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陸酒酒愣愣反應了一秒, 然後瞬間想暴走。
已閱?
已你妹的閱,當小學老師批作文啊!!
她氣得幾乎要摔了手裏的手機, 結果揚起手的那一秒忽然又舍不得,無奈只得恨鐵不成鋼地扇了自己一耳光:“你個欠兒了吧唧的玩意兒, 非得喜歡上這麽一個妖豔賤貨!”
虧她剛才寫這些話的時候巴心巴肝地把自己都感動哭了, 結果人家根本就一鐵石心腸。
陸酒酒表示受到了打擊, 從未有過的打擊, 打擊到她頭一次想把對他的所有喜歡撕碎揉爛然後卷巴卷巴扔垃圾桶裏!
此時此刻,這邊有人瀕臨絕望即将心灰意冷,而醫院值班室裏那個智障還在為自己高冷的回複自鳴得意。
事實上,當他看到這條告白信息的時候并不是無動于衷的, 恰恰相反,有那麽一瞬間, 他都感動得差點很少女的點頭回了一條:Yes,I do!
好在及時清醒,沒有被甜言蜜語沖昏頭腦, 萬分慶幸的同時,怎麽回複也成了一件很頭疼的事。
和顏悅色一點?
某人又該蹬鼻子上臉了。
疾言厲色一點?
也不能把人氣跑了。
最後絞盡腦汁才想到‘已閱’這麽個态度模糊又不失高冷的答複, 而且還能一并報了白天顏面掃地之仇,一舉三得,何其快哉?
他沾沾自喜, 覺得自己簡直太聰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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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酒酒拄着雙拐,行動不便,汪家珍勒令她身邊沒有人或者只有姥姥的情況下不得出門。
姥姥對此不服:“我力氣大着呢, 背她都沒問題。”
汪家珍态度不容商量:“就因為你力氣大,我才想着暫時讓酒酒離你遠點,別忘了她腿是怎麽折的。”
姥姥瞬間氣短,抿了抿嘴沒有反駁,對上陸酒酒鼓勵她迎難而上的眼神也只是無奈地搖搖頭。
汪家珍這麽個決定,無疑是将她囚禁在家裏,這肯定是不行的,這還不得活活把人悶死?
好不容易熬到午飯以後,陸修遠和汪家珍約了朋友去茶社喝茶,姥姥去樓下棋牌室打麻将,家裏就剩陸酒酒孤零零一個。
雙目無神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已經發了一個小時的呆,實在憋屈得快要瘋了,她忽然坐起來,忍不住給左岚打電話企圖讓她接自己去琴行遛遛。
電話一打通,那邊的聲音卻有氣無力:“幹嘛?”
陸酒酒眨了下眼,聽出她聲音裏的不對勁兒:“怎麽了,感冒啦?”
“嗯,有點兒不舒服。”左岚依舊懶洋洋的應答,沉悶着嗓音。
“吃藥了嗎?嚴不嚴重,要不要去醫院看看?”陸酒酒一連串關切的問,暫時也忘了悶不悶這回事,當即心裏盤算着,如果她病得太嚴重,自己待會得出去打車帶她去醫院。
然而一提到醫院,左岚那邊陡然間仿佛被什麽刺激到,嗓子立刻尖銳起來,沖她咆哮道:“別他媽跟我提醫院,老娘病死都不帶去的!”然後‘啪’一聲挂了電話。
陸酒酒:“???”
盯着被挂斷的電話,她一臉蒙圈,一頭霧水。
這突然是犯了什麽病?
越想越不對,又聯想起昨天左岚是和顧謙約會去了,難道是兩人鬧掰吵架了?
忽然這麽排斥醫院,很明顯是和顧醫生有關吶,這個道理陸酒酒一想就通。
她看了眼時間,這個點差不多他們剛吃完飯,可她沒有顧謙的號碼,于是只好打給任平生。
确确實實,任平生剛吃完飯,還給癱在辦公桌後面的那條鹹魚帶了一份盒飯回來,手機響起來他正好進辦公室,看到來電顯示的名字,嘴角微微彎了下,一邊劃了接聽,一邊将手裏的盒飯甩給趴在桌上的人。
“幹嘛。”他不冷不熱的出聲,嘴角的笑意還沒有退淨。
陸酒酒皺了皺眉,怎麽誰接她電話都是這麽冷淡的一句,她有那麽讨人嫌嗎?
不過現在正事要緊,她不打算計較,或者說已經習慣了,她直接問:“你有顧大哥的手機號嗎?給我發一下,我找他有事。”
任平生瞥了旁邊的鹹魚一眼,疑惑道:“你找顧謙能有什麽事?”
“誰?”趴桌上的人聞聲而起,嘩啦一聲拉開椅子,跳到任平生面前:“是酒酒嗎,是不是酒酒?”說完猛地一撲過來要搶他手裏的手機,一雙眼睛也急切得幾乎要噴火似的:“給我給我,給我!”
任平生眼疾手快,将手機高舉起來讓他撲了個空,擰眉不悅道:“你吸.毒啦,跟毒.瘾發作了似的,吓老子一跳。”忽然間又聽到電話那頭在喊:“給他給他,我找他有事啊!”
也是一副喪心病狂的語氣……
什麽鬼?這兩人什麽時候背着他這麽要好了?
任平生皺緊眉,不耐煩地朝電話裏嚷了一句:“等會給你打!”随即毫不猶豫地挂了電話,将手機寶貝似的揣進褲兜裏。
顧謙暴躁地撓了撓頭發,完全不顧形象地賴在他桌上不走:“你還是不是人啊?”
“到底怎麽回事?”任平生問,怕他不說實話,又威脅道:“不說清楚我把她號删了也不讓你接。”
此話果然奏效,顧謙只猶豫了一秒,便無奈認慫:“我想讓她幫個忙。”
“什麽忙?”
“幫我哄哄左岚……”
任平生不禁‘咦’了一聲,很感興趣的往他跟前湊:“昨天不還穿得妖裏妖氣去約會嗎,怎麽了?”
顧謙洩氣一嘆,整個人喪到了極點:“我們昨天見面之後,先去吃了個很有感覺的燭光晚餐,飯後迎着晚風繞護城河遛了幾圈,最後去看的電影,一個凄美浪漫的愛情片,把她感動得不行。”
“很不錯啊!”任平生贊道。
顧謙忍不住睨了他一眼,也點頭認同:“對啊,到這裏都很不錯。”
這話的意思就是接下來就發生變故喽?任平生被吸引住,迫不及待的問:“然後呢,怎麽又搞砸了?”
顧謙雙手搓了搓臉頰,一副懊惱不已的樣子,悶悶的說:“看完電影送她回家,到了樓下,在車裏陪她說了會兒話,結果情到濃時,情不自禁就……親上了。”
任平生難以置信地睜了睜眼,驚詫的眼神裏很好的隐藏住那抹微不可觀的羨慕:“這就親上了?”
顧謙點點頭,可緊接着又哭喪着臉,看着任平生道:“壞就壞在我們都太投入,太激烈,然後…我下巴上的紗布就被蹭掉了……”
任平生:“……”
所以說啊,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他眼裏的羨慕嫉妒瞬間統統熄滅,轉而沁出濃郁的幸災樂禍,使勁兒憋着笑,搖了搖頭感慨:“啧啧啧,當時得多尴尬啊?”
顧謙:“……”
得不到安慰反遭嘲笑,顧謙幽怨地瞪了他一眼:“這個時候冷嘲熱諷,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他聳肩搖頭:“良心是個好東西,可惜你我都沒有!”然後拍了拍顧謙的肩,笑眯眯地問他:“悟出來了吧?碰瓷兒是不會有好下場滴~”
說完剛要起身,手臂忽然被顧謙一把抱住,耍起了無賴:“我不管,你得幫我,我活了三十二年,喜歡個妹子不容易,你忍心看着我的終身幸福就這麽‘刺溜’一下打水漂了嗎?”
“該,讓你欺騙人姑娘感情。”他甩了甩手臂,沒能将這塊牛皮糖甩掉,不耐煩地‘啧’了一聲。
牛皮糖死不松手,交纏的手指又扣緊了一些,辯駁道:“我只欺騙了她,沒有欺騙她感情,我對她是認真的,否則也不會想出這麽一損招兒纏上她。”說完依舊耍着無賴,蠻橫地晃着他的手臂:“平生,生生,我不管你一定要幫我,不然下次你離家出走就別再來找我了!”
任平生被他的強行撒嬌惡出一身雞皮疙瘩,萬分嫌棄的推開他貼在手臂上的臉:“啧,別抱這麽緊,你不要臉我還要呢。”他又甩了甩,依舊掙紮不開,簡直沒了脾氣,最後妥協嘆道:“成成成,只要你放開,我立馬給陸酒酒發信息。”
牛皮糖應聲松開他的手,純良無害的沖他笑,他鄙夷不屑地翻了個白眼,‘呸’了一聲才無奈地掏出手機,給陸酒酒發了一條微信——
【把你家地址給我,下班了我去找你!】
…
陸酒酒自收到這條微信之後,整個人就陷入了緊張,期待,焦躁,不安的各種情緒裏,明知道他肯定是為了顧謙才來的,可自己那顆不争氣的心就是控制不住地砰砰亂跳。
她必須靜下心來,于是選擇看書,結果連書拿倒了都渾然不覺;扔了書又選擇彈琴,一曲《廣陵散》彈得曲不成曲調不成調,連不通音律的姥姥都在外面喊:“你到底是腿瘸了還是手瘸了?”
最後,當門鈴響起,房間裏的人以‘金雞獨立跳’沖在所有人前面的時候,一家子似乎都能猜測到門外的人是誰了。
原以為和他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見面,誰能想到出院的第二天傍晚,人就拎着兩袋子水果站在她家門口。
脫下白大褂,他穿的依舊是純白色襯衫,配了條黑色休閑褲,領口的扣子解開了兩顆,隐隐約約能看到兩條凹陷秀氣的鎖骨,氣質依然是禁欲撩人。
他将兩邊的袖子挽到臂彎處,因着一手提了一袋水果,露出來的手臂經絡微顯,條狀的肌肉也稍稍鼓了起來,陸酒酒瞥了一眼,無端心悸,忽然有點明白男性荷爾蒙是個什麽樣的東西——
任平生畢竟是第一次登門,多少有些局促別扭,收斂了平日裏的散漫,難得溫潤一笑,沖有些愣怔的陸酒酒說:“不打算讓我進去嗎?”
陸酒酒回神,慌忙将視線從他手臂上移開,無意識咽了口唾沫才偏開身讓出一條道,做了個請的手勢:“請,請進。”
他刻意擺出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跨進屋,卻陡然對上後面三道‘我早就看穿一切’的目光,臉上淡定的笑容一下子卡了殼……
壞了壞了,應該讓顧謙也跟着上來的,他心想。
将水果放在面前的矮幾上,彎下腰又直起身,才小心翼翼開口道:“姥姥,叔叔阿姨,我…找酒酒有點事,帶她去樓下吃個飯不知道方不方便?”
陸修遠皺了下眉,不是很贊成:“這天都黑了呀,不如就在家裏吃,有事就在家裏說好來……”還沒說完,汪家珍一個嚴厲的眼神殺了過來,後面的話,他瞬間吞進了肚子裏。
罵了他一句“不解風情”汪家珍轉頭又笑容滿面的對任平生說:“平生啊,就我和你媽媽的關系,對你自然是放心的,不過吃完飯談完事還是早點回來,畢竟是晚上,你們現在還沒名沒分,讓人說閑話就不好啦。”
“我知道的,阿姨。”任平生點點頭,随口應道,忽而神情又頓了下,總覺得哪裏不對。
直到扶着陸酒酒進了電梯,他才反應過來,剛才和汪家珍的一番對話,仿佛是說他和陸酒酒遲早會有名有分一般。
當時随口接的話,沒細想,現在一回味,覺得自己稀裏糊塗就默認了什麽,總有些不暢快,他不禁皺眉‘啧’了一聲,很懊惱。
陸酒酒聞聲斜眼瞟了他一下,抿抿嘴沒說話。
他抱胸靠在電梯後壁廂上,也看了她一眼,發現從見面到現在她都沒怎麽吭聲,有點詫異,于是又看着她,忍不住調侃:“今天挺安靜哈?”
陸酒酒把頭偏向另一邊,沒精打采,聲音也懶洋洋的:“沒什麽想說的。”
任平生眉目凝滞了一秒,一時嘴欠,笑着說了句:“昨晚不挺能白話的嘛,怎麽今天就沒話想說了?”
這哪壺不開提哪壺的節奏,很容易就讓陸酒酒心裏來了氣,漫上一陣委屈,咬咬牙,憤然道:“因為說得再多人家就當改個小學生作文,我何必自讨沒趣?”
說完轉身側靠着壁廂,背對着他,一副不願再搭理他的模樣。
不過幾句話的功夫,莫名其妙就鬧起了別扭,任平生也很茫然,他微微直起身,目視前方,負氣道:“改了昨晚那種聒噪的毛病也好!”
這話什麽意思?
不讓追了的意思!
陸酒酒扁扁嘴,不知怎的,眼裏瞬間就彌漫起一層水霧。
…
顧謙在小區樓下等得直跳腳。
明明任平生上去不過十幾二十分鐘,他仿佛等了一個世紀那麽久,不知道滿懷希望的張望了多少次樓道,又失望絕望地回頭,最後才将慢吞吞的兩個人盼了出來。
陸酒酒拄着雙拐走在前面,任平生跟在後面,雖然雙手插兜,一派閑适的模樣,眼神卻一刻不離地鎖在陸酒酒身上。
顧謙歪了歪腦袋,有點疑惑,沒多想就匆匆迎上去,扶住陸酒酒,然後嗔怒她後面的人:“不是你病人啊,扶一下要死?”
雙手插兜的人不以為然地翻了個白眼,努着嘴指了下她的拐杖:“人有三只腳呢,用得着我扶?”
說起這個就來氣,事實上才出電梯的時候他就伸手打算扶她,是她毫不領情地揮開了。
顧謙來回打量一下這梗着脖子背靠背站着的倆人,饒是他再遲鈍,也感覺到了這股不對勁兒的氣場。
為了緩和一下尴尬緊張的氣氛,他拽了拽倆人,幹笑道:“走吧走吧,有什麽話吃了飯再說,今天我請客。”
“你有求于人,當然你請客!”任平生沒好氣的嘟囔。
結果陸酒酒突然開口,對顧謙說:“顧大哥,我不知道你把左岚怎麽惹惱了,但如果我是你,我覺得現在自己去哄她肯定比求別人去哄有效果,她這個人,招架不住別人胡攪蠻纏,你放得下身段死皮賴臉糾纏一會兒,估計今晚就能原諒你!”
“……真的?”顧謙動作一頓,眼裏燃起灼灼光芒,笑了起來。
陸酒酒點點頭:“當然,你以為她跟什麽人都能吃飯看電影?”說完抿唇笑了笑:“她對喜歡的人總是心慈手軟,再生氣也撐不了多久。”
顧謙受到鼓舞,連連點頭:“好,那我現在就去找她。”
說着人就往小區外面跑,一邊跑還一邊回頭朝他們招手:“這頓飯先欠着啊,改天我一定請你們吃大餐。”
夜色覆蓋下來,他的身影轉眼間就看不見了,剩下不尴不尬的倆人,寂靜無聲,似乎連相互之間的空氣都有一刻凝固。
任平生看一眼遠處暈開在柳樹間昏黃的路燈,咳了咳,沒話找話道:“你這方法靠不靠譜,別是坑顧謙呢吧?”
陸酒酒一揚眉,不悅道:“我怎麽坑他了?”
男人‘哼’了聲,低頭将腳邊的一段小樹枝踢了出去,語帶不屑:“說得跟真的似的,誰會喜歡胡攪蠻纏死皮賴臉的人,你這不是讓他去激化矛盾嗎?”
“是我了解左岚還是你了解?你不喜歡不代表別人也不喜歡,別用你那愚蠢的直男思維去揣度女人!”
陸酒酒氣得差點拿拐杖去抽他,想想還是舍不得,幹脆雙拐一撐調了個頭,嘎噠嘎噠氣呼呼地往樓道裏走。
???? ?????? ????? ???
這是自認識以來,她第一次沖任平生發脾氣,也不知道怎麽了,明明也不是頭一遭被他奚落拒絕,怎麽這一次就這麽窩火,這麽委屈?
她細細想了想,或許是被關在家裏悶的,或許是前幾次的委屈累積在一起爆發了,或許……
是最真心實意的表白,被敷衍不走心的回應,覺得自己一片赤誠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确實傷心了!
她跨上臺階,手腕驀地被後面的人一把拽住,憤然回頭,卻看到那人緊皺的兩道濃眉下面,一雙漆黑的眼睛格外幽深陰郁。
仿佛也是忍耐着即将爆發的沖動,緊抿了一下唇,又嘆了口氣,最後忽而松開眉頭,溫聲道:“再生氣,飯總是要吃的。”
一句話猶如一道閘門,他說完,面前垂首而立的姑娘忽然吸了吸鼻子,緊接着,濃密纖長的睫毛裏快速沁出眼淚,亮晶晶如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地往下滾。
“好好的哭什麽?”他不耐道,實則也慌了神,一手撫上她的肩,另一只手不自覺的去幫她擦眼淚。
雖然動作有些粗魯,但這已經是他破天荒的柔情,陸酒酒突然又忘了哭泣,梨花帶雨的大眼睛驚愕的瞪着他。
他垂眸撞上這樣的目光,也陡然清醒了過來,一臉的溫柔瞬間消失個幹淨,擰眉不爽:“看什麽看,怎麽又不哭了?”
陸酒酒只當自己哭花了眼,朦胧不清的視線裏産生了錯覺,又失望地低下頭,抽抽搭搭,口齒不清的抱怨:“嗚…嗚四很應真寫的情蘇,都…都四心裏話。”
“我知道。”任平生沉聲說了句,又皺眉撓了撓頭發,很煩躁:“可是我……我很亂!”
他說的是實話,卻又不想繼續往下解釋了,因為一個大男人有‘不能讓人輕易得到我,否則她不知道珍惜’這種想法實在太少女了,又偏偏擺脫不了這種憂慮,實在沒臉說出口!
混混沌沌的腦子裏,又浮現譚嘉雨當初毫不留戀轉身而去的背影,那種不被需要,一文不值,說丢就可以丢的輕賤感襲上心頭。
他煩悶得不行,狠一狠心想就此作罷,忽然對上姑娘那雙透着希冀的清澈瞳孔,心頭猛然一顫,本能的想要退縮,糾結不舍的情緒如此清晰深刻,任他不認都不行!
陸酒酒從他瞬息變換的表情裏探究到一絲掙紮,頃刻間看到希望,滿心歡喜又小心翼翼。
“……你,會考慮嗎?”她語氣忐忑而謹慎。
任平生擡眸盯着她,很認真的看了好一會兒,才妥協地點了點頭:“會!”
“呼——”
小姑娘重重呼出一口氣,臉上的淚痕還未幹透,又孩子氣的彎了眉眼,開開心心地笑起來。
男人無語‘切’了一聲,惡趣味地一把撓亂她的頭發:“你的情緒,好的壞的,都像馬桶裏的水——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偏偏喜歡一個人的情緒不能這樣!”她頂着一頭雞窩,半認真半調侃,半無奈半心酸。
男人神色又凝滞了一秒,歉然道:“我需要些時間……”
她理解的點點頭:“我可以等!”
……
那晚分別,後來整整一個星期,陸酒酒再沒聯系過任平生,別說電話,連微信都沒再給他發過只字片語……
星期一,任平生端得很穩,認為她能給對方足夠的空間是好的覺悟,值得鼓勵!
星期二,依舊保持姿态,中心思想不變。
星期三,勉強能抗住,但是覺得偶爾來點噓寒問暖也無不可。
星期四,開始有點郁悶,倒要看看這丫頭能忍到什麽時候。
星期五,不行,他要暴躁了,怎麽可以五天不聯系?說好的半夜從被窩爬起來呢,說好的撲進懷裏呢?
扯淡,純粹是這個感情騙子瞎扯淡!
然後是星期六,一上午,他的手機依舊安靜如雞……
做完兩個手術出來,已經到了吃午飯的點兒,他今天很忙,下午的手術也排滿了,換完手術服第一件事就是從儲物櫃裏掏出手機,滿懷期望的按亮屏幕,卻發現只有顧謙發來的一條微信語音。
失望的眉梢瞬間耷拉了下來,他漫不經心地點開微信,聽顧謙的語音:“你應該馬上下臺了吧,左岚來了,不能讓她餓着,我先去食堂幫你打飯了哈,你待會直接過來就行。”
他不屑地撇撇嘴,覺得顧謙在炫耀。
不過既然左岚來了,那陸酒酒——
男人的眉梢又倏然來了精神,揚起老高,然後匆匆跑回辦公室,放下手裏的病歷資料就往電梯口跑,經過洗手間的時候還特意進去照了一把鏡子,抓了抓被手術帽壓塌的發型。
他興沖沖,一路小跑到食堂門口。沒有立馬進去,而是在外面歇了幾口氣,收起猴急猴急的德性,然後才以悠閑從容的姿态慢慢晃悠進去。
食堂人多,但顧謙他太熟悉,也不算難找,擡眸掃視一圈就撲捉到了那邊靠頭膩歪在一起的兩人。
他目光下意識瞥向兩人桌椅對面——
空的!
不死心的再搜索幾遍整個食堂——
沒看見瘸腿的!
失落,巨大的失落!
失落到眉梢直接拉到眼尾,失落到不能保持微笑,失落到泰然自若的氣質整個垮掉……
顧謙給他打了最愛吃的紅燒排骨,他低頭悶悶啃了幾塊,食不知味。
心情不好,胃口不好,對面那對沒有良知的狗男女還一直慘無人道地按着他腦袋喂狗糧,飯吃到一半,他實在硬撐不下去,索性放了碗筷,雙手抱胸地靠進椅子裏,死死盯着對面,看看他們到底有多臭表臉!
顧謙對他的全程黑面視若無睹,旁若無人地在左岚唇角啄了一口,然後笑得像個死娘炮:“你的小嘴唇是糖醋裏脊味兒,好甜好甜!”
左岚回親了他一口:“啧啧,你的小嘴兒明明也很甜。”
顧謙繼續娘炮:“你的麻婆豆腐看起來好好吃,我要吃,你喂我一口?”
左岚夾了塊豆腐:“張嘴,啊——”
顧謙:“啊——”
愛情的酸臭味兒終于惹惱了對面的單身狗,招來怒吠:“顧謙你手斷了麽,要吃自己不會夾?”
顧謙驚訝地掀起眼皮,仿佛才發現對面還坐着一只圍觀狗,用‘你怎麽還在這兒’的眼神嫌棄了他一眼,然後一針見血地戳穿現實——
“嫉妒使你面目全非!”
…
周三輪休,任平生前一天值了個大夜班,白天蒙頭睡到午飯前才被趙靜怡拽起來。
刷過牙又胡亂洗了把臉,不修邊幅地套了件灰T恤花褲衩,頂着比雞窩還寒碜的爆炸頭,趿拉着人字拖晃晃悠悠地下樓。整個人看上去頹廢萎靡,沒精打采,吃了午飯又半死不活地賴在沙發上玩游戲。
趙靜怡整理完廚房一出來,看到自家穿衣氣質堪稱宅男屌絲界楷模的傻兒子,那種恨不得從越南或非洲直接給他買個老婆回來的躁動心情又冒了上來。
關鍵前幾天還聽顧謙說起他戀愛的事,對方還是陸酒酒的同事,這幹脆利落的速度,簡直把她眼饞得失眠了一整晚。
她拖着地板蹭到兒子跟前,用拖把怼了怼他的腳,旁敲側擊的問:“今天這麽閑,怎麽不約朋友出去玩兒?”
“顧謙今天不休。”他擡了一下腳又放下,打游戲的動作沒有一刻停頓,眼神也未曾離開手機屏。
趙靜怡氣得直搖頭,在她看來,說到朋友只想起顧謙,這無疑是破罐子破摔的思維,完全沒有一點想約女孩子出去的覺悟。
她幹脆把拖把靠在沙發背後,坐到這個冤孽旁邊,繼續側擊:“我看以後就算顧謙和你一起休息也不能陪你出去玩吧?”
游戲裏的敵方已經圍攻了上來,他自顧不暇地蹙了蹙眉,右手拇指快速不停的按,放了個終極大招直接幹.死了對方BOSS,這才舒了一口氣,不甚在意的問:“為什麽?”
趙靜怡閉了閉眼,但還是耐着性子告訴他:“因為人家已經有了對象,有點時間自然要陪女朋友了,難不成撇下溫柔鄉來陪你這個單身狗?”
準備重開一局的手指忽然頓住,他終于擡起頭,看着趙靜怡:“故意刺激我是不是?”
趙靜怡不屑冷哼,又笑得得體端莊:“我早就接受了你死豬不怕開水燙的事實,才懶得多費口舌,只是出于日行一善的好心提醒你,随着年齡的增長,你身邊的朋友一個個成家立業,開始圍着老婆孩子過日子,再好的朋友,也終将轉移生活的焦點,慢慢離你而去,你要還不趕緊給自己找個伴兒,那麽到最後……”
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手機上的游戲界面,還有離手機不遠處的褲衩分叉部位,一語雙關:“真就只剩下撸啊撸陪你了!”
任平生:“……”
這種打擊力度絕對是強大的,饒是目空一切的任醫生也足足愣了好幾秒,頭一次對‘孤獨終老’有了那麽一刻清晰的認知,然後下意識像扔燙手山芋似的将手機甩到了沙發另一頭。
趙靜怡從他一臉懵逼的表情裏捕捉到了一絲稍縱即逝的恐懼,終于發現他的婚姻還有‘搶救’的價值,很是高興地推推他的腦袋,急于求證:“害怕了吧?”
任平生側目看了看她,稍作反應便立即收了前一刻的膽怯無措,撈起沙發邊角的手機,死鴨子嘴硬地介紹:“這款游戲叫無畏江湖!宗旨是告誡玩家既然人在江湖,就該無所畏懼!”
說完噔噔噔地跑上樓,不消二十分鐘,換了件白襯衫,黑褲子,還特意抓了個騷氣誇張的發型,人模狗樣,又以方才同樣的節奏從樓上下來。
拿了車鑰匙一鼓作氣走到玄關,正換着鞋,趙靜怡臉上終于有了一絲欣慰:“要出去?”
“唔……”他換鞋的動作僵了一下,仿佛心虛,答得含糊不清。
趙靜怡倒沒在意,徑直從廚房拎出一個沉甸甸的紙盒,送到他面前:“我一朋友從老家帶來的土雞蛋,給了我兩盒,你給酒酒送一盒去。”
他驚恐地看了趙靜怡一眼,臉色即時變得很難看,莫名其妙就惱羞成怒了,幾乎跳起來:“誰說我要去找她?”
這一嚷,又勾起這姑娘晾他一個多星期的事,倒真來了氣,手裏的鞋拔子直把鞋櫃敲的哐哐響,極其不爽道:“我精心打扮成這樣,就值給那丫頭片子送雞蛋,憑什麽?”
趙靜怡怒其不争地怼了一把他的榆木腦袋,對他突然上來的脾氣更是不能理解:“哦喲,讓你辦件事那麽多廢話,反正你也是開車出去,繞一下的事,幫我送去得了。”
“我送她個錘子!”他不屑一顧,怨氣沖天的檔口,完全聽不進去任何道理。
邊說邊重重抖了抖袖子,一下一下挽至手肘,又豎着食指特別着重嚴肅地告誡趙靜怡:“我沒對象沒結婚的朋友多了去了,約我還得排着隊呢,根本沒空搭理她!”說着拉開門,潇灑利落地走出去。
從車庫裏順暢無阻地倒出坐騎,把車開到門口時鬼使神差地又踩了一腳剎車,停住。
極度煩躁,不經意間就要伸手去撓頭發,忽而想起自己好不容易吹的發型,又把手悻悻縮了回來,搭在方向盤上,幾根手指來回不停地在上面叩着,發出節奏緊湊而混亂的‘嘎達’聲。
他在掙紮,在猶豫,在想現在又腆着臉回去拿雞蛋他顏面何存?
以致天人交戰了十幾回合之後,終是無法忽視心底裏的那抹遺憾,灰溜溜地下了車……
趙靜怡把東西送回廚房,忽然聽見開門的聲音便探出腦袋往外看,去而複返的人已經走到了客廳,揮揮手跟她說:“哎呀你把東西給我吧,回頭要是還早就勉為其難幫你送過去。”
語氣很是不屑,還滿臉的不耐煩,仿佛他轉一圈回來完全是因為突然間的自我。
趙靜怡詫異地看了自己兒子一眼,從他別扭的表情以及閃爍的眼神裏似乎看透了些東西,稍稍愣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
她抿抿嘴,忍住沒笑出來,拿了東西放在兒子手上,還配合着給了一個臺階:“得虧你體恤老媽,不然我還得自己打車送過去。”
再次把車開出院子,任平生裝腔作勢地走了反方向,又不放心地瞥了一眼後視鏡,确定趙靜怡沒有出來偷窺,這才在前面左拐的路口掉了個頭往後面的方向開。
不到半個小時,人就站在了陸酒酒家門外。
特意沒有給她任何通知,就是想突擊看看她到底在忙些什麽,能讓她這麽多天都杳無音訊。
有了奉命送雞蛋的借口,連敲門的聲音都底氣十足,等汪家珍開了門,他也沒了上次的局促,直接大大方方跨進門,将手裏的盒子遞給汪家珍,從容笑道:“汪阿姨,這是我媽一朋友從老家帶的土雞蛋,正好我今天休息,她就讓我給您家送一盒過來。”
“哎呀,你媽媽也太客氣了!”汪家珍接過紙盒,把他往客廳引,一邊給他泡茶一邊說:“好東西盡想着我們,改天我請她吃飯。”
“……嗯”他漫不經心應了一聲,眼神從進了屋子就不自覺地往陸酒酒房間的方向瞟。
汪家珍一回頭,正好逮到他沒來得及收回的眼角餘光,立刻露出喜不自勝的興奮表情:“找酒酒?”
他尴尬地咳了咳,不過瞬間,開始一本正經的表演醫者仁心:“怎麽說也是我的病人嘛,我既然過來了,當然要幫她看看恢複情況。”說着又望了一眼那扇緊閉的房門,問:“怎麽,她還在睡午覺?”
汪家珍自然信了他的說辭,感激殷勤的搖搖頭:“沒有沒有,她嫌家裏悶,跟她姥姥去樓下棋牌室打麻将了。”
他一愣:“……打麻将?”
這個回答,聽上去那麽的悠閑自在,逍遙快活——
再一次想起被冷處理了一個多星期的自己,他擰起眉,瞬間有沖下去吊打那個畜生的沖動。
“就下面一層嗎?”他隐藏好自己的情緒,笑得如沐春風。
汪家珍對他總是越看越滿意,明白他是要去找陸酒酒的意思,連連點頭:“就在樓下,他們家一般是不會關門的,門口有個寫着‘棋牌室’的彩燈牌子。”
任平生微笑颔首,卻暗暗咬了一口後槽牙,出了門也懶得坐電梯,直接從安全通道的樓梯氣勢洶洶地沖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即将上一個神器榜,為了基數會停更一天,希望小可愛們體諒一下窒息作者的難處,下榜之後基本就保持日更了,保證用肥章+日更來報答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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