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回去的時候, 左岚老媽子似的數落了她一路。
直到把她送到家門口,還在不停叨叨的說:“為這麽個人渣鳴不平有什麽勁兒, 人家綠不綠和你有半毛錢關系?他可會念你一點好?說不定還會怨你欺負了他女朋友,下次躲你背後再捅你一刀!”
陸酒酒被恐吓得縮了縮脖子, 全程一副點頭哈腰的奴才相:“是是是, 陛下您說得對, 小的也是一時腦袋發熱, 現在已經悔不當初了,您就別再唠叨我了成不成?”說着作揖求饒,順勢接過左岚遞過來的背包,心累地往門口一靠。
左岚拿她這幅德性沒轍, 沒好氣地瞪了一眼,低頭收拾收拾自己的背包打算回去, 靠牆上的人直起身子,偏偏頭說:“這大半夜的你一個人開車多不安全,今晚幹脆別回去了?”
左岚轉身, 通透地瞄她一眼,哼了聲:“你是想讓我明天繼續給你當司機去瑤光講座吧?”
一語中的, 陸酒酒也不臉紅,還坦坦蕩蕩地點頭,笑嘻嘻道:“你這來回跑也麻煩, 明天直接從我家出發,順便還能捎上我媽,省得她坐地鐵了, 多方便?”
“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左岚氣得翻白眼,倒也不推脫,手直接伸她包裏掏鑰匙。
為了第二天的安排,兩人回來洗洗就準備睡了。
臨睡前左岚給她寶貝男朋友發微信道晚安,等了許久沒人回,想來是搶救工作還沒忙完,又心疼又無奈的唉聲嘆氣。
陸酒酒一旁聽着,看了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也開始心疼起任平生。先前的消極情緒緩過勁兒之後,兀自幻想一下此時奮戰在手術臺上的他,像個無所不能的英雄一樣,将那些孱弱的生命從死亡線上搶救回來,她的小情小愛,在這種崇高而偉大的使命面前簡直不屑一提。
對他崇拜又自豪的心情在胸腔裏跌宕起伏,翻滾熾熱,她無奈地笑了笑。
好吧,她認輸。
無論怎樣,這麽帥氣又迷人的他,實在教人沒辦法不喜歡!
第二天。
因為昨晚害怕打擾任平生工作或者休息,睡前也沒給他發任何信息,所以一早起來,陸酒酒估摸着這會兒他才剛上班,趁着還沒進手術室的空檔,想給他發一條早安問候,結果打開微信才發現,昨晚淩晨三點多的時候,他撤回了一條消息。
她疑惑地皺了皺眉,并不知道自己在睡夢中和渴望已久的愛情擦肩而過了一次,于是發信息過去詢問:【我看你昨晚撤回了一條消息,發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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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平生剛查完房,正在系統裏下醫囑,不算很忙,于是很及時地回道:【嗯,發錯了。】
【你發的什麽?:)】陸酒酒很好奇。
任平生盯着她問號後面那個一本正經的笑臉,總覺得那個笑臉不懷好意,他一陣心虛,不耐煩地發了語音道:“又不是給你發的,問那麽多?”
剛說完,忽地想起昨天放她鴿子的那一茬兒,氣勢陡然弱下來,又很有誠意的直接撥了電話過來問:“昨晚…演奏會好聽嗎?”
這邊的人接了他的電話,沒心沒肺的高興:“好聽啊,當然好聽!”說着眉梢一揚,殷切的跟他顯擺:“而且你絕對想不到,我偶像居然演奏了我的曲子,最後返場居然彈的是我作的曲子,當時我整個人因為激動直接就成了一傻逼!”
從她雀躍興奮的聲音裏能感受到她的好心情,任平生也跟着彎了彎唇角,随即又嘴欠的糾正:“你本來就是,和激動沒關系!”
陸酒酒撇撇嘴,早習慣了他的狗嘴吐不出象牙,也不生氣,繼續說:“我今天上午去聽瑤光的講座,左岚說聽完講座要去醫院,你有沒有時間啊,我請你吃飯?”
任平生沒聽完就擰着眉頭不高興:“你能不能消停會兒,腳還沒好利索就跑這兒跑那兒,萬一又扭了怎麽辦?”
難得他用這種擔心關切的語氣,讓人聽着很是受用,陸酒酒一邊安撫他,一邊笑得龇牙咧嘴:“沒事兒沒事兒,我感覺我腳應該快好了,昨天幹仗的時候直接站地上都不疼……”
“……什麽?!”
她沒說完,這邊的人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幹仗?跟誰幹仗?你跟人打架啦?”
“呃……”陸酒酒意識到失言,忙捂着嘴巴支支吾吾:“沒,主要是左岚打,我就負責攔一下那男的…”
“還是跟個男的打架?!”任平生不信她避重就輕的說辭,直接自己下了結論。
突然又想起上次醫鬧,這姑娘壓根不去掂量敵我雙方的戰鬥力,上來就悶着腦袋往前沖,整個一有勇無謀的莽夫。
他越想越來氣,吭哧吭哧的喘息聲透過話筒傳過來,把這邊的小姑娘吓得一句話不敢吭。
然後就聽見他暴跳如雷的嗓音充斥耳膜:“陸酒酒,你可真行啊,瘸着個腿還能和男人打架,這麽能耐,你是不是要上天?啊?要不要我在你屁股後面點個炮送你一程?”
陸酒酒将咆哮的電話拿開耳邊一丢丢,摸了摸鼻子,一臉無辜:“如果,你說的是送我上西天,那不用了謝謝!”
男人在這邊歇了歇,灌了自己一口冷茶,潤了下嗓子冷聲命令道:“上午忙完立馬來醫院!”
陸酒酒有種脖子一涼的錯覺,咽了口唾沫怯怯的問:“…幹嘛?”
“跟我去手術室把你那蹄髈鋸了,反正你也不想要!”
陸酒酒:“……”
他賭氣說完,對方理虧的沉默并沒有讓他消氣,這一嚷嚷,反而調動了情緒,越發不可收拾,一氣之下就把電話給摁了,然後‘啪噠’一聲磕在桌上。
迎面進來的譚嘉雨被這動靜吓得頓了下腳,随即又笑着道:“這是怎麽了?”
任平生冷飕飕瞪一眼,坐回電腦前兀自噼裏啪啦打字不理她。
氣氛一時有點小尴尬,一直躲在電腦後面不敢出聲的醫師小柯過意不去,好心地伸了個腦袋出來,緩和氣氛地調侃:“沒事兒,任醫生教育他女朋友呢!”
譚嘉雨聞言看向任平生,眼裏的情緒一閃而逝,很快又彎起眼尾繼續調笑:“喲,你都有女朋友啦?”
某人被這句話一下刺激到,跳躍的指尖猛然頓住,擡起眸一臉殺氣:“我有女朋友怎麽了?值得這麽驚訝麽?你什麽意思?是不是罵我活該沒人要?”
譚嘉雨嘴角抽了抽:“我只說了一句話……”
他怒氣沖沖地站起來,一副要揍人的架勢,把小柯吓着了,也慌慌張張地跟着站起來,然後才看見他只是整理了下手裏的病歷本,打算送去護士站。
經過譚嘉雨身邊的時候,還小氣吧啦地不依不饒:“你不是心外科的專家麽,跑我們骨科來幹嘛?上班時間請你好好待在自己的工作崗位,國內醫院不興串門!”
等他走出辦公室好一會兒,小柯才心有餘悸地疑惑:“任醫生這是怎麽了?”回頭看一眼美麗不可方物的譚醫生,出于男人憐香惜玉的本能,安慰道:“譚醫生您別多心,他才和女朋友吵完架,心情不好,平時說話不這樣的。”
譚嘉雨禮貌性的笑笑,點頭表示理解:“可能……女朋友真的太招他生氣了吧?”
——
一大早被脾氣不好的主治醫生熊了一頓,陸酒酒一上午都有些坐立不安,誠惶誠恐,以至于講座結束之後,排隊簽名時被人加塞了好幾撥都沒有察覺。
左岚着急忙慌上完洗手間出來,看了眼還杵在原地不動愣神發呆的人,上前推了她一把:“你怎麽還在這兒,這隊伍怎麽不動啊?”
“啊?”陸酒酒回神,呆頭呆腦地前後瞅瞅,才發現前後都換了新面孔。
左岚無語地瞪了她一眼:“還能指望你幹點啥?”
緊接着她後退兩步,背着手一臉兇神惡煞,像尊辟邪門神似的站在隊伍旁邊,淩厲的眼神來回巡視,吓得準備插隊的姑娘還以為是工作人員來維持秩序了,整個隊伍瞬間整齊規矩許多,再沒人敢輕舉妄動。
陸酒酒:“……”
還有這種用眼神裝哔的操作?
沒人插隊,隊伍走的很快,轉眼就排到了陸酒酒。頭一次這麽近距離的接近自己多年的偶像,夾着雙拐捧着書的手都止不住發抖。
瑤光就那麽靜靜地伏案坐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黑亮柔順的頭發披散肩頭,一身米白色棉麻長衫,握着馬克筆的指尖素白修長,手腕上還繞着圈小葉紫檀手串,佛珠一顆顆盤得紅光锃亮。
他接過陸酒酒遞過來的書,翻到扉頁,然後擡頭——
結果一看到面前拄着拐的姑娘,眼神瞬間凝固住,愣了一秒,但又立刻清醒,掩藏好所有意料之外的情緒,玩味兒地笑了一下,問她:“簽什麽?”
陸酒酒還在緊張,夾了夾咯吱窩裏的拐杖,不是很順暢的說:“鐘鼓…不絕,瑤琴有光!”
瑤光詫異地又看了她一眼,這次笑得溫潤迷人:“老粉啊?”
陸酒酒忙不疊地點頭如搗蒜:“我…我喜歡你十多年了。”
旁邊其他粉絲聽了不以為然,瑤光走紅才多少年啊,十多年,拍馬屁都不打草稿。
然而瑤光自己心裏明白她沒撒謊,因為‘鐘鼓不絕,瑤琴有光’這句話是他博客早期的個性簽名,寫了沒多久就删了,知道的人确實不多。
他低頭将這句話寫在扉頁上,又龍飛鳳舞地簽上自己的大名,合上書遞給陸酒酒,眸光瞥到她撐在兩邊顯眼的拐杖,抿嘴直笑:“我覺得你能站穩了,拐杖可以不用!”
“哦。”陸酒酒歡天喜地的接了書,根本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還很配合地點頭說:“等這邊結束了我就去醫院,問問醫生可不可以不用拐了。”
要到了特簽,剛準備轉身走人,突聞耳邊傳來一聲凄厲的:“瑤光大神!”
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攔腰被按回到展臺邊,突然蹿出來的左岚手裏揮舞着一沓子樂譜,遞到瑤光面前,趁工作人員沒把她當恐怖分子抓起來之前,以最快的語速巴拉巴拉地說道:“瑤光大神,這是我朋友作的一些古琴曲子,她其實真的是個很有才華的姑娘,奈何四年前遭奸人所害,被逼退圈,即便如此她也從未放棄過夢想和古琴,她對古琴一片赤誠,和你有着同樣發揚古琴的偉大志向,您昨晚在臺上還彈了她的曲子,想來對她也是有幾分賞識的,麻煩您抽空看一眼這些嘔心瀝血之作,不要讓這塊璞玉蒙塵,給懷才不遇的琴癡指條明路吧?”
說完将譜子一股腦兒的塞他手裏,又遞了張小卡片:“這是她的名片!”
瑤光:“……”
左岚的彪悍他是見識過的,下意識就把她給的東西都收了起來,打算沖過來的工作人員一看,又猶豫着沒有立刻上去趕人。
還被按在桌子上的陸酒酒連哼唧都不敢發出聲,覺得自己就像古裝電視劇裏被老娘提溜着當街攔轎告禦狀的苦命娃,老娘大喊一句‘青天大老爺,冤枉啊!’然後将她頭一按,匍匐一跪,任務是就地裝死。
誰讓之前答應過左岚,無論她有什麽計劃自己都會盡力配合呢,說出去的話猶如放出去的屁,收不回來了。
如今這種局面,也只能默默催眠自己——
是的,我不要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