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當天是葉母的生日。
這幾個月丈夫急病, 公司出事，經過這些大起大落, 周憶彤性格改變不少, 不再像過去一樣事事逞強, 整個人溫和許多, 生日沒有像往年一樣宴請客人來家裏湊熱鬧, 而是簡單在家裏慶生, 只圖一家人齊齊整整坐在一起, 團團圓圓吃頓飯。
葉筱筱懂母親的心思，吃完午飯趕緊回公司開會，把手上緊急事項處理了，早早來到客戶部盯着中午沒回家的弟弟，想催他早點回家。
被姐姐這麽盯着，葉昊寧沒什麽心思做事, 看着時間差不多, 幹脆把文件一推, 起身跟她一起離開。
“禮物準備了嗎？”
葉昊寧沒好氣地拿出車鎖匙，拉着她往自己的跑車走去, “別唠叨行嗎，難道媽還少我一份禮物？開我的車, 不坐你的車。”
葉筱筱順着弟弟, 走到跑車旁打開車門坐進去，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兇他，“媽不少一份禮物, 但少一份兒子的禮物，你試試不送？我削了你！”
葉昊寧作了個驚恐的表情，随即撇撇嘴，發動車子，“我說姐，你這幾年在國外過的什麽生活，怎麽變得兇巴巴的，以前多可愛。”
葉筱筱笑着捏他的耳朵，“臭小子，想要姐姐溫柔一點，你就給我懂事一些。”
葉昊寧躲開她的手，翻了個白眼踩下油門，車子在葉筱筱的驚呼聲中飛了出去。
半個多小時後，車子開回家裏，葉昊寧剛剛在庭院停下車子，還沒熄火，葉筱筱已經忍不住推開車門跑下車，扶着車身作嘔欲吐。
葉昊寧原本笑嘻嘻的，心想姐姐下次要是在耳邊唠唠叨叨，他就繼續讓她試試暈車的滋味，只是他笑了一會兒，很快笑不出來，因為葉筱筱真的吐了，吐在他愛車的車輪上！
“姐！你怎麽可以這樣對待我老婆？！”
葉昊寧炸炸乎乎地嚷嚷，葉筱筱又一直弓着身子嘔吐，原本在客廳看着一對兒女回來的葉英卓和周憶彤趕緊走出屋子，然而比他們動作更快的，是坐在客廳沙發上的男人。
他快速跑出落地窗來到庭院，連室外鞋子都來不及換，直接站在葉筱筱身邊輕拍她的背，直到她再也吐不出來，身子軟靠在車身上喘大氣，他腰一彎幹脆把人抱起。
葉筱筱吓了一跳，懸空的感覺讓她一下子抓緊他的前襟，下一刻看清對方模樣，眼睛立時睜得碩大，“季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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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父葉母這時走過來了，兩人像是想到什麽表情錯愕，看着葉筱筱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葉英卓出聲：“笑笑，你懷孕了？”
看女兒虛弱的樣子，季風又這麽緊張，八`九不離十了！
周憶彤一下子氣上心頭，用力掐着兒子腰間的軟肉，“你怎麽回事，就不能好好開車？這麽大了還不懂得心疼你姐姐？！”
葉昊寧冤枉死了，一邊躲着母親一邊叫：“姐姐只是暈車！你們用不用這麽緊張？”
又見季風緊緊抱着他姐，他心下不忿，走過去伸長手臂就想将人接過來，誰料季風直接避開他，目光沉沉掃了他一眼，轉身走進室內。
那目光滿帶警告意味。
葉昊寧呆了呆，半天沒反應過來，還是母親過來拍他一下，“今天不要惹我生氣！臭小子！進來！”
看着母親氣呼呼的背影，葉昊寧委屈地看着父親，“爸，媽罵我。”
葉英卓嘁了聲，說了聲‘活該’扭頭便走。
氣得葉昊寧一個人在原地呲牙咧嘴，他的目光随着季風進到屋裏，見他小心翼翼地把姐姐放在沙發上，這才收了表情，意外地挑了挑眉。
身邊都是家人，被抱着的葉筱筱尴尬得要命。
一直跟季風說放她下來，他當沒聽到似的，自顧自地抱着她走進客廳，來去正收拾屋子的工人見了，無不露出驚訝表情，葉筱筱更窘迫了，臉上火辣辣地燙。
“你到底是怎麽回事？”
父母到底不放心她，等她坐下趕緊問，葉筱筱瞥一眼留在庭院的弟弟，沒好氣地說是葉昊寧作怪，故意把車開得一停一頓的，她是暈車才會吐。
這解釋讓父母有些釋懷，只是不知為何，兩人還是忍不住瞄了她肚子一眼。
葉筱筱立刻捂住肚子，覺得臉快丢光了，“爸！媽！”
周憶彤便捂着嘴笑，“不用害羞，你們還年輕，遲早的事。”
葉筱筱心一提，想起父母并不知道她和季風只是合作關系，誤會也正常，正想着要不要解釋兩句，季風忽然在她身邊坐下，握住她的手，對着葉英卓和周憶彤一本正經道：“我會努力的。”
葉筱筱難以置信地望向季風，半晌說不出話。
葉筱筱和葉昊寧回來了，既然人齊，葉父便讓工人開始擺飯桌，準備吃晚餐，葉筱筱借口說要換衣服，拉着季風一并回到二樓卧室。
門一關，臉上的表情即刻換了一副，她抱着手擡着下颌看他，一臉警惕之色，“你怎麽會在我家裏？”
眼前的女孩子明明離他很近，近到他伸手便可以碰到，可是他卻莫名覺得自己離她很遠、很遠。
季風站在門邊沒動，臉上表情淡淡，“岳母生日我應該過來，這是禮數。”
這話嗆得葉筱筱啞口無言，禮數，她還成了那個沒禮數的人了？
腦海裏瞬間跳出無數金句準備嗆回去，可是話到嘴邊，瞧着季風沉默的樣子，心裏忽然多了幾分煩躁，原本想問他為什麽知道她媽媽今天生日的事，也不想提了。
她後退兩步，妥協道：“多謝你過來，吃完飯再走吧。”
季風走出卧室，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往樓下走去。
為了今天晚上的大餐，負責煮飯的工人早早買好新鮮食材，使出十八般武藝，煮出了滿滿一桌好菜，別說驟然間加了一個季風，就是多幾個人，份量同樣綽綽有餘。
季風到樓下後，便坐在餐廳的休閑沙發上，跟葉英卓閑聊，他這人學識淵博，又擅長揣摩人心，如果他有心想讨好一個人，當真是容易的事，周憶彤便發現，她不過離開沒多久，回來就見到丈夫在餐廳的沙發案幾上擺了副象棋，跟季風興沖沖地下起棋來，臉上一掃原本對他的諸多挑剔，神色和悅。
“阿彤，沒想到阿風棋下得還不錯，比你強。”
這才一會兒，連稱呼都從那小子變成了阿風，可見走下棋這一步，有多捧葉英卓歡心。
周憶彤在一旁看了會兒，不得不承認，季風不是托大，他是真的會下棋，還下得很好，竟然能跟葉英卓打成平手，不免有些驚訝，“現在的年輕人沒幾個有耐心下棋了，你竟然還有這種興趣。”
季風淡淡笑着。
他的話不多，沉穩得叫人有些摸不清他在想什麽，這般一笑，随着嘴角弧度翹起，左臉頰現出個淺淺的酒窩痕，減齡不少，帥氣俊朗又溫文爾雅的模樣，讓人心生好感。
“以前常常陪老人家下棋，下多了自然就會。”
這話一出，葉英卓和周憶彤皆是臉色一變。
場面驟冷。
“爸媽吃飯了，別玩啦。”
葉昊寧的聲音從廚房懶洋洋傳出，霎時打破低沉氛圍，也解救了不知要說什麽回應的葉英卓和周憶彤。
“走走，吃飯。”葉英卓把棋子一丢，準備起身，沒等周憶彤過來攙扶，季風先一步伸出手讓他借力，葉英卓也不客氣，用力按着他手臂起身。
起身後，見季風還是垂着眸子淡着臉的神色，拍拍他的肩膀，挽着周憶彤的手走過去飯桌。
一頓飯吃得和樂融融。
葉筱筱嘴巴很甜，專挑母親喜歡的話兒來講，把周憶彤哄得笑成一朵花，葉昊寧性格雖然別扭，但在這種時候，他也樂意讓父母開心，是以故意搞怪，扮醜的手段層出不窮，一個晚上，一家四口的笑聲就沒停過。
在這種背景下，沉默的季風顯得格格不入。
他比任何時候都安靜，其實他知道這個時候應該說點什麽場面話才合群，可是看着眼前這一副天倫之樂畫面，他的喉嚨卡得很，不知為何，一句話也說不出。
歡樂的時光從餐廳延續到客廳，葉英卓不知說了句什麽話，惹得姐弟倆跑去鬧他，笑聲連連，就在這個時候，周憶彤悄然坐到季風身邊。
“是不是沒想到笑笑這麽鬧？不習慣吧？”
季風胸口悶得難受，臉上卻擠出笑來，“不會，她這樣很好。”
周憶彤笑了，笑着笑着目光慢慢移到他身上，看了他半晌道：“雖然我沒想到你們倆最後會走到一起，但既然結了婚，就好好過，她爸說得對，婚姻不是兒戲，希望你們珍而重之。”
季風坐得筆直，看着正跟弟弟打鬧的葉筱筱，思緒莫名飄遠，女孩子穿着校服笑容燦爛的模樣在這一刻和她重疊在一起，他的眼神幽幽幻幻，一時倒不知道是在看現在的葉筱筱，還是透過她懷念當初。
“我一直很認真。”
周憶彤點頭，“我看出來了，看來當初我們對你也是誤會，這些年過得不容易吧？”
她指的是當年葉筱筱和他分手，他們果斷帶她離開的事；後一句卻不僅僅是在說這後來的七年，她指的意味更多，季風聽出來了。
他默了片刻，低聲道：“媽媽很感謝您當年對她的幫助。”
周憶彤沒想到他會冒出這一句，驚愕不已，“她連這些事都對你說了？”
季風點頭，其實他知道當年他們果斷地帶葉筱筱離開，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他們不過是擔心……
“媽你和季風聊什麽呢？過來切蛋糕啦！”
葉筱筱笑嘻嘻走過來，拉着母親起身，母親走過去，她看了一眼季風，總覺得他今天晚上怪怪的，好像心情特別差。
她在心裏暗嘆一聲，揚起笑道：“過來吃蛋糕吧。”
這笑容莫名和剛剛殘存在他腦海裏，穿着校服十八歲的葉筱筱重合在一起，那時她也是這麽笑着跟他說：“季風，我買了肉松蛋糕給你，可好吃了。”
季風彎着眼睛，說了聲好。
唱生日歌，切蛋糕分蛋糕，最後大夥兒都有些累了，各自坐在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季風這時走到葉筱筱身旁，望了眼廚房方向道：“筱筱，我今天過來帶了蛋糕。”
葉筱筱有些驚訝，随即笑着舉起手中的碟子，“生日當然吃生日蛋糕啦，謝謝你，有心了。”
他其實想告訴她，他在據說吃過都說好吃的蛋糕店裏買了肉松蛋糕，他試過，很好吃，他想讓她也試試。
不過看着她吃生日蛋糕吃得嘴角沾滿奶油的模樣，到了唇邊的話就變成了：“嗯，先吃生日蛋糕，還有飯後水果是不？我去廚房拿。”
葉筱筱朝他笑笑，一時倒沒了往日的客套，“好呀，謝謝你。”
胸口那陣壓抑莫名就消失了，他忍着想伸手替她擦掉嘴角奶油的沖動，拿了張紙巾塞到她手裏，轉身去了廚房。
葉家的別墅很大，一樓前半部分是客廳側廳餐廳廚房，季風穿過側廳走進餐廳，還沒到達廚房，就聽見正在洗碗的工人在閑聊。
“那位季先生是小姐的老公吧？兩人肯定是聯姻，他們這些有錢人，就喜歡這樣子。”
“你怎麽知道？”
“這還用得着問，你看看他今天帶了什麽東西過來，給老爺太太那些禮物就不說了，他竟然買了一堆肉松蛋糕？他難道不知道小姐最讨厭肉松蛋糕！還跟我說這些要拿給小姐，要命了，我要是真拿去給小姐準完蛋。”
“不是吧，我都知道小姐讨厭肉松蛋糕，他一個做人家丈夫的，怎麽會不知道？”
“所以我才說又是一樁沒感情的企業聯姻，你之前沒看新聞？老爺的公司差點破産……”
季風站在側廳過道上，夜風從打開的窗戶嗚嗚吹入，撫過他身，他莫名覺得胸腔位置傳來陣陣涼意，這陣涼意似乎比窗外寒風還要冷，它順着血液湧向四肢，讓他覺得從腳底冒起一陣刺骨寒意。
葉筱筱讨厭肉松蛋糕？
怎麽可能？
她最喜歡吃，也最喜歡送他肉松蛋糕了。
他半阖着眼眸站着，漆黑如墨的眼瞳閃着讓人心驚的光芒，忽然邁步走進廚房，被他的腳步聲一驚，裏面正在收拾的工人們立刻停了動作，轉身讷讷看着他。
季風像是完全看不見他們一樣，只是将一旁快要切好的果盆端了就走。
工人拿着最後一個蘋果呆住了，“季先生，還沒切完！”
可惜沒人應他，季風頭也不回走出廚房，然而不知為何，在廚房門口他又停下來，緩聲道：“筱筱喜歡吃肉松蛋糕，你們不懂。”
說完就走，留下工人們面面相觑。
走到側廳，站在角落裏抽煙的葉昊寧喊住他：“季風。”
季風停下腳步，沒有回頭，這時葉昊寧慢慢踱步到他身旁，像是哥倆好似的攬住他肩膀，吊兒郎當地道：“季風，聊聊呗。”
作者有話要說： 葉父：“笑笑，你懷孕了？”
葉筱筱：“我沒有！”
季風：“我會努力的。”
以上，沒毛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