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當日在冥
鏡水微一擡眸, 正看見皇上對着那茶水出神,随後輕笑一聲,反問:“怎麽?皇上不敢喝嗎?”
楚離鏡咽了一口唾沫, 他不知道這茶杯中到底是什麽毒, 總之鏡水膽子大得很, 竟然敢動這樣的手腳。
他不是皇兄, 自然不會發怒。他不禁想起了皇兄對鏡水的評價,其中讓人印象最為深刻的, 怕就是“邪門”了吧。
他比皇兄了解鏡水,知曉她天真可愛,知曉她內心渴望自由,知曉她樸實善良,唯獨邪門一說, 他不肯茍同。
可在楚離鏡的心裏,他的皇兄越是不喜歡鏡水, 他便越發的高興。
想及此,楚離鏡沒有發作,而是将茶水推到了一邊,淡淡開口道:“朕不渴, 不想飲茶, 時候不早了,咱們休息吧。”
說罷,楚離鏡便下了軟塌,想要湊近鏡水……
誰知這一次, 鏡水不複當日在新婚之夜的熱情, 反而是向後退了一步,似乎極其不喜他的靠近。
楚離鏡雖然人在宮外, 可是宮內的事情也聽說了不少。雖然人人都說新皇後嚴厲威嚴,宮中無人敢惹。
但是從鏡水落寞的神情中,楚離鏡知道,她過的并不好。
楚離鏡伸出手想要将眼前的人兒攬在懷裏,可是慢慢卻發現,他頂着楚離明的身份,如此做,未免太過于突兀。
他緩緩坐了回去,坐到了鏡水的對面,笑着開口:“長夜慢慢,朕與皇後下一盤棋如何?”
他的笑容和煦溫柔,鏡水仿佛回到了初次見他的時候,冥羅鎮,玄衣少年,兩相重疊,一陣恍惚……
“好啊,既然皇上有雅興,臣妾奉陪到底。”鏡水親自拿出了從齊國帶過來的玉棋,擺在了桌上。
這玉棋也是當初楚離鏡送給她的諸多寶貝中的一樣,每一顆棋子都通透明亮,鏡水平日裏都不舍得拿出來。
她如今将玉棋擺上,卻不見皇上眼中有絲毫的驚豔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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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大楚寶貝繁多,臣妾縱然拿出此等寶物,皇上眼睛為都未眨一下。”鏡水笑容淡泊的開口。
楚離鏡一怔,這本就是他的東西,他自然不覺得稀奇。可是看向了鏡水期待的神色,他這才爽朗一笑,“果然是好東西。”
鏡水微一挑眉,倒是不說話了。
人生如棋,博弈之間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心性。
鏡水倒是下的認真,可“皇上”卻似有相讓之意。
凡為君者,皆不會如此。鏡水雖自幼遠離廟堂,卻也懂得這個道理。
皇上此舉,倒是讓人覺得反常。
鏡水的白子落下,反倒是吃了皇上一大片黑子,勝負已然分明。
鏡水拍了拍手掌,笑容也不似剛剛皇上進門那般防備,反而是緩緩收拾棋子,輕聲問道:“皇上為何要讓臣妾?”
楚離鏡笑的無辜,“有嗎?朕倒是覺得,皇後天資聰穎,棋術高超。”
鏡水不以為然,反而是似笑非笑的緊緊盯着皇上,不想錯過他臉上任何一個表情。
在鏡水心裏,他此番如此做,或許是一種無言的道歉。
是為了前些日子,她與睿妃之間的糾葛,道歉嗎?
鏡水不禁又想起當時皇上對他厭惡的面孔,又覺得是自己想的太多。
可總而言之,這個男人,白天與黑夜,就是有兩副面孔。
鏡水不是沉得住氣的人,她頓在那裏,靜默了半響,才終于一字字的開口:“皇上可還記得?當日在冥羅鎮的事情?”
楚離鏡瞳孔忽然緊縮,本來平淡柔和的目光,一瞬間變得十分驚駭,“你說什麽?”他顫聲開口。
鏡水沒有錯過他面上的表情,不厭其煩的又問了一句,“當日,在冥羅鎮,皇上身穿一身玄色衣衫,這些事情,皇上都忘記了嗎?”
這一個多月的冷淡和厭惡,已經讓鏡水受夠了。
她雖然已經下定決心要争奪權力,可是這一件事,她始終想不通。
明明她們早就相識,明明皇上也該知道那一日那個女人就是她,為何偏偏對她如此涼薄?
楚離鏡只覺得神思早已抽離,從前從未流淚的硬漢,在這一刻,竟然覺得眼眶發熱,他雙拳緊緊藏在衣衫之內,強忍住內心的震動,“難道,當日你選擇來大楚和親,就是因為此事嗎?”
鏡水微微點頭,随後苦笑一聲,“那件事發生之後,臣妾也怨過皇上,也恨過師父。不過當臣妾知道,您就是大楚的皇帝之時,臣妾是心甘情願來和親的。只是從未想過,皇上心頭早已有了別的女人,再也容不下臣妾半分。”
“不,不是這樣的……”楚離鏡雙拳緊握,輕聲呢喃。
震動之下,他将案桌邊的茶杯摔個粉碎!
門外的成元公公聽到動靜,猛然驚醒,随後沖着房內喊了一句,“皇上,發生了何事?”
聽到成元公公的動靜之後,楚離鏡的思緒才緩緩回神。
他險些忘了,此時此刻,他不是他自己,而是他的皇兄。
在鏡水的眼裏,他也不是楚離鏡,而是皇上!
“沒事,朕不小心碰掉了茶杯。”楚離鏡強忍着情緒,嘶啞出聲。
成元公公聽出了裏面的不對勁,忙派人進來收拾,靠近楚離鏡的時候,他還小聲叮囑了一句,“可別忘了皇上的囑咐……”
楚離鏡眼角發紅,半響都沒有出聲。
而花脈脈進來收拾的時候,也看見了地上的茶水灑落一地,她略帶緊張的看向了鏡水,還以為是她的毒被皇上發現。
可是鏡水神色平靜,花脈脈只好默默的退了下去。
待殿內再次安靜下來之後,楚離鏡才緩緩坐了下來,他握緊了拳頭,沉默了良久,才喑啞出聲道:“以後有關于冥羅鎮的一切,都不要再提了。對我們彼此,都好。”
鏡水心中一窒,皇上是刻意忘掉此事,難道在他的心裏,也以為當日發生的一切都是恥辱嗎?
明明是她,受了委屈……
鏡水眼眶發熱,可淚水終究是沒有留下來。
原來,将那一日的纏綿記在心中的人,唯有鏡水自己。
思緒間,楚離鏡已經不知何時湊近了她的身邊,趁着她不備,将鏡水打橫抱起。
在鏡水還未反應過來的那一刻,便堵上了鏡水的唇……
起初鏡水也大抵用力推了推他,可是她的反抗在楚離鏡的眼裏,不過是撓癢癢一般,根本不起什麽作用。
後來,鏡水便也不反抗了,任由他猛烈的侵略。
一整夜,他時而溫柔,時而猛烈,一次又一次,鏡水最後只好癱軟在那裏,任由他動作。
直到天微亮,楚離鏡才總算是停下了動作,從背後抱緊了鏡水,默了許久,他才輕吻着她的發絲,湊近她耳邊,小聲的呢喃了句,“以後你受了委屈,就去找昭親王,在人前,甚至于在朕的面前,都不許再提冥羅鎮,也不許露出你柔弱的一面。你要強大起來,昭親王他都會幫你。”
鏡水渾渾噩噩的,隐約聽到了他這話,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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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離鏡離開長樂宮的時候,眼角依舊腥紅,吓得成元公公忙道:“王爺,您神色很不好,要不要叫太醫來看看?”
楚離鏡擺了擺手,“快回鸾華宮,本王出宮後,自會讓府苑的大夫來給本王看看。”
成元公公應了一聲。
楚離鏡的狀态十分不好,楚離明見了他那個鬼樣子,也沒有在言語上試探和諷刺,反而是讓成元公公趕緊送他出宮好好休息。
早朝之後,成元公公在一旁提醒了一句,“皇上,金院判說,若是要讓皇後順利生下嫡子,至少要連續兩日去長樂宮。”
楚離明微微蹙眉,随後捏着眉心發愁道:“朕知道這事,只是離鏡那個樣子,朕有些不忍心。他向來不近女色,偏偏朕讓他去碰皇後這個邪魅的女人,許是他也受了不少苦。”
成元公公不禁想起昨夜長樂宮內殿的動靜,昭親王也不像是不近女色的樣子。只是這種話,他不能說,也盡量要少說。
成元公公思忖片刻兒,小聲進言道:“皇上,奴才覺得,長痛不如短痛,若是皇後能順利有孕,咱們也不必費這麽大的力氣了。”
成元公公心裏有些不安,他總覺得,昭親王看向皇後的眼神不簡單。萬一日後日久生情,恐怕生了不必要的麻煩。
楚離明猶疑須臾,點了點頭,道:“罷了,派人去請昭親王,正好宮裏有太醫,給他好好看看。”
而此刻,長樂宮內,鏡水遲遲未醒,許是昨晚太累了,她覺得渾身痛的厲害,本來已經勉強起身了,最後,卻又吩咐花脈脈讓各宮娘娘回去,免了今日的請安禮。”
待各宮娘娘走後,鏡水這一覺,便睡到了正午,待她起來用膳的時候,成元公公便派人來吩咐道:“娘娘,皇上讓您今晚準備着,今晚留宿長樂宮。”
鏡水一時失神,半響都沒有反應過來。
倒是虛若姑姑開心的不行,急忙給成元公公看賞。
虛若姑姑回來之後,還忙給鏡水夾菜,還殷切的叮囑道:“皇後娘娘,皇上難得如此,您可一定要抓住機會,抓緊皇上的心啊。”
鏡水還是緊蹙着眉頭,靜默了良久,她才像是感嘆般開口:“本宮總覺得,哪裏好像,不太對勁……”