃就反應過來餘令的語氣把她當做丫鬟,氣的直跺腳。
“你一個窯姐兒,我不知道比你清白多少倍,你竟然還敢在我面前擺譜。”
她哪兒是跟着她,她分明是想趕她走。
滿肚子的氣,但明莺想到餘令的長相,怕鬧出什麽事情惹謝沣生氣,只有把氣咽下,只是偷偷給廚房的送了銀子,讓他們別給餘令送膳。
進了醒來的廂房,把門關上,餘令全身就開始顫抖了起來。
昨夜的一切她不能不怕。
她以為在水月樓裏已經是惡的極限,沒想到還有別處比那裏更為吓人,她從來沒有像是現在這樣厭惡她的好記性,昨夜的一幕幕她想忘也忘不掉。
獨孤大師說她有一雙慧眼,世人就都覺得她能看到所有旁人看不到的美,卻沒想過她這雙眼也能對惡的感知更加明确。
她能記清那年春日宴沈屺春殺鹿的所有細節,連風的氣味,她都無法忘懷,昨夜那一切,恐怕她過一輩子都忘不了。
腥臭的氣味,殘缺的人往她的方向爬動,覆蓋在了她的身上。
她看不清他們的眼睛,但卻想象徹骨的惡。
餘令自己也不清楚自己靠着門坐了多久,一直沒人打攪她,等到了天黑院內熱鬧起來,餘令怔怔地看着透過窗棂照入屋內的月光,知道是謝沣來了。
“爺你這是怎麽了!誰敢打你!”明莺見着謝沣臉上的鼻青臉腫,吓得臉色煞白。
“她人呢!”
謝沣眸色暗沉,他沒說“她”是誰,明莺卻知道他指的是誰。
“爺你都這樣了,還管什麽其他人,快讓我瞧瞧爺的傷,這是哪個喪盡天良的人打的。”
“那個喪盡天良的人是爺的老子,怎麽你要去幫爺教訓一頓。”謝沣心情不好,自然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思,狠狠地說完,“爺問她人在哪裏!”
明莺吓成鹌鹑,不敢多話,縮着脖子為謝沣帶路。
臉上的傷口又疼又癢,謝沣揉了揉,滿肚子的火氣。
他氣他老子,氣沈屺春,也氣造成這一切的餘令。
只不過他陰戾的面容再見到餘令時迅速地和風細雨。
“怎麽唇白成這樣,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餘令搖頭:“你臉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謝沣本來對餘令滿肚子的氣,只是瞧見她的模樣,心就迅速軟了起來,進了廂房看到屋裏連水都沒放:“你們怎麽當差的,我的客人已經擔不起你們的伺候了!”
明莺就站在門外,首當其沖的成了謝沣斥責洩憤的工具。
朝下人們吼了幾句,謝沣才在屋內坐下:“你平安就好。”
謝沣笑的出來,餘令卻笑不出來:“謝二哥,我平安才不好,若是我死了也就不會有那麽多的麻煩。”
她本來覺得自己的命是自己的,但是沈屺春的出現,讓她失去了掌控。
“令兒,你別那麽說,沒有任何人覺得你是麻煩。”
“我現在在這對謝家而言不算麻煩?”
自然是個麻煩。
饒是謝沣想保持微笑,眉頭也微微皺起。
昨夜他打算把餘令救出,就把人送到這裏,誰想到餘令根本沒有按着約定到約定的地點。
水月樓的火沒多久就撲滅,他沒見到餘令,卻見到了沈屺春。
深夜裏寒風寂靜,沈屺春笑着望着他,說滿意餘令的選擇,餘令已經對他沒了吸引力,他已經玩夠了,要把餘令當禮物送出去。
而收這份禮的對象,自然是謝沣。
謝沣不明白沈屺春的意思,而沈屺春也沒有給他詢問的機會,只道無意對謝府下手,只是單純的送禮。
他臉上這傷是他爹知道他頻繁進出水月樓,還放了火打的,他爹還不知餘令已經到了他的私宅。
至于要不要讓他爹知道,謝沣凝視餘令脆弱美麗的面容,腦中一團漿糊。
這世上漂亮女人多不勝數,可偏偏餘令不止美,還能讓人見而忘魂,滿是私心。
若是就那麽把餘令交出去,他心中一百個一千個不願。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4-13 20:49:48~2020-04-14 23:42: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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