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葉筱筱退後一步, 表情淡淡，帶着疏離和客套, “季總。”
季風嘴角那道細微的弧度便消失了, 黑沉的眼睛看着那雙平靜的眼眸, 說不清心裏什麽滋味。
季風很早收到電視臺的邀請, 那時是獨家專訪, 他沒什麽興趣, 直接推了, 直到前幾天留在葉氏輔助葉筱筱的助理向他彙報工作時，提及葉筱筱答應了電視臺的采訪，他才恍惚想起這個被他推掉的邀請。
在國外出差的半個月，他心裏記挂着葉筱筱記挂得緊，一反往日出差時拼命工作的雷風厲行，更多時間, 是拿着手機發呆, 他在想什麽或是說他在等什麽, 一直跟着他的陳秘書心知肚明，如果說原來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這幾個月來看着季風對葉氏的關照，熬夜加班找人脈說情, 這樣的上心程度, 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可嘆的是，老板心裏最希望明白的那人，偏偏不明白。
不然, 也不至于出差這半個月，電話消息沒一個。
季風盼着葉筱筱回國盼了許久，然而真等到她走到身邊那一刻，他發現除了在公事上幫助她，居然不知道應該怎麽拉近兩人距離，這些年他習慣了躲在角落看她，一旦走到陽光下和她并肩，自己竟然像個愣頭青一樣手足無措。
他才想起，當年兩人在一起時，從來都是葉筱筱主動對他好，兩人之間，是她向他走來，他一直站在原地。
心口澀澀地疼。
季風開始有意無意地向身邊人打聽，如何追求一個女孩子。
大夥都說，無外是送花送禮物請吃飯和約會。
可是他送了那麽久的花，也沒見葉筱筱有所表示，兩人之間，似乎只有說起公事時才有共同語言，就在他不知如何進行下一步時，他得知葉筱筱接受采訪，他隐約覺得這是個機會，于是立刻讓陳秘書聯系電視臺。
為了抓住這次機會，他把手頭上的工作壓縮，結束了原本應該還有一周的出差行程，連夜乘飛機回國，踏着黎明破曉之光，驅車前往電視臺。
如果說來之前有多雀躍，此刻就有多失落。
季風很快收斂情緒，臉上漾起溫柔的淺笑，“筱筱，吃早餐了嗎？”
葉筱筱随意點頭，“吃過了。”她看了眼站在季風身旁拎着行李箱的陳秘書，恍然大悟，“你直接下飛機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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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風很高興她看出來這點，漂亮的狹長眼睛一彎，“我給你帶了禮物。”
他們在這邊說話，導演在一旁看得眼睛快瞪出來了。
這幾年因為媒體采訪的事兩人時常有過接觸，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季風有多難纏，個性陰沉不定，桀骜自我，絕非表面上看的那般好惹，但是眼前這個一臉溫和笑得親切的男人又讓他疑惑，這還是季風嗎？
這确實是季風，只不過變了副模樣，而讓他産生變化的，是他面前的葉家大小姐葉筱筱，兩人到底什麽關系？
他心中的疑惑也是在場許多人的疑惑，受邀嘉賓當中有不少人跟季風有過生意來往，此時看見他露出另一面，不免啧啧稱奇，感嘆英雄難過美人關。
導演揚手招來工作人員，喊人趕緊準備開始工作，一邊小跑到兩人身邊，說聲打擾了對不住，“季總，快開始了，您請先做準備？”
葉筱筱環視一圈，發現大家已經準備出場，便朝季風點頭示意：“我過去準備，不打擾你。”
眼看着葉筱筱離開，季風臉上的溫和一點點收斂，他沉着臉不說話，導演感嘆對方變臉之快，覺得有些棘手，趕緊招來助理，“快點和季總對對稿。”
季風草草看了遍遞過來的稿子，便把稿子塞回助理手中，“楊導，不用對稿。”
對稿是讓嘉賓們提前知道主持人提問的問題，讓他們心裏有數，不至于現場提問亂了陣腳，也是保證錄制節目的質量，确保不要出現節目意外。
不過他接受的采訪多，早知道什麽節目會玩什麽套路，不對也罷，再說他也沒那個心思。
楊導演沒什麽意見，趁着工作人員在給他裝麥時，像是不經意提起，“季總和葉總看着交情不錯。”
季風緩緩将視線移到他身上，停了數秒，在楊導演以為季風可能要翻臉時，對方忽而一笑，“看得出來？我們确實很好。”
楊導演呆住了，看着男人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葉筱筱順着工作人員的指示，跟着嘉賓走出現場，向外一望，見到一片烏壓壓的人頭，有些意外，沒想到現場竟然來了這麽多人。
其實普通市民們對于能近距離接觸到所謂的精英人才，還是抱着一定的憧憬，于是便見除了靠近訪談中心的前排座位坐了事先安排好的人員，其它地方也坐得滿滿當當，看來大家對這場訪談很有期待。
葉筱筱緊張一瞬，片刻又想，在這裏她一不是資歷最老的，二不是少年英才起家，她是個靠家世橫插進企業的天降，在這裏，她的話題度最低，加之這些年人一直在國外，曝光度甚至不如弟弟葉昊寧，想通了這點，她便放松了。
現場安排了六個位子，高架旋轉椅一排分布，中間有一張斜長三角桌，主持人坐在另一邊，說是一排六位沿着三角桌布置，但因為要上電視，必須考慮到收錄畫面，于是這六個座位便呈斜排的一列，從第一位起，慢慢遠離主持人分布。
這種布置，最受矚目的嘉賓會被排在首位，原本工作人員的安排是季風坐在第一位，但因其遲遲不出，其他嘉賓不知分位之事，和主持人寒暄後直接坐下，葉筱筱站在邊上，等其他人依次進座後才坐下，這就變成了季風出來時，前面幾個座位皆被人坐了，只剩下最後一個座位給他，他淡淡瞥了眼，一點意見也沒有，十分從容往邊上走，淡定在葉筱筱身邊坐下。
朝她一笑，葉筱筱不得不微笑回應。
坐在底下将全過程收錄的楊導演忽然一拍大腿，“故意的這是！”
助理疑惑看他，“楊導，什麽故意的？”
楊導演往上捋了下他快禿的頭頂，臉上多了幾分興奮，“看看，別嚷嚷，我看能不能加點料進去……”
助理沒聽懂導演的潛臺詞，聳聳肩往臺上看去，不得不說，一排六位嘉賓，葉筱筱作為唯一的女嘉賓，亮眼之極。
葉筱筱上身穿着一件LU最新款秋季鵝黃色中袖V領秋衣，帶着幾分寬松的薄款襯衫，松松勾出她精致的鎖骨線，往下，是被黑色小圓裙緊束的A4腰，優雅流暢的線條在這裏收窄後劃出兩道圓潤的弧線，向下延伸出筆直修長的雙條細腿，既性感又迷人。
助理有些收不住眼神，擡眼朝人臉上看去，看着十分年輕的臉龐，小臉瑩白`精致，一頭長發綁成公主頭，額上一抹美人尖分外惹眼，并沒有人們印象中女強人的刻板淩厲形象，更像個青春靓麗的大學生。
女孩子漂亮又自信，她耐心聽着主持人和其他嘉賓聊天，跟其他嘉賓的侃侃而談形成鮮明對比，但就是這麽安靜的她，卻莫名吸引衆人的注意力，比她左手邊四位大談特談的男嘉賓都耀眼……
助理忽然覺得有些不舒服，視線向她右手邊移去，便見嘴角淺勾的季風雙手交握擱在三角桌上，深深地看着他，助理瞬間回神，忙低頭裝作忙碌避開。
錄制節目是有時間限制的，分給每個人的時間有多有少，主持人根據現場的氣氛調節，一個個問題抛出，有問有答，時間倒也過得挺快。
第一次參加這種錄制節目的葉筱筱嘴角僵着笑，雙腿一會兒交換位置，想到還要再幹坐一個鐘，便覺得屁股隐隐發疼。
“坐不住？”
季風不知幾時移開嘴邊的麥，低聲問道。
葉筱筱今天穿着一雙十厘米的高跟鞋，從天未亮穿到現在，早到了忍耐極限，但她也不是不能忍的人，此時聽見季風問話，一下子又打起精神。
“沒有，活動一下。”
葉筱筱聽見季風低低地笑，那雙離她并不遠的修長手指在桌面輕輕點了點，男人解釋着，“活動一下沒問題，這裏有幾部攝影機，會從不同角度拍攝，後期也會進行剪輯，不會将嘉賓的全部影像播放出去。”
“包括我們現在的談話。”
葉筱筱詫異地看他，才發現季風并沒有換衣服，現在穿的就是原來的衣服，臉上也沒有化妝，造型師可能只來得及收拾了下他的頭發，盡管如此，擁有俊逸非凡的臉和清冷氣質的他，依然是現場最吸引人注意的存在。
葉筱筱在心裏感嘆上帝造人不公平，想去注意主持人跟嘉賓們談到哪裏了，又聽見他出聲。
“筱筱，一會兒一起吃飯？”
“你想吃中式還是西式？”
“下午回公司還是回家？”
一句又一句，像是她不應，他就會一直說下去似的，她不禁惱怒地轉頭低聲警告，“不許說話，錄節目呢，一會兒會被發現的。”
“哦？”季風彈了彈手指，勾起一邊嘴角，多了幾分不正經，眼神卻沉下，“我并不關心這個問題，我只關心待會我們去哪裏吃飯，筱筱，我沒吃早餐。”
葉筱筱簡直要抓狂了，“你別再出聲了！”
“筱筱。”
“住嘴。”
季風無聲笑了起來，“筱筱，主持人在叫你。”
葉筱筱瞳孔一縮，扭頭向左側看去，果然見主持人和嘉賓們齊齊看着他們，眼裏閃着赤`裸裸的八卦之光。
主持人：“看來兩位私交甚篤，不知能不能跟我們分享一下，兩位剛剛在讨論什麽？”
葉筱筱瞬間有一種上課開小差被老師抓到的窘迫，她迅速調節心情，“在讨論剛剛的話題，我們都很認同劉總提出的青年企業家應該對社會有一份責任感。”
季風自然地接過話題，“劉總是一位有大愛的企業家，家世顯赫卻為人低調，據我所知，劉總長年經營慈善事業，他的康壽制藥時常為社會捐資捐款，可以說，為社會貢獻這一步，劉總走在前沿，是我們的榜樣。”
一番話把原本看不起葉筱筱半桶水、又對季風頗有微詞的劉康炎說得服服貼貼，挺直了腰杆子，只覺得這兩個年輕人眼光極好，十分有前途。
話題就這樣被繞開，葉筱筱松了口氣。
底下的導演露出意味深長的神情，立刻讓工作人員拿來黑板，自己刷刷刷寫字後讓工作人員蹲到臺前舉給主持人看。
寫的行業話，寥寥幾字，主持人一瞥便明了，繼續聊天談完這個話題，随即話峰一轉，指向季風。
“一直以來，季先生給觀衆呈現的是一種十分果決的形象，帶領風致企業将智能産品深入到社會日常，其實大家都對季先生很好奇，想知道您私下是什麽樣子的，剛剛我們發現，您和葉小姐似乎關系不錯？”
葉筱筱暗抽口氣，沒想到話題最後搭到自己身上，一時呆在座位，而在聽見季風随後的一聲肯定回答之後，更是全身僵住。
主持人這時望向她：“真令人好奇，兩位是否在工作中認識？”
葉筱筱覺得有些頭大，這答是或不是都不好。
于是模糊道：“季先生在工作中幫助了我許多。”
主持人笑了笑，又将問題抛向季風，“季先生什麽時候認識葉小姐的？”
這問題已經有些冒失了，葉筱筱心中惱火，扭頭望向季風，眯起的眼睛帶着些許威脅，他淡淡一瞥後莞爾勾唇，緩聲道：“私事有機會再聊，今天不談私事，別跑題了。”
聲音雖輕卻帶着不容置喙的氣勢，主持人一窒，幹巴巴笑了下，說了兩句場面話轉移話題，帶了過去。
底下助理不解地望向導演，“雖然問題很有話題性，但這樣會惹惱季風吧？”
楊導演搖着頭笑起來，篤定道：“他不會生氣。”
如果會，就不會在錄制節目中和葉筱筱說話，楊導演自認看人極準，果然最後錄完節目，直到嘉賓們離開，季風也沒有過來打招呼說要把這段小插曲剪斷。
楊導演得意地晃着腦袋，季風現在熱度可不比明星差，這麽寥寥幾句，這期節目就有看點了。
季風沒有生氣，葉筱筱卻很生氣。
她認為主持人會問那些問題，全是因為季風私下跟她說話的原因，但沒一會兒又想，其實也就幾句話，不一定會播出來，有什麽好在乎的？
這個時候的葉筱筱，根本沒想到可以跟節目組導演打招呼的事，這一疏忽，直接導致後期的流言被動，不過這是後話，暫且不說。
她來到地下停下場，打算開車離去，季風不知從哪來，忒不客氣地拉開副駕駛座車門，坐了進去。
葉筱筱停了準備開車的動作，雙手環在胸前斜看他，“季總，你的車呢？”
他十分自然地系上安全帶，“陳秘書開走了，我現在沒車。”說着又看了眼手表，說道：“快中午了，我們先去吃飯？”
葉筱筱氣笑了，“我不跟你吃飯。”
這話讓季風一僵，他垂眸斂去眼中情緒，聲音放得極輕，“只是一起吃飯都不行？”
葉筱筱不想在公事外過多跟他糾纏，那會讓她産生厭煩情緒，特別是季風如今看起來态度暧昧，讓她實在搞不懂他到底想怎樣。
若說他喜歡她，她是不信的。
她盡量心平氣和道：“季風，我大致知道你想做什麽，你放心，我一定會配合，這段時間我想在家裏多陪陪父母，希望你諒解。”
這是……連他們的家都不回的意思？
季風握緊了拳頭。
葉筱筱到底沒有讓他下車，而是開車送他到風致智能大樓門口，她停了車，向他歉意一笑，“抱歉，今天中午我要回家吃飯，下次有空我們再約。”
态度客氣溫和有禮，卻讓季風無力，他自诩在商場上鬥智鬥通不輸給任何一人，但一對上她，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努力回憶薛洋告訴他關于要如何對待女孩子的要訣，深吸口氣，從口袋裏掏出一樣東西。
轉身拉來女孩子的手，将東西放在她掌心，溫聲道：“空手不好上門，下次我會提前準備厚禮上門拜訪岳父岳母，玩得愉快。”
說完握了握她蜷成一團的手，轉身下車。
他站着不遠處，似是等她開車的模樣，葉筱筱瞥了眼，低頭看自己打開的掌心。
一顆藍色方形包裝的牛奶糖。
是她以前最喜歡吃的那一款。
葉筱筱頓了兩秒，垂下眼簾，把牛奶糖丢到副駕駛座上去，發動車子。
他可能不知道，自己早就不吃糖了。
作者有話要說： 四舍五入五千字！算爆更吧？算吧算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